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不一樣了

　　風在韓笙耳旁呼嘯而過，她的五感完全打開，城市的夜晚本來就不算多昏暗，現(xiàn)在在韓笙的眼里更是亮如白晝。

　　一條仿佛絲綢般若隱若現(xiàn)的線，牽引著韓笙朝一個方向沖去。

　　偶爾和韓笙擦肩而過的路人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眼前恍惚有什么東西飛過，可扭頭再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

　　必須追上那個妖怪。

　　韓笙咬牙，她擔心這個家伙像之前一樣忽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這次顯然不一樣，對方故意留下了痕跡，就是為了讓自己追上去，她已經給了韓笙信號。

　　終于，在護城河公園的樹林深處，韓笙眼中的線斷掉了。

　　在線的盡頭，穿著白衣的妖怪背對著她，雙手半懸在腰前，姿勢有些奇怪。

　　“你到底是誰？”

　　韓笙抿了抿嘴唇，她的體溫開始升高，四周的落葉仿佛蝴蝶一般紛飛而起，熱流和秋日夜晚微冷的空氣產生對流，卷起她暗紅色的長發(fā)。

　　“你到底是誰?！?p>　　出乎韓笙意料的是，女妖緩緩轉身，只是重復了一遍她說的話。

　　“我是韓笙?！?p>　　“韓笙？”

　　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女妖“嗤嗤”地笑出了聲，那聲音仿佛粗糙的砂石在鐵銹上摩擦。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想方設法忘掉自己的名字?！迸p輕鼓掌，語氣嘲弄，“忘掉了，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p>　　韓笙沒有回答，她警惕地看著女妖，方圓百米之內任何風吹草動都在她的監(jiān)控之下，盡管對方的實力顯然在自己之上，但她不打算坐以待斃。

　　“你打算干什么，對我動手嗎？”女妖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挑釁似的勾了勾手指。

　　“你要做什么？為什么一直纏著我不放？”韓笙的身子壓低了幾分。

　　“你覺得我在纏著你？”女妖再次反問。

　　“難道是路半夏……”韓笙的目光頓時凌厲了幾分。

　　女妖嗤笑出聲：“如果我愿意對凡人動手，你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有什么能攔得住我？”

　　“鈾235裂變的能量應該可以?！表n笙表情認真地回答，這是她知道的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武器”——因為路半夏告訴她，《XX者聯(lián)盟》里的手套是不存在的，那這個大概就是最強的。

　　“……”

　　女妖的臉抽搐了一下。

　　但她很快重新恢復如常，朝韓笙走近了幾步，不慌不忙，步態(tài)優(yōu)雅：“我不是你，我不會傷害凡人，就像凡人瞧不起螞蟻，卻也不會費神踩死它們?！?p>　　“我沒有傷害路半夏?！?p>　　“真的嗎？”女妖搖了搖手指，“先別著急回答。讓我們先換一種思路。如果路半夏沒有碰見你，他會過著怎么樣的生活？”

　　“沒有遇見我……”韓笙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想過自己如果沒有找到路半夏，會過一種什么樣的生活，但她從來沒想過如果路半夏沒有遇到自己，會發(fā)生什么。

　　“他的生活還會按部就班地繼續(xù)，他喜歡做的事——編故事是吧，大概也會繼續(xù)。他會一直投稿，大概也能拿到一點成績，會有自己的讀者和粉絲?！迸D了頓，語氣里全是嘲弄，“哦對了，他大概還會遇到屬于他的那個姑娘——大概沒你這么漂亮，也沒有像你一樣聽話，但她至少不會像你一樣，到最后只會害死路半夏?！?p>　　“你胡說！”韓笙真的生氣了，她從來沒想過要害路半夏，于是妖怪的話僅僅是說出來就讓她很不舒服，“你……你這個壞妖怪?！?p>　　在韓笙樸素的修辭里，壞人大概就是最嚴厲的譴責，所以面前這個一定是壞妖怪。

　　“火從來沒想過害死樹，刀從來就沒想過奪走人命，最致命的砒霜也不是為了禍害別人而生?！迸穆曇羝届o，卻藏著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力量，“有些東西，只要存在就是禍害，比如毒，比如貪念，比如你，韓笙——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是你的名字的話。”

　　女妖一擺手，韓笙只覺得四周的空氣忽地扭曲了起來，一道看不見的墻把她們和外界徹底隔離了開來。

　　地面震顫，四周的樹木忽地拔地而起，枝干在空中旋轉，化作一柄又一柄鋒利又沉重的木劍，朝韓笙飛來。

　　而她的身體卻像是被人捆了起來，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遮天蔽日的“劍陣”穿透自己的身體。

　　但疼痛只是一瞬間的事。

　　下一秒，巨木粉碎成木屑，韓笙的身體甚至連微小的創(chuàng)口都沒有出現(xiàn)，完整得像是一整塊大理石。

　　“轟！”

　　赤色的光從韓笙身上迸射而出，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燃燒了起來。

　　漫天木屑化成火星，在狂風中纏繞著韓笙的身體盤旋而上，化作一條赤色的火龍，將夜空都染上了火光。

　　四周的草地迅速枯萎，露出龜裂的土地，明明是夜晚，可地面的縫隙中竟然隱約可見暗紅色的光閃動。

　　女妖懸停半空中，火焰和狂風在她身前半尺的地方自動分開，她面無表情，只是平靜地看著仿佛噴發(fā)的火山似的韓笙。

　　“看吧，韓笙，這是你，這才應該是你?！?p>　　女妖一抬手，一只仿佛小山丘般大小的白虎憑空出現(xiàn)，仰頭對著火光沖天的夜空咆哮。

　　韓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也跟著狂風開始旋轉，一些陌生的畫面仿佛被硬生生塞了進來。

　　“你今天難道不是已經傷害到路半夏的朋友了嗎？如果不是湊巧清醒了過來，你覺得你的手指還需要多長時間，就能穿透路半夏的腦袋？”

　　“別……別說了！”

　　韓笙想要捂住耳朵，可她的手腳動彈不得。

　　“我不站在任何人的立場上，我觀察著這個世界，也觀察著你，我只有一個使命，‘韓笙’?！?p>　　女妖的聲音似乎混雜著虎嘯，如黃鐘大呂在空中鳴響，每個字都深深地敲在韓笙的鼓膜上。

　　“我是來提醒你，你到底是誰，你到底為什么來到這里，你為什么要找到路半夏?！?p>　　韓笙的表情越發(fā)扭曲，她的眼前開始浮現(xiàn)出一些模糊的畫面。

　　燃燒的屋子，尖叫聲，哭喊聲，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渾身是血的男人。

　　“不……不是，不要再……”

　　韓笙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她幾乎是在哀求，她意識開始逐漸游離出身體，她本來要和這個可惡的壞妖怪算清賬，可現(xiàn)在她只想求對方不要再繼續(xù)了。

　　“你就快找到答案了，不是嗎。”

　　一聲震響。

　　韓笙猛地跪倒在地上，四周的火和狂風幾乎是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她重新回到了那個寧靜樹林里，遠處馬路上車燈偶爾劃過，不遠處夜跑的路人好奇地扭頭看著她，放慢了腳步，猶豫要不要上前來幫忙。

　　世界回到了它本來的模樣，這個寧靜的時代沒有妖怪和神仙，只有永不熄滅的城市燈火。

　　韓笙抬起頭，女妖也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但她抿了抿嘴唇，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