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回憶在我的腦海里走馬燈的感覺,猶如短暫的靈魂出竅,讓我神不守舍??墒撬€是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個秋日的夜晚,月光照射著在麥田里輕聲前進的小男孩和他的父親。小男孩的手中攥著一把父親前些日子送給他的獵槍,獵槍很有份量,將小男孩的身體一直墜地失去平衡感。他由原來悄無聲息的腳步一直演變成為了一陣重重地踩在麥田里的“沙沙”的聲音。這種聲音驚到了隱藏在麥田里的老鷹與黃鼠狼,好在父親是個老獵人,當老鷹剛剛掠過他的頭頂時,他便精準的用子彈擊中了老鷹的腹部,老鷹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筆直的掉落在父親的腳下,飛濺的血液染紅了附近一英里的金黃色的麥田。
而小男孩緊跟著父親的腳步,他羨慕地盯著父親的獵物,只見父親的左手拎著一只剛剛打死的仍淌著鮮血的老鷹,右手則賣力的拎著一只梅花鹿,它的腹部中了一槍,不過它仍然存活著,但是也沒有了掙脫的力氣。
“你只能屠殺一些劣等的獵物,真是太不爭氣了。”父親看向了小男孩,嘆了一口氣說道。
小男孩無奈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只幼小的兔子,這僅僅是他這一晚的收獲。他的心中一直思忖著父親的話語,認為自己是個不爭氣的孩子,得不到父親的賞識。
當我走出這一段回憶的時候,才得知安德魯和我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我不禁對他產(chǎn)生了一些惻隱之心,想想真的是很傻,不過當感情到達了一定的程度,你便會極力欺騙自己的真實想法。
要是安德魯發(fā)現(xiàn)他救了我,我卻趁機偷了他的回憶,那我賠上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學期,而是以后的學業(yè)生活都要毀于一旦。從現(xiàn)在的這段日子,一直到我十八歲考完試離開學校,不用某位心算高手去刻意計算這期間有多少天的時間,我也知道這代表著一段不可用數(shù)字計量的、漫長的活受罪的日子。
我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跟隨著他,打定主意要讓自己盡量保持著正常,讓自己回到爸爸還沒有離家時那樣正常。然而這一切毫無道理,怎么可以就這樣將別人的回憶占為己有呢!然而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發(fā)生了,我希望安德魯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偷了他的回憶,我默默的祈禱著,可是我的心一直試圖從我的胸腔內(nèi)破門而出,兩條腿也如同剛剛迷路時那般發(fā)軟。
我們穿過了林中空地,走向生物老師以及同學們等待的地方。安德魯將雙臂舉向空中,擺出勝利的姿勢,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獵人,我則像個跟在他背后的獵物。不過我仍然刻意的屏住了笑容,因為只捕獲了一只幼小的兔子,確實沒必要做出他現(xiàn)在的這種慶祝的姿勢。老師則向我們比了一個大大的手勢,讓我們走快一點,游覽車在等了。我覺得我要被生物老師痛罵一頓了,而且我看到同學們在用嘲弄的眼神盯著我看,至少在今晚,他們又可以針對我父母的離婚問題來節(jié)外生枝了。
維多利亞已經(jīng)坐上了車,她坐的位置和來時一樣,她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或許我的失蹤并沒有讓她擔心吧。太陽此時朝著更西邊的地平線偏移著,身后的樹林已經(jīng)有些暗了。這樣也好,誰也沒有注意到森林里發(fā)生的事情。
我爬上車,神情窘迫的坐在了唯一一個無人的座位上。這個座位的唯一好處,是可以輕易的看到坐在我斜前方維多利亞。過了一會兒,生物老師走過來問我怎么走散了,還說她被我嚇得臉色發(fā)青,但是她似乎很高興這一切都圓滿落幕?;爻痰穆飞衔乙痪湓捯矝]有說,因為我也沒什么可以說的,一個迷路的人不管說什么意味深刻的話語都會讓人嘲笑吧。不過往好處想,在海邊走多了,總會有被海水浸濕鞋子的時候,我曾在電視上看過一部資深登山客在高山之上迷失方向的紀錄片,而我甚至從來沒有稱呼自己為資深旅友。
回到家,媽媽在客廳等著我。她見到我的時候,就像是迎接一位剛剛大戰(zhàn)歸來的士兵一樣,緊緊地將我抱住。
“你迷路了???”她撫摸著我的臉頰說,我想應該是校長又偷偷地背著我與她聯(lián)系了,我此時想偷偷地搜查媽媽的口袋,看看是否有對講機的存在,否則我的消息不可能傳播的這么快。
我向媽媽解釋了我的不幸遭遇,她并且一定要堅持我去泡個熱水澡。雖然我和她重復表示我并不覺得冷,但是她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仿佛熱水澡可以泡去我曾經(jīng)回憶中的煩惱和憂愁:對她而言是爸爸消失在我的童年里,對我而言則是安德魯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童年里。
在媽媽不斷用刺激著我眼睛的洗發(fā)精搓洗著我的頭發(fā)時,我學著媽媽曾經(jīng)借著看電影的契機而大哭一場,我不敢放聲大哭,哭泣的聲音一直在我的喉嚨內(nèi)打轉(zhuǎn)。好在身后的流水聲遮住了我嗚咽的聲音。
晚餐時,我獲得了吃羅勒醬雞肉三明治和薯條的特權(quán),我真應該常常在森林里迷路的。
早上七點,媽媽走進我的房間。我最愛的香草華夫餅已經(jīng)準備好了,我只需要梳洗、換衣,并且馬上下樓,如果我不想上學遲到的話。事實上,我還真想上學遲到,最好根本不用去上學。我一聽到媽媽上樓梯的腳步聲,便立刻躲進了被窩。我懇求我的眼睛,求它們不要再肆意妄為,求它們不要再偷別人的回憶,尤其我希望安德魯不要發(fā)覺這件事。
我背著書包走在學校的路上,學校的鐵柵欄近在咫尺。我看到安德魯正坐在一條長椅的椅背上,一群同學圍著他聽他高談闊論著。
我朝人群走去,試圖避開他的注意力??墒撬匀桓杏X到了我的存在,他沖著我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我轉(zhuǎn)過身,看見他此時正在用一個囂張的手勢示意我過去。
“有什么事嗎?”我走過去問他。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昨天在森林里迷路的白癡。”安德魯看著身后正在起哄的朋友笑著說道,隨即他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我,朝著我輕蔑的揮了揮手說道:
“好啦,你現(xiàn)在可以滾去一邊玩彈珠啦!”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維多利亞剛剛從我們倆的身邊經(jīng)過。我想,她應該聽到安德魯剛剛對我的嘲弄。我發(fā)誓接下來的事情完全沒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壓根兒沒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但我卻用一種連自己都被嚇到的堅定語氣說道:
“我決定參選班長,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帳能算得清清楚楚。”
現(xiàn)在這股力量又將我推到相反的方向——朝穿堂的方向。我被推著前進,像一個堅守崗位的士兵。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