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西城,燕來樓。
一緋袍男子斜靠在二樓窗邊,目送著那輛低調的馬車,朝皇宮方向駛去。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p> 目睹姜未眠與沈易安發(fā)生爭執(zhí)的一幕后,男子搖頭嘆了一句,卻被對面的好友毫不留情地給懟了。
“牛犢?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是毒蛇?!?p> 很顯然,對面的人對姜未眠的評價,很高。
這一次,沈家未能滅了姜家滿門,勢必會遭反噬,而這個變數(shù),極有可能就是樓下那條毒蛇。
他有預感,總有一天,這條蛇會吐著信子,將沈家人整個吞下。
靠在窗邊的緋袍男舔了舔嘴角,唇瓣隱約泛紅,“毒蛇?那跟我豈不是很配?!?p> “你?”桌邊的青袍男子微怔片刻,一本正經(jīng)地搖了搖頭:“你不行,年紀太大了?!?p> 緋袍男子:……
他才22,有那么老么。
這邊,很快將話題轉到年紀上,互戳對方痛腳,而樓下的馬車,也已穿過熙攘的街市,回了宮。
姜未眠前腳剛回怡和殿,還未來得及去跟皇后娘娘報備一聲黎津的事,慈寧宮就來了人,說太后請她過去一趟。
“來的還真快?!?p> 姜未眠換了身宮裝,命谷瑟先將黎津帶下去收拾后,坐著輪椅前往慈寧宮。
說來,自她被皇上帶回宮,這位太后娘娘一次都沒出現(xiàn)過。
今日也算第一次見面了。
就是不知,得知自己卸了她最喜愛的外孫臉面,又會對她使出什么法子。
“余甘,等我到了慈寧宮,去一趟未央宮。”她既然有膽子當眾給沈家人難看,自然也就有這個底氣。
余甘抿了抿嘴角,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回太后,仁曦公主來了?!贝葘帉m總管劉志,躬身走進佛堂。
正值太后手持佛珠,雙手合十地跪在蒲團上誦經(jīng),擱一旁等了會兒,等太后停下,這才上前掐尖捏嗓地道。
余音都繞沒了,佛堂內,除了復又響起的誦經(jīng)聲,再無其他聲響。
進了慈寧宮,姜未眠也只能從輪椅上起身,拄著拐杖候在佛堂外,受著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洗禮。
這么冷的天,別說是她這樣身子骨不好的,就算是個底子好的,怕是也經(jīng)受不住。
余甘扶著主子等了許久,饒是她這樣極有耐心的,手也已經(jīng)緊握成拳。
這個老虔婆,明知主子腿腳不好,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要是能撒一把藥,直接毒死她算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余甘的殺意,半個時辰后,太后總算是睜開了眼,歷經(jīng)滄桑的雙眸在睜開的那一刻,悄然劃過一道暗芒。
“讓她進來吧?!?p> 得了準許,候在一旁的嬤嬤,這才將屋外的人給請了進來。
佛堂內暖意四溢,剛在外頭吹了小半個時辰的冷風,突然進入暖和的屋子,褪下大氅的姜未眠,難免打了個寒顫。
“仁曦,見過太后?!?p> 她拄著拐杖進殿,將拐杖交給宮婢,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姿態(tài)合范的,叫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不比跪在蒲團上的太后,她卻是結結實實,跪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就那樣一直跪著,太后不叫起,便不能起。
姜未眠平心靜氣地跪著,斂眸一并斂下心中思緒,看來太后這是想不出別的法子,就用這種事來磋磨她。
可這種方法有用么?
恕她直言,這種手段實在太過幼稚,而且,損人不利己。
“兒臣給母后請安?!?p> 瞧瞧,她的救兵這不就來了。
得知姜未眠被太后叫過去,皇后立刻梳妝一番,匆忙趕來。
不等佛堂外的宮婢進殿稟報,頂著烈風,沉聲喊了一句,徹底打亂太后再次誦經(jīng)。
這下,她不能再裝聾了。
“身為一國之母,如此大聲喧嘩,成何體統(tǒng)!”皇后剛進殿,就被她找著理由訓斥一頓。
這要是換做其他嬪妃,也就虛心受了,亦或是一聲不吭。
偏偏來人,是與她極不對付的皇后。
“兒臣聽說仁曦從宮外回來了,剛準備派太醫(yī)再給她看看腿,就得知母后將仁曦叫了過來,母后到底,有什么事找仁曦???”
皇后移步走近,睨了眼腿腳不好,還跪在地磚上的姜未眠,臉色驟然一變。
“箐兒,還不趕快將公主扶起來,這要是傷著凍著了,要你好看!”
她這話,雖是對著自家宮女,實則,誰還不知她在暗指誰。
“皇后,哀家不過是找仁曦說說話,怎么到你這兒,反倒像是哀家對她做了什么?!奔幢慊屎蠛敛豢蜌獾刂干AR槐,太后仍無動于衷。
她不過是叫小丫頭過來一趟,難道這也不可以?
皇后摩挲著護甲,無所謂地笑了笑,“瞧兒臣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母后仁慈,又怎會對仁曦做什么,只不過……”
她說著說著,語氣漸漸淡了下去,惹得太后抬眸,頗為不滿地壓了壓眼角。
“為著兩個月前偃月關一事,母后也該避避嫌才是,畢竟,眠眠除了是公主,還是鎮(zhèn)國公的獨女,這姜家唯一的血脈,可不能再出半點岔子?!?p> 姜未眠若是出了什么事,剩下的二十二萬姜家軍可不是吃素的,雖然都已歸順朝廷,可他們的主子還是姜家人。
太后要是真為了個不成器的外孫,動姜未眠,那也得問問那些人的意見。
再次聽聞偃月關,太后驟然捏緊佛珠,鶴發(fā)下的青筋更是差點暴起。
怎么也沒想到,失蹤三年的姜未眠,居然出現(xiàn)在了那里,還活著從偃月關回來了。
如今只要她在,那些姜家軍就不算群龍無首,也就永遠無法收服。
她緊了又緊佛串,縱使再氣,面上仍無甚大的反應,自己找了個臺階,順勢而下。
“既然請了太醫(yī),那就趕緊回去吧?!?p> 皇后親自來要人,她難不成真能拖著不給?要是真不給,接下來恐怕就該是謝趙兩家人親自進宮了。
瞧她這副氣到不行,還不能不憋著的樣子,皇后死死繃著上揚的嘴角,道了句“多謝母后”,隨即命人小心扶著姜未眠離開佛堂。
臨走之際,一直未開口的姜未眠倒是做足了樣子,恭敬有加地對太后福了福身。
可當她拄著拐杖轉身瞬間,淺淺上揚的嘴角,卻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外祖母,”先一步進宮告狀的沈易安,從側殿轉出來,見那臭丫頭到最后什么事沒有,心里一陣堵得慌,“外祖母就這樣平白讓她們欺負了?一介孤女,還不是仗著有皇上皇后的疼愛?!?p> 若不然,她算個什么東西。
“你給我閉嘴!”
太后轉頭厲聲呵斥,只覺得這個外孫怎的那么蠢,姜未眠手中最大的籌碼可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后,而是那二十二萬姜家軍。
即便令牌已經(jīng)交還皇上,那些人背后的主子依舊是這個丫頭。
更別說,她還有首富趙家做后盾。
“今日之事,給我爛在肚子里?!碧箜搜郾凰浅庖痪?,便不敢再開口的蠢貨,藏起眼中的不悅,低聲警告。
本想借易安這件事試一試那個丫頭,結果什么都沒試出來,反倒被皇后將了一軍。
若是她提前一步,到皇上跟前告狀……
“劉志,趕快送二公子出宮?!?p> 她轉身再次跪在蒲團上,不時撥弄著佛珠,輕咳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