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鎮(zhèn)。
一間尚有燭光搖曳的木屋內(nèi),青衣女子撥弄著火爐里的炭火,輕聲問道:
“決定了?”
不施粉黛仍似朝陽映雪的絕美容顏上神色復(fù)雜。
有不舍,有埋怨,有茫然。
屋內(nèi),站在窗前的青年男子不敢回頭,透過嶄新的紙窗依稀可以聽到外面的雪很大。
如白色棉絮般大的雪花,密密麻麻。
落地有音!
他身形周圍有縷縷虛無的波動呈現(xiàn),達(dá)到肉眼可見的地步。
“從得到的消息來看,他們已經(jīng)在懷疑我了,如果查到這里,你們——”
衣衫單薄的男子眼神中似有無限恐懼,他絕世天驕,此刻竟對死這個字如此忌憚。
“你們便危險(xiǎn)了!”
她知道他表達(dá)的什么意思。
坐在火爐旁的女子,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望著已經(jīng)熟睡的兩個孩子,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我知道,估計(jì)能拖多久?”
“不知道!”
男子面色凝重?zé)o比,身子繃得筆直,仰頭呼出一口氣,眼神中的悵然逐漸變得堅(jiān)定。
“我定會為他們爭取一些時(shí)間!”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便用我的劍,哪怕將天捅破也罷,也要為你們爭一席之地!”
“或者粉身碎骨!”
寂靜的木屋內(nèi),男子周身的波動更加厲害,仿佛里面藏著驚天駭?shù)刂?,卻被壓住不敢透露絲毫。
絕美女子轉(zhuǎn)頭望著他的背影,雙眸之中閃過一抹決然。
她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小男孩,又緊了緊手邊搖籃車中剛滿月孩子的衣褥,“我們可以逃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她滿眼希冀,苦尋微乎其微的生機(jī)。
“沒用的,這里已經(jīng)是唯一還算安全的地方!”
男子聲音低沉,若有它法,他早就去做了。
“我也不想他們還這么小就顛沛流離!”
“但我的到來,讓那些人有跡可循,再不補(bǔ)救,不止你們,這里的所有人要不了多久都會沒命!”
震驚之色浮現(xiàn)在女子的臉上,驚疑道:“他們就真的那么厲害?”
“對常人來說,只有四個字!”
“無法想象!”
他語氣無比沉重,仿佛口中的“他們”有萬鈞之重,還不止!
青衣女子眼中的希冀漸漸被絕望代替,溫柔中帶著一抹凄然,“孩子都已經(jīng)滿月了,還沒個名字!”
男子身子一顫,這才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俊毅的臉龐上滿是憔悴,但也難擋無盡的憐愛之色。
他走到搖籃旁邊,輕手輕腳將熟睡的嬰兒抱起,緊緊擁在懷中。
也許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砸吧了下小嘴,露出了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一瞬間,男子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然后他又走到不遠(yuǎn)處的床邊,在旁邊輕輕的坐下,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嬰兒,一手撫摩著熟睡中的小男孩,以極低的聲音呼喊了一聲。
“陽兒!”
他的長子。
滿滿的不舍。
青衣女子看著這個情景,情緒終于壓制不住,低聲慟哭起來。
同時(shí)怕吵到兩個孩子,便用雙手緊緊的捂住口鼻,不敢發(fā)出聲音。
男子聞聲心如刀割!
輕輕離開床邊,把剛滿月的小女孩放進(jìn)搖籃中,坐在女子身邊,將其摟進(jìn)懷里,他強(qiáng)忍道:“我希望陽兒像烈日那般光照四方,永遠(yuǎn)不被黑暗侵蝕,對姑娘我也是如此,希望她光潔明亮快樂,不受世俗所染,便同樣取一個單字,蓮!”
“蓮兒!”
女子重重呼出一口氣,擦干眼淚,從男子懷中離開,看著旁邊的小女孩,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關(guān)于我的事情,還有我交代的其他事情都不能告訴他們!”
“嗯!”
“陽兒都快四歲了,走路說話都還不利索,你多擔(dān)待點(diǎn)!”
“嗯!”
......
對于男子的囑咐,女子只是一味的抹淚。
最后,男子帶著滿臉不舍站起了身,打算就此離去,不過又似乎想起什么,雙手抬起,兩抹靈光出現(xiàn)在屋內(nèi)。
那一刻他的瞳孔一瞬間變?yōu)榻鹕?,之后又恢?fù)成深棕色。
女子一臉駭然,急忙出聲阻止。
“安郎!”
但已經(jīng)晚了!
一抹靈光飛入熟睡的小男孩體內(nèi),將他脖子處系著的小玉石都照的鮮亮。
那是一顆連青年男子都瞧不出有何稀奇的隨生玉,出生時(shí)從他的小手中掰出來的。
另一抹靈光飛入襁褓中的嬰兒體內(nèi)。
消失不見。
做完這些,男子嘴角一絲血跡流下,周身的波動似沸水那樣,翻滾個不停,甚至整個人都感覺要支離破碎一般。
幸好,他只是身子搖晃了一下,并未倒下。
女子上前扶著男子,用衣袖幫其擦掉嘴角的血跡,滿眼驚恐,一陣后怕之色。
“何必呢!”
男子笑了笑,“能給他們留下的也就這些了!”
青衣女子癡癡望著他的臉龐,極為不舍!
不過男子卻抽走女子抱著的手臂,頭也不回的走至一邊,決然道:
“不能再拖了,對不起!”
面色極為復(fù)雜,雙眼之內(nèi)更是瞬間充滿千百種思緒,但最終全部消失不見。
隨后他的身影竟然緩緩變淡,直到從此間完全消失。
一點(diǎn)痕跡都未留下。
“你定要保重!”
女子身子徹底癱軟下來,伏在地上低聲抽泣不止。
這一別沒有年月,或許來生也無!
屋外的天色仍然漆黑無比,小鎮(zhèn)唯一有光亮的木屋成為這片天地孤零零的存在,仿佛隨時(shí)會被風(fēng)雪拍滅,徹底陷入黑夜。
看不見未來的日子極其漫長,時(shí)間一晃就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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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大森林。
安陽望著眼前的濃厚迷霧和積雪,不自覺將掌中緊握的小手又緊了緊。
本想乘著昨夜雪停,今日一大早就進(jìn)入森林,將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熟的寒雪草采摘到手,誰知剛進(jìn)來沒多久就起霧了,而且越往里面走霧氣越濃。
狩獵經(jīng)驗(yàn)豐富的他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奈何寒雪草實(shí)屬罕見,加上他們很是急需,再不采摘就會錯過最佳時(shí)間,不然他絕對不會選擇這個時(shí)刻進(jìn)入北部大森林。
況且身旁還跟著自己的妹妹。
內(nèi)心閃過一絲自責(zé),又立馬被揮散干凈,現(xiàn)在的處境不容許有絲毫分心。
渾身已經(jīng)被霧氣打濕,眉發(fā)沾滿了水珠,為了保持良好的視野,安陽用緊握砍刀的手背將眼部的水汽擦拭干凈,豎起耳朵,警惕隨時(shí)可能突發(fā)的危險(xiǎn)。
雖然雪天出來活動的兇獸稀少,但并不是沒有。
因?yàn)殪F氣的原因?qū)е履芤姸忍?,加上地面又被雪花覆蓋,安陽只能通過樹木間的空隙和平時(shí)樹上被獵人隨意劈砍的印記來確定方位,所以他們行進(jìn)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空曠卻望不遠(yuǎn)的大森林里除了兩人踩雪的腳步聲和呼呼的寒風(fēng)聲,寂靜一片。
忽然,前行的安陽頓在原地,連帶著身旁的小女孩也停了下來,看了眼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哥哥,彎腰輕輕拔出褲腿里的匕首。
側(cè)耳傾聽,濃密的霧氣里一陣陣粗烈的喘息聲傳入兩人的耳朵,安陽慢慢將背上的竹編簍放下,交給旁邊的小女孩,對著視線內(nèi)的一顆粗大樹木,向她使了個眼色。
身穿淺薄粗麻衣的妹妹,輕輕接過背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喘息聲漸近,兩人緊盯聲音傳來的方位。
片刻后,一道半人高的身影從霧氣中顯現(xiàn)出來,巨大的獸牙下呼出淡淡白色氣體,與周圍濃霧混為一體,強(qiáng)壯的四肢將森林地面上的積雪踢亂,留下一串腳印,一對如寶珠大小的眼睛看著前面兩個人類,兇戾之氣充斥其中。
“巨齒獸!”
安陽暗呼一聲,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不是擔(dān)心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兇獸,而是怕接下來的打斗動靜會吸引來其他強(qiáng)悍存在,那才是最可怕的。
他們需要速戰(zhàn)速決!
巨齒獸剛現(xiàn)身就狂吼一聲,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兇獸口中呼出的白色氣體猛增,后蹄發(fā)力,獸頭伏低將一對巨大鋒利的牙齒調(diào)整到最佳位置,略微發(fā)紅的雙眼盯著前面拿刀的人類,沖了過來。
安陽雙眼在四周快速掃過,站在原地靜待率先發(fā)起攻擊,奔來的巨齒獸。
小女孩在雪地上拖著裝了少量草藥幾乎空蕩蕩的背簍,一腳淺一腳深的朝右后方一顆大樹跑去,余光打量著即將遭遇的一獸一人,面有憂色。
“呲~!”
巨齒獸四蹄在雪地上滑行的聲音。
安陽也在緩緩行動。
手握砍刀的他并未與其正面對抗,而是在即將碰撞之前,一個翻滾躲到側(cè)邊,身后是一顆古老的樹木。
一次蠻撞撲空的巨齒獸,扭轉(zhuǎn)身形,看了眼隔著霧氣有些模糊的身影,又發(fā)起新的攻勢。
被獸蹄彈起的雪花飛濺到空中,巨齒獸附了一層水霧的毛皮往后倒梳,仿佛剛從水中出來,急速奔襲,在屬于獸類的地盤,它格外勇猛。
“嘭!”
兇猛的大家伙這次沒有落空,但是仍沒有撞到安陽,而是撞在了北部大森林一顆粗壯樹木的樹干上,將灰褐色的樹皮都撞掉了許多。
有些眩暈的兇獸楞了片刻,緩了緩后,扭頭尋找那狡猾的人類。
只見側(cè)邊身材頎長,皮膚略黑的安陽,面色平靜的看著它,一雙黑亮有神的雙眼看不出悲喜。
“嘭!嘭!嘭!”
又是一連串聲音響起,樹根旁邊的巨齒獸,被因?yàn)樗淖矒袅臉渖系袈湎聛淼难┒汛蛑?,變了顏色?p> 遭受“打擊”的它,怒火升起,眼中紅色漸濃,扭動身軀甩掉落雪,再次調(diào)整巨大獠牙,新一輪沖撞開始!
又是同樣的攻勢。
一人一獸再次遭遇。
“呲~!”
血肉被利器劃破的聲音,安陽一個側(cè)身與巨齒獸擦肩而過,同時(shí)握緊砍刀在大家伙身上留下一條不淺的傷痕,暗紅色的血液瞬間涌出,灑在雪地上。
而利器的主人早已后跳至旁邊,不停往后退去,嘴角微微翹起,仿佛已經(jīng)看到結(jié)果。
軀體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巨齒獸更加瘋狂,口鼻處大量白色氣體冒出,一雙本就兇殘的眼睛幾乎快成了血色,后蹄狂甩,繼續(xù)追趕那漸漸遠(yuǎn)去,收起砍刀彎弓搭箭的人類。
“昂!”
一根鋒利的箭矢脫弦而出,扎入疾跑的巨齒獸體內(nèi)。
兇獸發(fā)出痛苦的吼叫。
箭矢破體帶來的痛感,讓它無法保持原先的攻勢,在地上瘋狂的亂竄。
射中一箭的男孩則不停的變換方位,直到看見喪失理智的獵物,速度越來越慢轟然倒地后,才緊握砍刀上前補(bǔ)了一刀。
看到此景的嬌小身影,俏臉上露出笑容,拖著背簍,走了過來。
凌亂不堪的雪地上,一動不動的巨齒獸占據(jù)了很大一塊位置,站在旁邊急促呼吸的安陽接過她手中的背簍,喘息道:“打斗的動靜和血腥氣有可能引來其他兇獸,我們要盡快離開?!?p> 小女孩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寒風(fēng)肆虐,霧氣彌漫的北部大森林,少男少女繼續(xù)往暗藏未知危險(xiǎn)的森林深處走去。
前方身高快到成年人胸膛的男孩,每過一段時(shí)間就會停下來,四處看看,確保沒有異常,再邁開腳步。
碰到攔路的枯枝,就用手中的砍刀將其輕輕撥開,時(shí)不時(shí)回頭看看后面紅彤彤臉頰的妹妹,雙眼蘊(yùn)含滿滿的憐愛。
透骨的寒風(fēng)將女孩的衣角吹的一上一下,相對于男孩厚厚的麻織衣服,她的衣服顯得單薄一些。
“小蓮,還好吧?”男孩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隨著安陽腳印前行的女孩也停了下來,看著他瘦削的臉龐回答道:“哥哥,我沒事!”
“真不該讓你來的!”安陽擔(dān)心的說道,然后呼出一口氣,緩了緩緊繃的神經(jīng),順便扶下背上裝著少量普通草藥和一把小鋤頭的竹編簍。
“哥哥,你說這寒雪草真的對洪婷有幫助嗎?”
“陳爺爺既然說了,那肯定沒錯的....”
“咔!”
寂靜的森林一聲乍響,變故突生,女孩身體隨之一顫,男孩快速將砍刀橫在身前,望向聲音傳來的位置,準(zhǔn)備搏斗。
“呼!”
原來是高空的枯枝不堪忍受積雪的壓迫,斷了掉落在地。
虛驚一場。
被嚇一跳的小蓮,吐出一口白氣,看著向自己投來關(guān)切眼神的安陽,內(nèi)心一暖。
確定小女孩沒事后,男孩繼續(xù)往前行去,步子不是很大。
“哥哥!”女孩輕聲喊道,臉上露出擔(dān)憂的神情。
“嗯?”
安陽轉(zhuǎn)身投來詢問的目光。
“你說寒雪草還在嗎,我們會不會白跑一趟?”因?yàn)轱L(fēng)聲忽然大了起來,小蓮稍微提高了嗓音。
“放心,那地方隱蔽,一般人發(fā)現(xiàn)不了!”
“那就好!”
臉蛋紅撲撲的小蓮眉頭逐漸舒展,臉上綻放出一朵璀璨的花朵,樣子美麗而和煦,就像冰天雪地里屋內(nèi)的暖爐,讓人感到心暖。
然而森林里的寒風(fēng)并沒有因?yàn)樾∨⒌男θ萦兴鶞p弱,還夾雜著雪花從天空飄落。
又行進(jìn)了一段路程后,兩兄妹終于在一處雜樹藤蔓橫生的地方停了下來,安陽抬頭看了下充斥著濃霧的四周,除了越來越大的雪花,沒有其他異常,就走到一處藤蔓處,砍斷幾支雜樹,清理出可以容下自己的地方,然后蹲下身,將地上的一片積雪用手撥開,露出下面不多的幾顆銀白色藥草。
“果然還在!”
安陽綻放出燦爛笑容。
用小鋤頭敲開凍僵的泥土,將幾顆藥草連根挖起,整理干凈,隨手放進(jìn)小背簍里。
看到此景的小女孩雙眼直放光彩。
而正在這時(shí),不遠(yuǎn)處一個被積雪覆蓋全身的大家伙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動靜驚醒,本該不再睜開的眼皮緩緩張開,隔著霧氣朝兩兄妹的方向望來。
“吼——”
一聲獸吼驀然響起,安蓮一哆嗦,朝安陽跑去,而男孩也是一驚,直起身仔細(xì)聆聽,判斷聲音傳來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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