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洛河之畔的【天香閣】,并不只是一座閣樓,而是一處廣闊的園林。當中既有滿園的牡丹,又有縈繞的洛水,本是天下聞名的一處勝景。
今天,武林盟主岳青山、白馬寺新任住持傳義大師和黃山派龍老仙尊連名召開這場英雄大會,無疑又將為這處勝景添上一筆濃墨重彩。
天色尚早,天氣很好,又是一個洛陽古城的清晨。
江濁浪的馬車已經(jīng)啟程,在白馬寺群僧的擁簇下駛出白馬寺,一路前往【天香閣】。
馬車前,是腰懸長劍的南宮玨,警惕地查看四周動靜,如臨大敵。
馬車里,江濁浪擺弄著傳藝大師連夜續(xù)上琴弦【破陣】,小雨則是斜靠在車壁上繼續(xù)睡覺,睡得還很香甜。
至于開欣,則是留在了白馬寺中,由傳藝、傳意兩位大師照看。
“倘若在下今日……無法回來……便只好勞煩兩位大師……替她找個一戶人家安頓……”
這是江濁浪臨行前對傳藝、傳意兩位大師的囑托。
因為今日之事,就連江濁浪自己,也并不抱有希望。
而他之所以還是要來洛陽,自愿出席這場針對他召開的武林大會,原因其實很簡單
——對一個將死之人而言,這條路已經(jīng)走得很累了。
有些事,或許也該就此放下……
現(xiàn)在,江濁浪唯一好奇的是,今日的這場【天香閣】武林大會到底是什么樣的,又有哪些門派的英雄好漢出席?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英雄大會之前,居然還有一場“會前小會”。
當江濁浪的馬車來到天香閣門前,院外早已擠滿前來赴會的江湖人士,但天香閣的大門卻是緊閉著,并未讓他們進去,理由是大會還未開始。
但白馬寺群僧和江濁浪的馬車,顯然有資格提前入場。
于是天香閣的大門立刻開啟,讓傳義大師為首的白馬寺群僧和江濁浪的馬車入內(nèi),然后又重新關(guān)上,繼續(xù)將群雄擋在外面。
可想而知,等在外面的這些人,一定很想跟著進去,看看這天香閣里究竟有些什么。
然而天香閣里面,其實和尋常的園林并沒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些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和小橋流水。
和往日相比,這次的武林大會,也就是在一處開闊的草地上,擺了百八十張八仙桌,呈一個大圈排列,在中間留出一塊方圓十余丈的空地。
由于前來赴會的群雄此時都被擋在門外,所以這百八十張桌子、七八百個席位,自然都還空著,只有正北面主人方位的一張桌子上,已經(jīng)坐著四個人。
傳義大師便讓同行的白馬寺僧侶去下首坐了兩張桌子,然后邀請江濁浪去和提前入座的四人相見,又向南宮玨和小雨說道:“煩請兩位在旁稍候,讓貧僧獨自領(lǐng)江三公子過去聊幾句。至于江三公子的安全,兩位大可放心,自有貧僧負責?!?p> 誰知江濁浪卻說道:“無妨……在下的事,不必瞞著他們……”
但小雨卻不領(lǐng)他這個情,揉著朦朧的睡眼說道:“大清早有什么好聊的?不聽不聽!打架的時候再叫我!”
然后她望向眼前的景色,又感慨道:“好天氣……好地方……”
南宮玨忍不住問道:“哪里好?”
小雨笑道:“自然是殺人的好天氣,也是殺人的好地方?!?p> 說完這話,她就不再理會眾人,獨自去游園去了。南宮玨無奈之下,只好攙扶著江濁浪,隨傳義大師一路過去。
話說主人席位的這張八仙桌上,此刻坐著的四個人里,倒有兩個是昨日見過的熟人:
一位是中原武林兩京十三使司的盟主岳青山,依然是昨日那副半睡半醒的疲態(tài),就這么靜靜坐著,仿佛是個局外之人。
另一位熟人,自然是岳青山座下弟子、【公道堂七俠】中年紀最小的容玉,神情嫵媚,眼神兇煞。
至于另外兩人,傳義大師已向江濁浪引薦道:“這一位乃是岳盟主座下大弟子,洛長川洛大俠,江湖人稱【白面關(guān)公】的便是。近年來公道堂的事務(wù),幾乎都是他在打點?!?p> 只見這位洛大俠,分明是個面皮白凈、美髯及胸的長者,看年紀似乎比師父岳青山還要大上一輪。他當即抱拳說道:“雖是素未蒙面,但江三公子的大名,洛某早已如雷掛耳。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江濁浪微一頷首,便算答禮。
還有一位,則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富態(tài)老者,雙眼向上翻起,獨自望著湛藍色的天空,臉上寫滿倨傲之色。
只聽傳義大師已介紹道:“這一位,便是當世三大神醫(yī)之一的【一片仁心昭萬古,千方妙藥救蒼生】皇甫神醫(yī)了!”
南宮玨頓時一凜,急忙注視著眼前這個富態(tài)老者
——這位就是岳青山特意請來替江濁浪診治、當世三大名醫(yī)之一的皇甫神醫(yī)?
只是就連【蒼冥鬼醫(yī)】馮老先生都束手無策的病人,這位號稱【一片仁心昭萬古,千方妙藥救蒼生】的皇甫神醫(yī),當真有辦法治他的傷、救他的命?
然而聽到這位皇甫神醫(yī)的大名,身為病人的江濁浪,這次就連回應都沒有,只是默默在桌前坐下。
至于這位皇甫神醫(yī),同樣沒有理會江濁浪,也沒有理會桌上的任何一個人,似乎根本沒將名震天下的什么【青山】、【濁浪】放在眼里。
于是加上原先四人,連同剛到的傳義大師、江濁浪和南宮玨,七個人便在這張八仙桌上坐下,然后同時陷入沉默,誰都沒有先說話。
最后是那位岳青山的大弟子洛長川打破沉默,和傳義大師寒暄道:“大師昨晚的那頓酒,可還喝得舒服?”
傳義大師急忙合十說道:“罪過罪過……雖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但破戒便是破戒,洛大俠還是休要再提此事!”
話雖如此,傳義大師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嘆道:“要說黃山派的潘掌門,倒也罷了,六七輪下來,便已敗陣認輸。然而我們這位一百三十多歲高齡的龍老仙尊,卻是量如江海,二十年陳釀的杜康,居然實打?qū)嵑攘藘蓧?!要是他老人家年輕個三十歲,只怕貧僧也不是他的對手?!?p> 洛長川不禁莞爾,說道:“倒是難為大師了。整整兩壇半杜康下肚,看來這位龍老仙尊今日不睡到午時,是無論如何也起不來了。”
說到這里,洛長川已順理成章地望向江濁浪,意味深長地說道:“想必江三公子應當也猜到了,今日這場武林大會,雖說是由公道堂、白馬寺和黃山派三家共同召開,但這當中真正牽頭的,卻是黃山派這位性如烈火、嫉惡如仇的‘太上掌門’龍老仙尊。
要知道在這位都快活成神仙的武林前輩面前,就連家?guī)熢烂酥骱桶遵R寺的苦海、悲憫兩位大師都是晚輩,他老人家執(zhí)意要召開這次大會,我等又怎敢忤逆?”
他這番話,應該是句實話。
因為別說江濁浪,就連南宮玨也能隱隱感覺到
——以白馬寺和少保大人的淵源,當然不可能主動召開什么英雄大會來聲討江濁浪。至于這位武林盟主岳青山,看他這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分明是事情到了眼前都不想管,又怎么可能主動給自己找事?
也就是說,此番真正要找江濁浪麻煩的,其實是黃山派的這位“太上掌門”龍老仙尊。
只聽洛長川已繼續(xù)說道:“所以昨夜只好勞駕傳義大師出面,設(shè)法將這位龍老仙尊灌醉,眼下趁他老人家不在,我們這些個晚輩,才好趕在今日的英雄大會之前,先開一個會前小會,商討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趁早息事寧人。如此一來,就算不能化干戈為玉帛,至少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知江三公子以為如何?”
他這番話,同樣是句實話。
因為任何決定,從來不是由多數(shù)人商議出來的,而是由高高在上的少數(shù)人甚至幾個人、一兩個人商議出來的。
所以英雄大會也好,武林大會也罷,叫來烏泱泱的一大堆人,其實只是做個樣子,走個流程,把早已商議好的決定告知他們,并不需要和他們商議什么。
由此可知,此番天香閣武林大會的最終決定,同樣也只需要少數(shù)人商議,自然就是眼前這個所謂的“會前小會”,由在座的這七個人決定。
對此,江濁浪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洛長川不禁有些愕然,不知該如何往下說,只好望向一旁的傳義大師。
傳義大師當即笑道:“江三公子不必多慮,我們幾個今日既然能夠和和氣氣地坐在這里商議,自然都是一番好意?!?p> 說罷,他略一沉吟,正色說道:“其實江三公子雖為少保門下弟子,卻與少保大人所獲之罪并無干系。再加上公子往日在江湖上的種種行事,可謂俠義無雙,中原武林本不該、也不必因少保大人獲罪,就遷怒于公子身上?!?p> 頓了一頓,他繼續(xù)說道:“所以中原武林乃至整個天下,此番窮追不舍,誓要取公子性命,卻是因為另外兩個理由。其一,便是江湖傳言,說江三公子此行是要去投靠北漠太師,借異族之手報師門大仇,對此,但凡正直之士,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其二,自然就是傳聞中少保大人臨終前留下的、足以【席卷天下,易如反掌】的半部【反掌錄】。”
傳義大師說到這里,洛長川已接過話頭,說道:“正是如此!就算洛某乃至家?guī)熜诺眠^江三公子的為人,絕不可能為報私仇,就罔顧大義前去投靠異族麾下,但正所謂瓜田李下,古人所慎,江湖上的這些風言風語,難免眾口鑠金,最后弄假成真。”
說罷,他一臉誠懇地望向江濁浪,語重心長地說道:“請恕洛某直言,江三公子此去北漠,無非是中原已無立足之地,只好出關(guān)尋求一條生路,所以才會有此誤會,生出不少謠言。
其實要想解開這一誤會,再是簡單不過,那便是只要江三公子不去北漠,不就沒這回事了?
如此一來,無論是我公道堂還是白馬寺,就能給龍老仙尊一個交待,也是中原武林一個交待,然后才好出面替江三公子作保,尋得一處安身之地,確保公子的后半生平安無事。”
傳義大師附和道:“不錯,只要江三公子愿意留下,白馬寺言出必行,就算拼上全寺僧侶的性命,也勢必護得公子周全。”
說罷,他還向在座的岳青山確認道:“岳盟主,可是如此?”
岳青山緩緩點頭,說道:“是。”
但一旁的容玉立刻補充說道:“除此之外,還要交出那半部【反掌錄】!”
這話一出,洛長川難免有些尷尬,急忙瞪了自己這位師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然后他急忙向江濁浪解釋道:“劍本無罪,用者之罪。少保大人留下的這半部【反掌錄】,雖有扭轉(zhuǎn)乾坤之術(shù),但若是落到歹人手里,必定后患無窮,終究是不詳之物。所以煩請江三公子一并交出,也好讓天下人心安。”
話到此處,該說的就已經(jīng)差不多說完了,接下來就等江濁浪的答復。
只見江濁浪長嘆一聲,苦笑道:“其實……北上出關(guān)也好,留在中原也罷……對在下而言,并無什么不同……因為……在下本就活不了幾天了……”
這話一出,洛長川頓時一拍腦袋,懊惱說道:“該死該死!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卻把最要緊的正事給忘了!”
說著,他已向在座的那位皇甫神醫(yī)恭聲說道:“江三公子的傷勢,還得有勞皇甫神醫(yī)費心了?!?p> 話說從今日坐下來開始,南宮玨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這位皇甫神醫(yī)
——無論洛長川還是傳義大師說了什么,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只有這位當世三大神醫(yī)之一的皇甫先生,才是此間唯一有可能讓江濁浪活命的人!
聽到洛長川的詢問,這位皇甫依然兩眼看天,口中淡淡吩咐道:“伸手!”
他這一吩咐,自然是對江濁浪說的,顯然是要替這位江三公子把脈問診。
但江濁浪卻置若罔聞,不但沒有回答,而且坐著不動。
旁邊的南宮玨哪里看得下去?急忙拉起江濁浪的左手按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說道:“請皇甫神醫(yī)診治!”
皇甫神醫(yī)冷哼一聲,這才慢悠悠地探出右手,只用一根中指輕搭江濁浪手腕脈搏,至始至終沒看對方一眼。
江濁浪也同樣沒有看他。
眼見問診雙方這般姿態(tài),洛長川急忙干笑兩聲緩解尷尬,說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單憑皇甫神醫(yī)這手與眾不同的把脈功夫,果然不愧為當世第一名醫(yī)!”
皇甫神醫(yī)卻不吃他這套拍馬屁的功夫,兀自沉吟良久,終于冷冷說道:“經(jīng)脈盡毀,骨肉全枯,能夠活到此刻,倒也是奇跡了!”
聽到這話,南宮玨、傳義大師和洛長川的臉色都是一黯,卻又不敢貿(mào)然詢問。
只見皇甫神醫(yī)又掂量了半晌,隨即收回手指,說道:“原來是有人以外力強行設(shè)下一十二道禁制,這才能讓你這副殘軀熬到今日。如此霸道的勁力,已非人間之力,恐怕也只有白馬寺的【虎衣明王金身】了!”
這話一出,南宮玨驚喜之余,竟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正所謂對癥才能下藥,這位皇甫神醫(yī)僅憑一指把脈,就能把江濁浪的癥狀說得分毫不差,說不定真有醫(yī)治的辦法!
他急忙問道:“皇甫生神醫(yī)…可能……可能救治?”
這也是傳義大師和洛長川二人要問的問題。
一時間,三個人焦急的目光,已同時集中在這位皇甫神醫(yī)的身上。
反倒是江濁浪這個病人,非但一點不急,甚至好像和他全無關(guān)系。
對于南宮玨的提出這個問題,皇甫神醫(yī)只是冷笑幾聲,并不回答,也不知是何意思。
洛長川急忙問道:“還請神醫(yī)明示,江三公子這傷……”
皇甫神醫(yī)這才冷哼一聲,傲然問道:“要是治不好,我來做什么?”
這話一出,傳義大師和洛長川同時松下一口大氣。
南宮玨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脫口確認道:“你真能治?”
誰知皇甫神醫(yī)頓時勃然大怒,罵道:“不信就滾!”
洛長川急忙出來打圓場,趁熱打鐵向江濁浪問道:“既然江三公子的傷勢,皇甫神醫(yī)有把握醫(yī)治,那么只要公子愿意留下,并且交出那半部【反掌錄】,自然性命無憂。不知江三公子意下如何?”
江濁浪毫不猶豫,當即說道:“也好……”
這話一出,洛長川和傳義大師頓時大喜。
卻不料江濁浪還有下文:
“……便請皇甫神醫(yī)……替在下醫(yī)治。只要能讓在下……多活一月,一個月后的今日……在下便將【反掌錄】交出……”
話音落處,皇甫神醫(yī)一直望向天空的兩只眼睛,終于第一次落到江濁浪身上,驚怒道:“你……你說什么?”
江濁浪沉吟道:“以皇甫神醫(yī)的本事,一個月……確實有些為難……不妨以半個月為限。只要能讓在下多活半個月……在下便將【反掌錄】交出……”
在場眾人聽到這里,才終于反應過來
——江濁浪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說這位皇甫神醫(yī)根本就治不好他的傷?
只見皇甫神醫(yī)的兩只眼睛瞪得如同牛眼,氣急敗壞地喝道:“你……你……放肆!”
江濁浪笑道:“那便十日……十日,皇甫神醫(yī)難道也沒把握?”
皇甫神醫(yī)愕然當場。
漸漸地,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在座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當中,分明都已有些懷疑,他頓時暴怒道:“我……我不治了!”
洛長川急忙勸道:“皇甫神醫(yī)萬萬不可意氣用事,此事關(guān)乎中原武林的安危,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請皇甫神醫(yī)暫且忍受,事后洛某定有重謝!”
傳義大師也說道:“皇甫神醫(yī)莫要生氣,與其賭氣不治,不妨先把江三公子的傷治好,豈不更是解氣?”
就連那位沒精打采的岳青山岳盟主,居然也開口勸道:“皇甫神醫(yī),何必與病人一般見識?”
但是這位皇甫神醫(yī)顯然已經(jīng)下不了臺,任憑眾人如何好言相勸,也絲毫不為所動,兀自怒道:“天底下來求老子看病的,每天從我家門口一直跪到一里開外!這次老子破例出診,你……你居然敢懷疑我的本事?不治了不治了!老子要是給你治了,你是我老子,我是你兒子!”
眾人無奈之下,只能望向江濁浪
——既然勸不了這位皇甫神醫(yī),那就只能勸勸這位江三公子,看他能不能先道個歉。
但這位江三公子,顯然沒有道歉的意思,甚至連看都不屑看這位皇甫神醫(yī)一眼。
這當中最糾結(jié)的,其實是南宮玨。
面對眼前這一幕,他也不知這位皇甫先生是真的賭氣不治,還是根本就沒辦法醫(yī)治。
既然好言相勸無果,那就請將不如激將!
當下南宮玨冷冷說道:”我曾聽鬼郎中說,當世三大神醫(yī)之中,一位姓陸的善使金針,一位姓龔的善用靈丹妙藥,至于皇甫神醫(yī),他的評價卻是‘沽名釣譽的庸醫(yī)’?!?p> 這話一出,皇甫神醫(yī)氣得一拍桌子,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厲聲喝道:“狗屁!狗屁!他鬼郎中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只會用下三濫毒藥的蟊賊,也敢妄議醫(yī)術(shù)?老子這就去撕爛他的臭嘴!”
說著,他抬腳踢翻椅子,轉(zhuǎn)身就走。
南宮玨的一顆心不禁沉了下去
——因為他剛才看得很清楚,自己這話出口,這位皇甫神醫(yī)倨傲的臉上,分明有一絲慌亂。
他隨即冷冷說道:“鬼郎中已經(jīng)死了。”
但皇甫神醫(yī)腳步不停,邊走邊罵道:“死了?死了這事也沒完!老子這就去挖他的墳,將他挫骨揚灰!”
說話間,這位號稱【一片仁心昭萬古,千方妙藥救蒼生】的皇甫神醫(yī),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洛長川和傳義大師如何招呼,也沒有停頓半步。
對于這一結(jié)果,洛長川和傳義大師顯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么。
幸好江濁浪替他們說了。
只聽江濁浪緩緩說道:“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
請恕在下直言,各位方才提出的兩個要求,一是要在下留在此間,二是……交出【反掌錄】……
至于各位給在下開出的條件……則是治好在下的傷,保住在下的命……可是如此?”
他這番話確實說得很直接,而且不太好聽,但也確實是實話。
洛長川只能苦笑,回答說道:“是……”
江濁浪也苦笑道:“可是各位開出的這一條件……似乎已經(jīng)不成立了……”
洛長川無言以對,只能向傳義大師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就連傳義大師這位能言善辯的白馬寺新任住持,也同樣無言以對。
但早已憋了許久容玉,再也按捺不住,當即怒道:“姓江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等龍老仙尊來了,別說讓你多活十日,今日便要將你千刀萬剮!”
洛長川急忙瞪了她一眼,但容玉這回卻不買他的賬,說道:“你瞪我做什么?像他這種不識好歹的賤骨頭,等本姑娘先賞他兩記耳光,他才知道老實!”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小雨的聲音立刻傳來,興奮地問道:“哎喲,這是要開打了嗎?”
只見小雨已經(jīng)游園歸來,手里還拿著幾株剛摘的牡丹。
容玉立刻不敢說話了。
逢此局面,洛長川身為武林盟主座下大弟子,又是公道堂如今的當家之人,當下只得站起身來,向江濁浪抱拳說道:“如此看來,今日之事,江三公子想必已有決斷,還請公子明示?!?p> 只聽江濁浪緩緩問道:“若是在下沒記錯的話……這天香閣武林大會,本是要……召集天下英雄,共同商討……如何處置在下這個罪人?”
洛長川只能苦笑,回答道:“是……”
江濁浪淡淡說道:“那么在下既然已經(jīng)來了……請問……今日的武林大會……何時才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