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火星 戴思亞
倆人一前一后，麻利地鉆進狹窄的駕駛艙。
“坐穩(wěn)了?！贝魉紒喯蝾櫡埠唵谓淮宦暎魃狭巳⒉僮魇痔?。
他全神貫注，輕輕轉(zhuǎn)動左右兩支虛擬手柄，將吸盤慢慢地斷開。小小的偵察艇從努阿克運輸船底脫落下來，好像一片在風(fēng)中飄蕩的落葉。
顧凡面露焦急之色，目光片刻不離他的雙手，心里不停地念叨：穩(wěn)住！一定要穩(wěn)??！千萬不要驚動了敵人！
“可以加速了。”戴思亞終于說道。
“好嘞——”顧凡喜形于色，“加速度10，目的地火星基地1號船塢——出發(fā)！”
兩人身體同時猛地向后一仰，陷入座椅之中。
三小時后，他們并肩走進會議室，發(fā)現(xiàn)除夏開勝外，作戰(zhàn)指揮班子其他人都到齊了，有幾位正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見到他們，立刻閉上了嘴巴。
戴思亞沖顧凡擺擺頭，那意思是讓他先入座，自己則直奔發(fā)言臺。
“時間很緊，我開門見山。偵察結(jié)果已提前發(fā)送回來，諸位想必也都看過了。再補充一點：回來的路上，我已與尤金將軍交換過意見，一致的看法是：鑒于敵吞噬體船隊航速很低，且恰好位于其艦隊前鋒和中鋒之間的防衛(wèi)空虛地帶，應(yīng)該抓住這一有利時機，迅速發(fā)起進攻，目標(biāo)是將全部吞噬體繳獲?！?p> 話音剛落，會議桌邊已舉起好幾只手來。
“同意?！?p> “我也同意?！?p> “時不我待，機不再來，不要猶豫了，趕緊動手吧！”
“謝謝思亞，請大家安靜，我談?wù)効捶?。”鄧拓疆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語速依然不疾不徐。
“資料顯示，努阿克人的運輸船平均速度為1000馬赫每秒。為什么這次卻只航行在一百馬赫上？并且不安排任何護航？”
戴思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對方有詐？”
鄧拓疆點點頭：“至少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p> 顧凡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心中暗想：“拓疆說的也不無道理。那些布撒器里究竟裝的是什么？又或者干脆空的，這個還真是說不好?？龋悄芘恢换貋砭秃昧恕恍?！真要這么干，動靜肯定小不了，一旦被敵人發(fā)現(xiàn)，那可就打草驚蛇啦。我們的任務(wù)是偵察，偵察自有偵察的規(guī)矩，不然的話，撤離之前思亞又何必把那個洞口重新焊好？”
“可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已經(jīng)沒時間組織第二次偵察了，必須當(dāng)機立斷？不是嗎？拓疆？對了，我還要提醒大家，一旦努阿克船隊開始加速——他們絕對有這個能力，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會更少，機會窗口也更渺茫。”
他從戴思亞口氣中的咄咄逼人，希望他不要繼續(xù)站在那里，而是回到作戰(zhàn)會議桌，坐進那個屬于他自己額固定座位上。這樣至少在場面上會好看一點，雙方不至于顯得那么劍拔弩張。
鄧拓疆剛要說話，不料馬東方卻先一步開口道：“你們兩位的意見我聽明白了，無非就是兩種選擇。其一，按既定計劃繼續(xù)布放磁力炸彈，任你風(fēng)吹浪打，我自穩(wěn)坐釣魚臺，這吞噬體船隊呢，就當(dāng)它不存在；其二，既然已經(jīng)送上門來，索性順勢而為，來個主動出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奪了吞噬體再說。說實話，突然遇到這樣的局面，我也感到很為難?！?p> 他停下來，看看左右兩邊，繼續(xù)道：“但是，有一點我卻絕對可以肯定，這要是擱在過去，我軍肯定毫不猶豫，第一時間就撲上去了。為什么？因為吞噬體是人類的心腹大患，多年來害得我們吃盡苦頭，卻始終找不到克制的辦法，所以只要一有機會，必定會竭力奪取，哪怕……”
“哪怕什么？”
戴思亞和鄧拓疆聽得入神，同時問道。
馬東方微微一笑。“哪怕明知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哪怕明知是個圈套，也要拼上一把、賭上一回。”
鄧拓疆爭辯道：“可是，這種情況如今已不復(fù)存在——彌林送來了足夠的抗吞噬體材料，我們的飛船也完成了涂裝。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冒險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去攻擊那些運輸船呢？”
“因為有人希望我們這樣做，這才是問題的核心?！?p> “誰？”
“蘇魯?！?p> “蘇魯？您的意思是說，這支吞噬體船隊本身就是一個誘餌？”
“是的?！瘪R東方轉(zhuǎn)向戴思亞，目光炯炯有神，直看得他心里發(fā)緊，不由自主挺直了身體。
“你再仔細(xì)想想，老老實實回答我，這次偵察行動是不是特別順利？順利得有些異乎尋常？”
聽他這樣一說，顧凡立刻回想起現(xiàn)場的種種細(xì)節(jié)：他們怎樣登上了飛船，爬上頂層，割開甲板，看到一排排吞噬體布撒器……是的，整個過程行云流水，除了艙門無法打開，沒有遇到其它任何麻煩，就好像那船隊早就安排好一切，然后一直慢吞吞地航行，耐心地等我們前來……
他望著戴思亞，見他正慢慢走向會議桌，邊走邊思索。雙眉緊鎖，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顯然與自己一樣，被馬東方的話深深地震撼了。
“被您這樣一點破，我覺得還真是這么回事兒?！贝魉紒喿聛?，看看顧凡，似乎想要征得他的認(rèn)可，“看來我們確實有些大意了，差點上了敵人的當(dāng)。你說呢，顧凡？”
“我也同意馬爺爺?shù)姆治?，這很可能是蘇魯設(shè)下的圈套，用吞噬體船隊吸引聯(lián)軍艦隊的主力。另外我想向會議補充一點，是關(guān)于那些吞噬體布撒器的?！?p> 聽他這樣一說，鄧拓疆便以會議主持人的身份說道：“請講?！?p> “是。眾所周知，真正的布撒器在制造時，必須摻入某種特殊的元素。過去我們并不了解那究竟是一種什么元素，只知道它來自銀河系中心地帶，直到吳越勝楠她們將抗吞噬材料發(fā)送過來，才終于搞清楚那種元素的特性?！?p> 這家伙不是要將抗吞噬體的制備工藝吧？戴思亞著急起來，忍不住插嘴道：“直接說結(jié)果……”
“我用三維空間掃描儀分析了那些布撒器并發(fā)現(xiàn)了那種特殊元素，二者的質(zhì)譜曲線完全吻合。結(jié)論就是，那是如假包換的、真正的吞噬體布撒器！考慮到吞噬體只能存放于布撒器中，因此，運輸船上的確裝載著巨量的吞噬體?！?p> 鄧拓疆道：“現(xiàn)在全都清楚了?？磥恚@回蘇魯是下了血本，想用吞噬體誘我上鉤——在他看來，這是個穩(wěn)贏不輸?shù)挠媱潱驗榫退悴怀晒?，吞噬體反正也運到了前線，或許戰(zhàn)斗中還可以繼續(xù)發(fā)揮作用?！?p> 顧凡問道：“既然如此，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馬東方接過他的問題。“這個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了。剛才說了，有兩個選擇……”
忽聽有人高聲道：“依我看，倒不如將計就計，一面布放磁力炸彈，設(shè)置埋伏圈，一面進攻運輸船隊，奪取吞噬體。來個雙管齊下，畢其功于一役?！?p> 眾人順聲音望去，見說話的正是沉默許久的陳宇。
馬東方面露喜色，拿他打趣道：“剛才我還納悶?zāi)兀愑钸@是怎么啦？都過去半個多小時了，就這么一直干坐著，一句話不說。原來是在長考出大招?。」??！?p> 鄧拓疆也笑了?！拔液鋈挥蟹N預(yù)感，就是思亞和顧凡的這場偵察行動，客觀上為我軍提供了決戰(zhàn)決勝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如這樣，陳宇，接下來就請你給大伙兒詳細(xì)說說，這場仗要怎么打，才能畢其功于一役?！?p> 散會的時候，戴思亞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后，直到眾人都已離開，才走到馬東方面前，低聲問道：
“馬爺爺，夏叔叔跑哪里去了？怎么沒有來開會呀？”
馬東方面露悲傷之色，語氣變得格外沉重：“是這樣的，孩子，昨天我們收到來自卡瑪?shù)膱蟾妗Ｔ瓉?，早在四五年前，那里便發(fā)生了極大的變故，鄧鈺和劉知雪被卡瑪國王所害，全體地球人被放逐到北極地區(qū)，歷經(jīng)磨難，損失了一多半人口之后，終于頑強地生存下來，建立起一小塊棲息地，又與當(dāng)年張選隱藏在深空的太空七號取得了聯(lián)系……那是一份很長的報告，里面還有許多細(xì)節(jié)。事有湊巧，昨天指揮部的值班首長偏偏就是夏開勝。情報部收到電文后，年輕的參謀因為不了解其中的內(nèi)情，便按慣例將報告發(fā)送給他……據(jù)我后來了解，夏開勝當(dāng)時大叫一聲，昏厥在地，醒來后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便陷入一種又癡又呆、不言不語的狀態(tài)?！?p> 戴思亞大吃一驚，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馬爺爺，夏叔叔現(xiàn)在何處？還有，這消息劉海洋爺爺和鄧拓疆知道嗎？”
“我派人將開勝送到戴氏莊園，囑咐婉秋和思?xì)W好好照看。至于那份報告，我也有同樣的擔(dān)心，怕它再惹出什么亂子，已嚴(yán)令所有知情人不得外傳。剛才，我見你故意不肯離開會議室，便料到要問夏開勝缺席的原因，想一想還是告訴你的好，畢竟他孤身一人，眼下又在你們家里養(yǎng)傷，同時也希望你和思?xì)W夫婦多多撫慰，幫助他早日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p> “明白了，馬爺爺，我這就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