不知何時,微風漸漸起來,將宏武帝的銀白的胡須吹得飄起。
“朕允那永長來皇城,那天你也聽到了,永長說火器也重,超凡之人也重。他卻忘了,該說的是如何輔惠文,去輔江山社稷啊,朕那時真是心里一片寒涼?!?p> “后來朕才知道,他這次來皇城,竟直接帶了近五千的邊軍放到那京口城,卻上報是說是來護衛(wèi),朕當時想治他的罪,后來一想,秦王晉王已逝,諸子之中都以他為首,朕想的也是讓他護國安邦,輔惠文。他也是最為識大體,忠大盟的,想了想就饒了他?!?p> “可之后出了那黑漆妖棺,駱飛請示要他邊軍三千,他都能毫無顧忌便派去龍城擊殺妖獸,沒有把惠文放在眼內,唉,朕也許真的想錯了?!?p> “朕在,他們能聽朕的,朕不在,惠文能鎮(zhèn)得住他們嗎?”
耿英連忙搖頭:“陛下洪福齊天,乃真龍下凡,長壽無疆,不要想之后的事?!?p> “耿英,你也老糊涂了?神龜雖壽,猷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哪有什么長壽無疆之人啊。朕知道歲月無多,必須要為長遠考慮。如今這大盟看似平穩(wěn),但又四處都是隱患。朕這一次到皇悟寺參禪,回去之后,便著手讓諸王放權,革甲兵,削火器,換封地。再學古時推恩,讓他們不具威脅?!?p> “剛剛朕說過,棘刺還是留著點好,現(xiàn)在又覺得,朕必須把棘刺給惠文拔掉,哪怕滿手鮮血,渾身是傷也無所謂?!?p> 耿英道:“陛下為必要這么急,眼前重要,長遠也重要。”
“朕在辦事時,想的是眼前,辦完了事的時候又常常想到長遠之后。如今,朕在此時,想的就是‘削藩’二字而已?!?p> 耿英瞳孔搖動,雙手僵硬:“陛下,您……”
他知道,如宏武帝這么想,回去這么做的話,之后恐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朕這一生,殺了太多人,殺到最后也沒有殺完。如果諸皇子不聽話,犯嘀咕,朕一樣要斬,哪怕他們都是朕的血肉至親!為了大盟的江山社稷,為了大盟百姓的安平,為了惠文,朕有些事,不得不做啊?!?p> “陛下想的是天下蒼生,耿英明白了。陛下,我們已到這山門外半日,尋高僧參禪悟道,也是該辦之事。”
耿英不想讓宏武帝再說下去。
宏武帝老了,也累了,居然想到了殺子保江山,無論如何,這也太過了。
他也勸不了,也說不了。
說錯了,削藩之前,他的腦袋就會掉。
宏武帝長嘆一口氣,又點了點頭,似乎比剛剛又蒼老了許多似的,咳嗽聲又重了。
這時,一個小沙彌從山門快步走出,直奔二人而來。
耿英手按腰上短劍,連問:“小和尚,你做什么?”
“兩位施主,師祖帶了一封信箋,說是給這位白胡子的施主,小僧告退?!蹦切∩硰浾f著遞給了宏武帝一封信箋,轉頭便回去了。
宏武帝呵呵笑著:“你看他,滿臉麻子,長得有些神似少年時的朕啊。”
耿英說:“陛下,那信箋寫得是什么?”
宏武帝將其打開,而上面卻無一文字。
“怪了,那小和尚是不是拿錯了?”耿英怒道,“陛下稍等,微臣這就去找他!”
“不必了?!焙晡涞垭p目無神,搖了搖頭:“這是告訴朕,一切為空啊。”
耿英無言,愣在那里。
“空是以空談空……”老龍喘息著,“朕心力交瘁之一生,也是空?!?p> “一世的尊榮、顯貴和生殺予奪的大權,只有化成白骨這件事,朕與乞丐沒有什么不同。對于朕來說,這也是空?!?p> 耿英勸道:“或許那高僧真的忘了……”
然而,就在此時。
兩人忽然聽到,山下卻有了一陣廝殺之聲傳來!
“陛下!快去皇悟寺門內!”耿英嗅到了什么危險的氣味,他一手持劍,一手扶著宏武帝,連忙向山門之處而去!
但只聽一聲砰響,那山門居然直接左右合上了!
耿英腦中一白,連忙去錘那山門:“你們干什么!護駕!護駕?。 ?p> 然而,山門緊緊鎖住,里面此時卻又有一聲低沉之聲傳來。
“天,該換了!”
耿英瘋狂大吼:“你們做什么!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知不知道這就是當今圣上!你們這是要謀反嗎?等我們回去,一定將你們皇悟寺滿門抄斬!”
然而,里面卻不再有人回答。
耿英左右四顧,兩邊都是峭壁懸崖,根本沒有逃生之處,耳聽到那廝殺之聲漸漸接近,他心中也是越來越急!
有人要行刺,有人要造反!
是誰,究竟是誰?!
耿英連忙又跑去懸崖之旁,看那山下所在,只見滿山遍海般的兵卒在山下向上涌來,更有無數(shù)爆炸之聲,不時響起!
那攻上來的,各個身穿黑衣,怎么看都是謀反之人!
“耿英,事已到了如此,還慌什么?”
宏武帝面色忽然紅潤起來,耿英瞪大眼睛,以為看到了當初那在戰(zhàn)場上從容廝殺,拔山蓋世的那個人!
宏武帝抽出隨身之劍,倚住山門:“人,從生到死,是一定的。”
“陛、陛下!”耿英滿臉是淚,“耿英誓要殺出一條血路!您請……請在耿英之后……”
“朕活到了古稀之年,也算是不錯了,不是嗎?”宏武帝臉上竟帶著微笑,“如果真的殺出去,耿英,朕就封你為王,可好?”
“耿英不要,不要什么……賞賜,耿英只想讓陛下重登大殿,誅殺謀反之人!”
“六十多的人了,還哭什么?”宏武帝哈哈笑起來,“戎馬一生,青年之時征戰(zhàn)四方,也沒看到你哭過,這時候像什么樣?耿英啊耿英,真沒想到,到了現(xiàn)在居然能看到你這老頭子哭,也是不枉此生啊?!?p> 耿英擦去淚水,深呼吸了一口氣:“陛下,微臣少時開始跟隨您驅北原、戰(zhàn)諸賊,一生也沒怕過!如今,微臣也要帶您下山!陛下,請隨微臣……”
忽然,一聲破風之響猛地傳來,而細長一道黑線,直接扎到了耿英的腦門,將他釘?shù)搅松介T之上!
耿英雙目圓睜,張大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到了半截,卻身子掛在了那門上,手中之劍也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宏武帝彎腰撿起了那支劍,怔怔地看著腦門上插著白羽箭的耿英的死尸,聽到了身后腳步聲響,而之前的廝殺之聲,也不再有了。
老龍之軀中,傳出一聲爆吼!
“到底是誰!永長嗎?”
他猛地轉頭,隨即又瞪大雙眼!
“父皇,您的眼中,就只有皇兄嗎?”那來人身旁全是身著黑衣、手持帶血利刃的甲士,“雖然這件事,也倒是也有他的功勞吧。”
宏武帝心臟猛烈跳動著,他指著那人:“你、你這逆子,居然隱藏得這么深嗎?我想到誰,都沒有想到你,咳咳,你這逆子!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說著,又猛地咳嗽起來。
“做什么?不做什么。父皇,您活得太久了,諸位皇兄弟,還有我們幾個,早就等不及了?!蹦侨诵α诵Γ按竺嗽缇驮摀Q天了!”
“哼,逆子,你殺了我,就認為能夠代惠文而奪這大盟的江山嗎?惠文他……”
“皇侄之位?我并不想得到啊。”
“你、你說什么?”宏武帝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可打不過皇兄弟們,就讓皇侄先登大位,讓他去打他們,我再等他們兩敗俱傷,豈不是更好?”
那人說著,嘴角咧開,干笑起來。
“說起來,有今天這個機會,倒是很感謝那個不知道到底在不在,又在哪里的黑漆妖棺啊,若不是那妖物,這皇城又怎會如此空虛?駱飛要是真在,我手底下這些人可殺不上了呢?!?p> 宏武帝劇烈地咳嗽著,眼前的皇子,就如同完全的陌生人一般。
“黑、黑漆妖棺……”他喃喃著,想不到,這東西還是最終壞了這社稷江山,只不過,是以這種形式。
“父皇,您就安心的去吧,這大盟您也算是鞠躬盡瘁,不如就這么痛快地死而后己,如何?”
宏武帝慘笑一聲:“我早就勸你好好讀書,結果你好像永遠也沒聽進耳朵里,這句是這么用的嗎?給你大盟,也會讓你毀了啊?!?p> 那人惱羞成怒:“給我殺了這老東西!”
寒光一閃,宏武帝手中雙劍齊斷!
緊接著,心口處多了一股溫熱。
他拼盡了最后一口氣:“你這逆子,終究不得……”
然而,無邊的黑暗,逐漸將他意識所侵蝕、漫過。
老龍,墜地!
……
PS:這本是架空啊,架空,雖然確實是借了背景,哈哈哈。
三千字大章送上!
當然,之后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