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呂雉,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劉盈第一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毋庸置疑的普羅大眾,對此并沒有太多了解。
但前一世,前后長達九年,幾乎朝夕相處的經(jīng)歷,讓劉盈對這一世的老娘呂雉,已然有了稱得上全方位、無死角的全面認(rèn)知。
——劉邦駕崩之后,呂雉為何那么貪戀權(quán)力?
誠然,被項羽囚禁的那段經(jīng)歷,以及后來劉盈儲位、呂雉后位同時動搖的危機,都讓呂雉的掌控欲膨脹到了一定程度。
但劉盈非常篤定:即便是在前世,對自己這個少年天子失望至極的前提下,老娘呂雉,也從未有過不該有的想法!
頂天了去,也就是那堪稱恐怖的掌控欲,和異于常人的敏銳嗅覺而已。
所以這一世,且先不論劉盈要如何處理皇權(quán)和母子關(guān)系之間的取舍、權(quán)衡,起碼現(xiàn)在,劉盈還不需要太過激進。
只要不沾染上動搖根基的污名,并時刻扮演好孝子賢孫的角色,天子之位,早晚都是劉盈的囊中之物。
而根據(jù)前世的失敗經(jīng)驗,劉盈也很明白:要想扮演好這個角色,自己現(xiàn)在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坦誠。
“稟母后?!?p> 聽聞呂雉發(fā)問,劉盈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直起身,目光坦然的望向呂雉。
“兒尋蕭相,本欲以關(guān)中糧產(chǎn)累年遞降事,勸蕭相以‘廢錢三銖,禁民私鑄’之策上奏于父皇?!?p> “兒本欲以此混淆視聽,或可使父皇戒于兒,而疏于母后?!?p> “如此,或可使兒之儲位、母親之后位無虞……”
不帶任何遲疑,沒有半點疑慮,呂雉似是隨口一問,劉盈便將自己的打算合盤道出。
呂雉最討厭的是什么?
上一世前后足足九年的‘人生’告訴劉盈:呂雉唯一厭惡的,就是欺騙!
尤其是作為兒子,而且還是現(xiàn)在的太子、未來的天子,劉盈必須保證在呂雉心中,自己始終是一個‘說謊話會過敏’的乖寶寶。
只有這樣,才能讓呂雉為首的整個呂氏外戚、周呂部舊政治集團,都任勞任怨的為劉盈的儲位而奔波。
至于卸磨殺驢,好歹也得等到面磨好了、事兒辦完了,再做考慮。
果不其然,劉盈話音剛落,呂雉面上,便悄然涌上一抹欣慰。
旁人見呂雉這番神情,或許會以為:皇后這是對太子的作為感到高興?
但劉盈,或者說當(dāng)今天下,只有劉盈知道,呂雉面色上那抹欣慰,并非是因為劉盈做了某件讓呂雉自豪的事。
而是呂雉已經(jīng)從劉盈的回答中,得出了‘果然,我兒從不會欺瞞我’的結(jié)論……
“癡兒~”
發(fā)出一聲滿是慈愛的感嘆,呂雉不由又摸摸劉盈的頭,將站起的劉盈再度拉回身邊。
“關(guān)中糧產(chǎn)累跌、三銖鉛錢遺禍之事,若有不解,自可至宣室問于吾當(dāng)面,何必勞煩蕭相?”
聽聞此問,劉盈心中已是十萬分的小心,面上卻似是羞澀的稍低下頭。
“嗯……兒擔(dān)心這些時日,母后忙于阻父皇易儲之事……”
見劉盈似是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在自己身邊低下頭,甚至頗有些幼稚的摳起指甲縫,呂雉只覺一陣陌生的奇怪感覺涌上心頭。
“自秦二世繼位,吾身側(cè),便久無如此暖心之人了……”
“嗨,也是糊涂了……”
“親子承歡于膝下,吾又何必去尋暖心、體己之人?”
心口的溫暖逐漸上涌,竟讓呂雉的嘴角,也在不知覺間悄然翹起。
在外人看來,呂雉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是這漢室的半邊天,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但再如何,呂雉也終歸是肉體凡胎,也終還食五谷雜糧,有七情六欲。
見兒子僅僅只是因為擔(dān)心自己忙碌而不敢打擾,甚至頗有些可愛的想要做些事,想要替自己引開那匹白眼狼的注意力,呂雉怎會不覺得暖心?
又怎會不覺得,這么多年傾注在劉盈身上的心血,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
心一暖,隨之便是一片柔軟。
眼眶泛紅間,一把將劉盈攬入懷中,呂雉悄然在劉盈看不見的角度,暗自抹起幸福的淚水。
“吾兒壯矣……”
“吾兒,知曉疼母親,知曉丈夫之責(zé)矣……”
聽著呂雉語帶哽咽的呢喃,劉盈只默然閉上眼。
呂雉卻似是自言自語般,開始為劉盈,講解起‘困惑’。
“關(guān)中糧產(chǎn)累跌,乃府庫空虛,無以為繼,各地水利無以修繕,渭南灌溉所用之水甚缺,渭北亦稍缺之故~”
“鑄、行鉛錢三銖,乃關(guān)東戰(zhàn)事連年,若不如此,則軍費、糧餉無從而得,天下無以一統(tǒng)而安泰~”
“及廢錢三銖、禁民私鑄錢,非不可為,乃當(dāng)下不可為?!?p> 說到國事,呂雉的語調(diào)中,便不由帶上了些許鄭重。
“行錢三銖,乃國庫無錢,非如此無以平關(guān)東;許民私鑄,則為以利惑民,以使錢三銖行于市?!?p> “若禁民私鑄,則少府所鑄之錢三銖,天下當(dāng)無人愿??;若以詔令強制,則或激民變……”
聽聞此言,劉盈只覺腦海豁然開朗。
可不就是如此?
——如果只有官方在造偽劣假幣,那金融秩序,確實會在一夜之間崩塌!
但若是放開‘許民私鑄’的口子,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那就不一樣了。
就是說,如今正流通于漢室的三銖錢,其實就好比后世的房地產(chǎn)泡沫。
如果只有官府賣地賺錢,那自然無法長久;可若是所有人,包括底層百姓也都能吃到紅利,那在泡沫被刺破之前,所有人都是獲利方。
起碼看上去,大家都是賺的;并沒有特征明顯的韭菜。
“誒,母后。”
想到這里,劉盈不由稍抬起頭,面帶疑惑的仰望著呂雉。
“若如此,究竟何時,才可廢錢三銖,禁民私鑄?”
“此事,當(dāng)宜早不宜遲才是?”
聽聞此問,呂雉只莞爾一笑,似是哄嬰兒般,搖了搖懷中的劉盈。
“待異姓諸侯皆平,關(guān)東再無戰(zhàn)亂之虞,三銖錢便當(dāng)廢!”
“而欲廢錢三銖,便首當(dāng)禁民私鑄;若非如此,盜鑄三銖之風(fēng),恐百年不絕……”
為劉盈的問題給出答案,呂雉稍抬起頭,漫無目的的望向殿外。
還有一句話,呂雉沒有告訴劉盈。
——廢錢三銖,禁民私鑄,而后,便當(dāng)行商稅!
而收取商稅的法律條令,也早已出現(xiàn)在呂雉的腦海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