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倫妻子讓開門,示意蘇晨進屋。
蘇晨一邊說著,“不好意思打擾了?!币贿呁闲M了屋子。
進了屋子后,發(fā)現(xiàn)那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差不多四十平米左右。
整體是個一居室的構(gòu)造,有衛(wèi)生家,有廚房,還有一個小陽臺。
其中廚房和陽臺加起來,可能也就三四平米的樣子。
客廳里——或者說臥室里——擺放著一張床,床旁邊就是老舊的沙發(fā)和桌子,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坐在沙發(fā)上,充滿敵意的瞪著蘇晨。
少年面前的桌子上,展開著未完成的作業(yè)。
蘇晨隨意瞄了一眼,是高二的習(xí)題。
屋子里家具都透著一股老舊的味道,很顯然,這對母子的生活條件不是那么好。
妻子道:“您姓蘇對吧?蘇先生你坐,我去給你倒杯水?!?p> 蘇晨:“不必麻煩不必麻煩!我叫蘇晨,您叫我小蘇就成?!?p> 妻子:“不麻煩。你隨便坐?!?p> 趁著女主人接水的功夫,蘇晨坐到了沙發(fā)遠離少年的另一側(cè)。
因為一進屋后,那個少年就沒停止過瞪視自己,所以蘇晨有點不敢接近他。
他為什么對我敵意這么大啊?蘇晨暗自納悶中。
女主人接了水,還洗了水果。
經(jīng)過介紹后,蘇晨得知,女主人名叫王佳倩,是方倫生前的妻子。十年過去了,她未曾改嫁。
那個少年,今年十五歲,念高二,名叫方麟琦,方倫的唯一的孩子。
方倫死時,方麟琦還不到五歲。
王佳倩開口道:“蘇先生,你是一名大學(xué)生?”
“是的?!?p> “為什么想要知道關(guān)于我亡夫的事呢?”
因為我遇見了你的亡夫,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交談了十分鐘左右,他最后還給我一個地址,讓我去那里。我怕他害我,所以就來他生前的家里打聽下。
嗯。
如果這么說的話,大概馬上會被暴怒的女人和孩子轟出家門吧。
蘇晨字斟句酌:“因為我讀到了一篇報道,方倫先生是十年前調(diào)查地鐵事故的記者吧?”
方麟琦噌的一下站起來,嚇了蘇晨一跳。他咬牙切齒怒視蘇晨。
“你為什么要在我媽面前提這個!十年過去了,那個人早死了,這還不夠么!”
蘇晨愣了一下。這個孩子為什么這么厭惡自己的生父?
“麟琦,坐下。沒有禮貌。”王佳倩輕聲說。
蘇晨這才注意到,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女人微垂著頭,似乎自己的話勾起了女人難過的回憶。
方麟琦固執(zhí)的沒有聽從。這很罕見,因為他一向?qū)δ赣H的話言聽計從。
方麟琦壓抑著聲音中的憤怒:“那個人就是個懦夫!一個人跳樓自殺了,自己倒是解脫了,卻留下母親和我兩個人相依為命!”
王佳倩:“麟琦,別說了……”
方麟琦:“就因為他不聽勸阻,執(zhí)迷不悟!本來一件蓋棺定論的事情,他非要繼續(xù)調(diào)查!不知怎的惹到了死難者家屬,他自己躲得沒影了,那些暴徒們卻沖到我們家中,威脅母親讓那個人停手!”
王佳倩:“別說了……”
方麟琦越說越激動,脖子上青筋暴露。
“母親只能帶著我躲躲藏藏!那個人卻從不曾露面,音訊全無!他的死訊我們也是后來知道的,留下一堆爛攤子!”
“但他死后,騷擾也一直沒停!母親只能賣掉房子,帶著我顛沛流離……好不容易近些年才穩(wěn)定下來,為什么你又找上門來!”
王佳倩忽然站起身,“坐下!”她的聲音已經(jīng)隱約帶著哭腔。
方麟琦看到母親的眼眶通紅。
他終于停止說話,嘴唇顫了幾顫,最終沒再說什么,而是狠狠剜了蘇晨一眼,而后奪門而出。
蘇晨傻眼。他決然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
他同樣沒想到,當(dāng)年方家還經(jīng)歷過那樣的遭遇。
王佳倩慢慢平復(fù)情緒。
“不好意思蘇先生。麟琦他是個很乖的孩子,平時不是這樣的?!?p> “不用去追他么?”
“不必。他自己冷靜一下也好?!?p> 王佳倩頓了頓。
“蘇先生,如果你是想調(diào)查十年前的那起地鐵事故,我勸你還是回去吧。因為我們也什么都不知道,還為此受到了牽連。方倫生前什么都沒跟我說過,他本就是個心事重的人……”
王佳倩以平緩的語調(diào)慢慢敘說著。
“他是個工作狂,常常忙起來不見白天黑夜,周末也沒有空閑。家里就我一個人,麟琦都長到很大了,跟他父親甚至都有點陌生?!?p> “我只知道他是個記者,我從不問他工作上的事,他也從不跟我提。麟琦五歲那年,地鐵事故發(fā)生了,他更是成天不見人影。后來一連幾天他都沒回家。”
“因為以前也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記者么,暗訪調(diào)查什么的,我就沒在意。后來時間長了,我才擔(dān)心起來,卻忽然得知他跳樓身亡了?!?p> “警察從他辦公室里搜出了遺書,說他身患抑郁,調(diào)查地鐵事故又見到了太多無辜生命的逝去,致使他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p> “差不多就是那段時間,我們家開始頻頻遭受到不明人士的騷擾,他們說自己是死難者家屬,想從我這邊獲取方倫的調(diào)查結(jié)果?!?p> “可我對他的工作根本一無所知,但那些人不死心,天天堵在我家門口。我害怕他們對我和孩子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就把房子賣了,搬走了?!?p> “但是搬家后,他們依舊能找到我的住址,我不得不帶著孩子繼續(xù)搬家。由于漂泊不定,我連一份固定的工作都沒有,只能搬到哪,就在附近找一份零工維生……”
“后來那些人大概明白過來,從我這里挖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就漸漸放棄騷擾我們娘倆了。我們的生活才得以安頓下來?!?p> “而那段日子,也成了我和麟琦都不愿回憶起的過去。”
王佳倩一口氣說了很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么多。
很多話她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全部傾訴出來,竟然感覺到了一股輕松。
“所以,蘇先生你應(yīng)該知道了,從我這里,是打聽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的。因為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抱歉了。”
……
家門口。
蘇晨告辭離開。
“對不起。今天打擾你們了?!?p> 王佳倩搖搖頭。
“不必。把這些話都說出來,我自己也好受了許多。蘇先生,你說你是一時好奇,才對十年前地鐵事故感興趣的。這是真的么?”
蘇晨一滯。
他從來不擅于撒謊。尤其又是面對一個境遇坎坷的女人。
“我……”
王佳倩笑了?!拔颐靼琢恕C總€人都有難言之隱,我并不打算刨根問底。我有一個請求?!?p> 蘇晨:“您說?!?p> 王佳倩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他們都說我丈夫是自殺身亡……”說到自殺身亡時她的聲音帶有一絲顫抖,不過很快穩(wěn)住了,“……但我不信?!?p> “我了解他。至少從我和他相處十多年來看,他不像是會自殺的人。而且即便是自殺,他也不會不給我們母子倆一個交代?!?p> “他不是那么不負責(zé)任的人。我確信?!?p> “再加上他死后,家里一直遭到不明人士的騷擾……所以我感覺,十年前那場事故的背后,一定還隱藏著什么。”
“可我沒有能力去調(diào)查,所以,如果蘇先生,您查到了什么的話,請一定告訴我。我想知道,我丈夫當(dāng)年,是因為什么事送了命的。以及——”
王佳倩哽咽了一下。
“……他當(dāng)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拋棄了我們母子倆……”
看著女人在自己面前啜泣的樣子,蘇晨心一軟,幾乎想要告訴她,自己一周前才見過你丈夫的靈魂——或是鬼魂。
這話終究沒能出口。
還是等調(diào)查到更多線索后再說吧。
蘇晨鄭重回道:“我保證,如果我查到什么,我一定會告訴您的。”
“謝謝……”
離開前,蘇晨問了一句。“對了,您有沒有聽過您丈夫生前,提起過這個地址?”
蘇晨把方倫讓他去的那個地址,復(fù)述給了王佳倩。
王佳倩一臉茫然:“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蘇晨:“好吧?!?p> 之后他便離開了。
蘇晨并沒有注意到,躲在樓道的拐角處,有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把他和王佳倩在門口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
離開王佳倩的家后,蘇晨做了一個決定。
他下定決心要去作死了。
事情進展到如今的地步,他不可能放棄了。不查明真相,他寢食難安。
他先打車去到五金商店,購買了一把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錘子,然后再打車去到慶國寺,給新錘子開光。
這樣一來,他就擁有兩把開光過的錘子了,即是說可以雙持。
傷害翻倍。
主持和尚都認識蘇晨了,畢竟上次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得知他還要給錘子開光,這回程序都不用走了,直接交錢就行。
蘇晨多給了兩千塊錢。
因為上次錘子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所以必須要多捐點香火錢。
看著主持和尚跟上次一模一樣的開光流程過后,蘇晨接過新錘子,隨手掄了掄。
主持老和尚后退一步,警惕的看著他。
蘇晨發(fā)覺后,趕忙收起錘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沒有惡意的大師。”
老和尚:“小伙子,別怪貧僧多嘴。你開光錘子,到底有什么用?”
蘇晨:“防身??!對了大師,這附魔效果是永久的么?”
老和尚:“附……魔?”
蘇晨:“呃……我是指開光啦,開光!”
老和尚:“按理說,只要開光過一次,終身有效……但如果失效了也概不負責(zé)。你擔(dān)心的話,可每隔固定時間過來補一次開光效果。”
蘇晨:“明白!”
離開慶國寺,時間就來到了中午。肚子有些餓了,蘇晨在附近找了家館子,大快朵頤。
吃飽喝足后,他便打車去到了今天的最終目的地——那片荒郊野嶺。
方倫讓他去的地方。
這次,他依舊是提前一公里下車。但是不像之前幾回,只在外圍游走,不敢靠近。
下車后,他直接步行靠近那里。
腰間兩側(cè)各插著一柄錘子,硬邦邦的觸感帶給了他安全感。他隨時都能抽出雙錘,切換雙持狀態(tài)。
烈日炎炎下,整片曠野之中只有他一個人,偶有飛鳥低低掠過。
妖魔鬼怪無遁形。
蘇晨很平靜,同時保持著謹慎的狀態(tài)。他不知道抵達那個地方后,自己會面臨什么。但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一公里的路程,他走了十五分鐘左右。一路上什么人都沒有遇到。
抵達確切的位置后,蘇晨一臉莫名。
因為那里什么都沒有。
周圍是雜草,以及幾顆認不出名字的樹。不遠處有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流動著嘩嘩的水聲。再遠處是連綿的群山。
炎炎烈日下,蘇晨周圍空寂無人。
“方倫讓我來這里干什么?這附近分明什么都沒有??!”
“有——人——么!”他放聲大喊,聲音消失在風(fēng)聲里。
面對著一片曠野,他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來這里了,結(jié)果到地方后,卻發(fā)現(xiàn)這里什么都沒有。
干呆著也不是辦法,蘇晨就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試圖查找線索。
他相信,方倫讓自己來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偛豢赡茈S便編個地方,折騰自己玩吧?
惡作劇么。
轉(zhuǎn)了一陣子后,蘇晨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些特別的所在。
那是一個山洞。
沿著小河一直走,沒多遠,就能看到那個山洞,位于在河流盡頭。
河流里的水,就是從山洞里流出來的,似乎山洞里面有一個水源。
蘇晨站在山洞前,朝里面張望。洞口很大,可容十余人并肩而行。且洞口很高,大約有兩層樓那么高。
山洞不知多深,內(nèi)里一片幽黑,里面?zhèn)鞒觥皢鑶琛钡娘L(fēng)聲,像是怪物的低語。
蘇晨聞到了一股陰冷潮濕的味道,略有不適。
“難道說,方倫讓自己來的地方,就是指這個山洞?”
“大約是這樣吧,因為附近空蕩蕩的,唯一令人在意的,就只有這個山洞了。也許山洞深處隱藏著什么秘密?”
蘇晨點亮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進去探險一番呢?
手機的亮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兩米的范圍,就被洞內(nèi)的黑暗吞沒了。
正當(dāng)蘇晨猶豫間。
他忽然聽到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一看,他大驚失色!
臉瞬間變得慘白!
因為正朝向他狂奔而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那天晚上遇上的鬼地鐵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