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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路寒

09 望邊陲、劍寒芒

殺路寒 長桴 4197 2023-05-02 18:18:00

  天亮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重新啟程,載著一行四人繼續(xù)前往西北方向的榆林衛(wèi)。

  至于昨夜談?wù)摰氖?,江濁浪和小雨都沒有再提,就像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不對,應(yīng)該是說,經(jīng)過昨夜那一番談?wù)摚麄儍扇松裆g原本的凝重,已然消散了許多,甚至整個人都似乎輕松了不少。

  而這當(dāng)中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比起憋在心里,把事情傾訴出來,反而會輕松一些。

  所以江濁浪和小雨都已釋然。

  尤其是車廂里的江濁浪,對于尉遲要來殺他替【金帳】報仇一事,也變得無所謂了,還打趣地感慨道:

  “想要殺我,恐怕要……快一些才行。否則,我的這條殘命……怕是等不到他出手了……”

  南宮玨也沒有再提昨夜談?wù)摰膬?nèi)容,只是默默駕車。

  待到馬車經(jīng)過一處市集,除了補充干糧和清水,他又按照江濁浪的吩咐,去買來了筆墨和紙張。

  筆墨和紙張是江濁浪提出的需求,至于他是要用來寫字還是作畫,南宮玨沒有多問

  ——最壞的答案,大不了就是他又要給那位北漠的太師寫信。

  早在銷魂谷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寫過一次了,而且還因為這封信惹來了【金帳】乃至那位“不可直呼其名”的尉遲。

  這位江三公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關(guān)于這一點,南宮玨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樣渴望答案。因為如今的他已經(jīng)知道的太多,很多事情也看懂了、看透了、看開了。

  歸根結(jié)底,這僅僅是一趟只有一百兩白銀作為報酬的差事而已。

  而且,這趟差事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

  馬車?yán)^續(xù)前行,一直到太陽落山、深夜來臨時,他們終于抵達了榆林衛(wèi)。

  話說榆林衛(wèi),乃是倚中原長城修建的一處屯兵重鎮(zhèn),地處半山半川之間,為本朝北疆的九邊之一。

  其勢東高西低,東依駝山,西臨榆溪河,北鎖紅石峽。共設(shè)五門,依次為北邊的【廣榆門】、南邊的【鎮(zhèn)遠(yuǎn)門】、東邊的【振武門】和西邊的【宣威門】、【新樂門】。

  盡管此地只是萬里長城之中的一處屯兵重鎮(zhèn),卻因為是整個陜西地界的出關(guān)必經(jīng)之處,多有中原和北漠兩國的百姓和行商出入,所以也就漸漸繁華起來,儼然成了一座熱鬧的邊陲小城,衣食住行一應(yīng)俱全。

  由于夜色已深,北面出關(guān)的【廣榆門】早已關(guān)閉,一行四人只能先尋到一處安靜的客棧,停下馬車暫住一宿。

  之后,南宮玨便趁著黑夜的掩護,孤身前往城中探查一番。

  要知道邊陲重鎮(zhèn),自然有別于中原境內(nèi)城鎮(zhèn)的松懈,夜間的宵禁極其嚴(yán)厲。一旦發(fā)現(xiàn)有閑人行走在夜間宵禁時的街道上,輕則鞭笞下獄,重則斬首當(dāng)場。

  但這卻難不倒南宮玨。

  趁著滿街巡邏的更夫當(dāng)中有人落單,他便伺機出手,制住了那名更夫,于暗處換上對方的衣衫,然后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道上,一路前往北面的廣榆門。

  夜色之中,榆林衛(wèi)北面的城墻很高很厚,也很結(jié)實,相關(guān)的城防工事森嚴(yán)密布,的確配得上邊陲重鎮(zhèn)之稱。

  而早就已經(jīng)鎖死的廣榆門附近,此時除了在城墻上巡邏的軍士,下方的門洞前顯然已經(jīng)沒有軍士駐守了。

  南宮玨便輕聲靠近城門,借著手里的燈籠去看墻上貼的告示

  ——他要看的是此間張貼的那些通緝告示,也就是關(guān)卡處眾軍士要嚴(yán)查緝捕的對象。

  只見城墻上丈許寬的一小片地方,少說貼有一百多張通緝告示,畫著各式各樣的人臉,密密麻麻貼了好幾層。當(dāng)中有不少告示都已發(fā)黃甚至破碎,分明是舊的還未揭去,又在上面蓋上了新的。

  南宮玨找了好久,才在角落里不太顯眼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通緝國賊少保在逃孫女開欣的告示,賞銀卻和最初一樣,依然只有白銀五百兩。盡管告示的紙張尚新,卻已快要被后面新貼的告示遮蓋住了。

  當(dāng)場少保被誅的三族之中,唯一漏網(wǎng)的一個孫女,這聽起來雖是至關(guān)緊要,而且也深受朝野間所有人的關(guān)注,然而落到這邊關(guān)守軍的盤查之處,似乎卻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畢竟,在這滿墻密密麻麻的告示之中,幾乎都是十惡不赦的亡命之徒,賞銀高達一千乃至數(shù)千兩的,更是大有人在,又有誰會特意關(guān)注一個只值五百兩銀子、四五歲年紀(jì)的小女孩?

  南宮玨當(dāng)即撕掉通緝開欣的這張告示,繼續(xù)在墻上尋找。

  最后,他并沒有看到通緝江濁浪的告示。

  記得汾州府的胡總兵和趙師爺兩人,在眾人離開銷魂谷之前曾經(jīng)說過,鎮(zhèn)撫司的總指揮使石忠已向皇帝請了圣旨,把江濁浪正式列為朝廷通緝的欽犯??墒侨缃窨磥恚⑿掳l(fā)的通告只怕是還沒來得及傳到邊關(guān)。

  由此可見,眼下就是送江濁浪出關(guān)的最好時機!

  待到南宮玨回到他們落腳的客棧,與眾人說起此事之后,第二天上午,江濁浪就決定出關(guān)了。

  熱鬧的榆林衛(wèi)里,他們的馬車在當(dāng)?shù)匕傩?、過往行商和駐守軍士匯集成的人群中穿行而過,一路駛向北面的廣榆門

  ——和以前一樣,馬車前,是南宮玨和小雨;車廂里,是江濁浪和開欣。

  只見廣榆門的城門此時早已開啟,這條出關(guān)之路也已暢通。但城門前卻分明有重軍駐守,由大隊軍士嚴(yán)查每一個出關(guān)之人。

  按照江濁浪的吩咐,南宮玨徑直駕車上前,正大光明地排在出關(guān)的隊伍里面,等候眾軍士的搜查。

  很快,盤查他們馬車的軍士就來了,卻只有三個人,神色都很嚴(yán)厲。

  待到三名軍士盤問過馬車前的南宮玨和小雨,便讓他們下了馬車,掀開車廂帷幕要搜查馬車?yán)锩妗?p>  這一刻,南宮玨已偷偷按住了腰間的【天華劍】!

  然而他所擔(dān)心的事卻并未發(fā)生,因為伴隨著車廂帷幕掀起,車廂里的江濁浪微微一笑,已抬手奉上了三錠十兩一錠的白銀。

  對此,負(fù)責(zé)盤查的那三名軍士臉上卻不見絲毫驚訝,似乎早就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他們各自接過一錠白銀,然后讓銀子順著手腕落進袖口,三錠白銀就像是變戲法一樣,轉(zhuǎn)眼間便已消失不見。

  隨后,他們只是朝車廂里簡單看了看,便放下車廂帷幕,向前邊城門處的軍士揮手示意,放江濁浪一行四人的馬車出關(guān)。

  這就順利過關(guān)了?

  南宮玨仿佛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然而現(xiàn)實往往就是如此

  ——上面的命令是一回事,下面的執(zhí)行卻是另一回事。

  而且對這些在關(guān)卡處盤查的軍士而言,最近這段時間也沒收到過上面的命令,要他們務(wù)必留意或者盤查什么人。所以一切便如往常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了。

  至于旁邊城墻上貼滿的通緝告示,若非萬不得已,他們既不必也不想去沾惹

  ——因為這畢竟只是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差事而已,倘若真的盤查出什么窮兇極惡的歹人,當(dāng)場廝殺起來,第一個送命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而且就算經(jīng)過一番血戰(zhàn),順利抓到了通緝告示上面的那些欽犯,朝廷撥發(fā)的賞銀也未必能夠落到自己頭上。

  所以相比起來,平白無故就有十兩銀子入手,已經(jīng)是這些守城軍士大半年的軍餉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于是一行四人就這么無驚無險地從榆林衛(wèi)的北門出關(guān),就此踏足北漠的疆域。

  沙礫滿地的荒漠,蒼涼巍峨的群山,充塞天地的勁風(fēng)

  ——這就是北漠。

  南宮玨卻無暇欣賞眼前的塞外風(fēng)光,更不敢胡思亂想,只是一個勁地抽打拉車的馬,讓馬車飛速前行,生怕會出什么變故。

  直到馬車一路往北行出七八里路,再不見身后榆林衛(wèi)的蹤影,他才漸漸松下一口氣。

  然而他的這一口氣,卻沒能徹底松下

  ——伴隨著馬車望向狂奔,旁邊的小路上突然有兩匹駿馬斜斜駛出,繼而與他們的馬車并排前行。

  只見馬上是一高一瘦的兩名騎士,皆是腰懸長劍。雖然穿著北漠服飾,但看面相則是中原人士。

  兩匹駿馬和馬車并行,兩名騎士的目光已在不停打量馬車。

  終于,當(dāng)中那瘦子開口問道:“敢問馬車?yán)锩?,可是少保門下的江三公子?”

  馬車前面的南宮玨和小雨都沒有回答。

  那瘦子目光一寒,旁邊的高個子已在馬上遙遙抱拳,說道:“我兄弟二人素來在邊塞討生計,神木堡外、窟野河畔,人稱【蒼漠雙劍】的便是?!?p>  還是沒有人理會他們。

  那瘦子的目光已變得凌厲,沉聲說道:“我最后再問一次,馬車?yán)锩娴模降资遣皇墙瓭崂???p>  聽到這話,馬車前的小雨忍不住嘆了口氣,反問道:“我若說不是,你們相信嗎?”

  一高一瘦兩名騎士頓時臉色大變,雙雙按劍。

  只聽那高個子厲聲說道:“姓江的,昔日你曾當(dāng)眾立下毒誓,說自己此生絕不會投靠北漠異族。但如今你卻背信棄義,要去歸附北漠太師的帳下。此等狼心狗肺之徒,天下人必共誅之!”

  這話一出,馬車前的南宮玨當(dāng)場震驚

  ——江濁浪要去投靠北漠,歸附于北漠太師的帳下?

  這怎么可能!

  就算真有此事,自己這個跟他一路同行至此的保鏢,又怎么可能全然不知?

  然而另一個瘦子接下的話,卻解釋了他的這一疑問:

  “江濁浪,你寫給北漠太師的那一封歸降之信,如今已是天下皆知!白紙黑字,證據(jù)確鑿,你還不速速受死!”

  也就是說,在眾人離開銷魂谷的那日,江濁浪托銷魂谷七位花神中的臘梅設(shè)法轉(zhuǎn)交給北漠太師的那一封信,其實就是他要投靠北漠太師的歸降之信?

  南宮玨已來不及驚訝,也來不及細(xì)想。

  因為馬上那一高一瘦兩名騎士已經(jīng)雙雙拔劍!

  坐在南宮玨旁邊的小雨一動不動,顯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只見閃爍的劍光之中,高個子手中那柄寒光吞吐的長劍,已經(jīng)刺到了南宮玨身前

  ——能夠被稱為【蒼漠雙劍】,可想而知,這兩名騎士的劍法自然不俗。

  南宮玨下意識地拔劍出鞘

  ——【拔劍式】一出,【天華劍】鋒利的劍鋒,當(dāng)場就將高個子手里的長劍從中劈作兩截。

  緊接著,瘦子的長劍也已攻到他眼前。

  南宮玨舉劍相迎,【天華劍】繞著對方的劍身蜿蜒而進,劍鋒立刻在對方的手腕、手肘和手臂上留下五六處劍傷。瘦子劇痛之下,手中長劍已脫手落地

  ——這一招,正是小雨不久之前新教給他的【落劍式】。

  顯然,學(xué)完小雨的這七招劍法,再將這七招融會貫通,南宮玨的劍法已然大進,包括他之前的劍招也是威力大增,甚至可以說是上到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就連南宮玨自己都有點被嚇到了。

  【蒼漠雙劍】當(dāng)然也被嚇到了,慌亂中急忙勒馬折返,往南面策馬狂奔。

  絕不能讓他們跑了,否則江濁浪的行蹤勢必會就此泄露!

  馬車前的南宮玨立刻飛身而起,連人帶劍化為一道寒芒射出,用一招【沖劍式】追上了那一高一瘦兩名騎士。

  但他并沒有殺人,只是用劍柄擊中兩人的后背,將他們從馬上打落下來。

  隨后,南宮玨下重手分別敲擊兩人的后頸,令他們徹底昏死過去,再拖到一處土堆后面藏好。如此一來,沒有七八個時辰,這對【蒼漠雙劍】是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了。

  等南宮玨重新回到馬車前,旁邊的小雨并沒有多說什么

  ——像這種級別的敵人,這一路上他們已經(jīng)遇到過太多,顯然還不值得小雨理會。

  南宮玨也沒說話,只是駕車?yán)^續(xù)前行。

  但他的心里已如翻江倒海,生起了驚濤駭浪。

  這位少保門下的三弟子江濁浪,此番所謂的北上出關(guān)之行,果然是要行通敵叛國之舉,前去投靠那位北漠太師?

  也就是說,連同剛剛的【蒼漠雙劍】在內(nèi),這一路上要殺江濁浪的那些中原武林人士,包括洛陽天香閣武林大會上的群雄,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說錯,也沒有做錯?

  相反,錯的人其實是自己,而且是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

  就在這時,車廂里的江濁浪突然開口了。

  只聽他淡淡說道:“我有些餓了……前面若是撞見打尖的地方,不妨停下來吃點東西……”

  說罷,他頓了一頓,又補充說道:“畢竟……這一趟護送我和開欣北上出關(guān)的差事……也該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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