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的青
青青一路跟在趙嬤嬤身后。
由于不敢亂看,她一路垂著腦袋,只敢看地上精細鋪就的青石板磚。長秋院里花草沒有,翠竹松樹卻是繁多,這一片又恰是松樹腳下,青石路上堆了累累的陳年松針,有些顏色還是翠綠的,有些顏色已經(jīng)枯黃發(fā)軟,輕碰一下,葉身就分離開來。
趙嬤嬤突然停住腳步。
青青正疑惑。
一旁負責這一片的仆人頓時露出驚懼的表情,連忙下跪求饒:“奴婢沒有偷懶,只是還沒有打掃到那一片....”
松樹不是落葉樹,但它每到十二月份,那些陳年的老松針就會脫落下來,一落就落一堆,掃了沒一會準又要落一地,而且這一片趙嬤嬤和嫡姑娘都鮮少來,所以她才放松,決定不要去打掃的那么勤快,經(jīng)常一連很多天才去一次性清掃。
卻不想今天就被趙嬤嬤抓了個正著...
趙嬤嬤并沒有理會她的辯解:“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攆出長秋院。”
那個仆人聽了,求饒還沒喊出來,嘴巴就已經(jīng)被破布堵住了,幾名手腳利索的粗使婆子直接將仆人拖離。
沒多久。
青青就聽見,有棍子一下下砸落人體的悶聲從瞧不見的角落里傳來....
讓她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愈顯可憐。
趙嬤嬤瞥了青青一眼,心里冷哼,有些瞧不起,不過教訓個下人,就嚇成這幅模樣,真是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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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外。
趙嬤嬤輕敲了三下屋門:“嫡姑娘,三姑娘來了。”
等里面?zhèn)鱽淼战愕幕貞?p> 趙嬤嬤便將門推開,“三姑娘,進去吧。”語氣完全沒了方才的柔和,冷得就跟冰窖里常年不化的寒冰。
嫡姐的寢屋,跟上次來時一般,暖烘烘的,還有一股淺淡的藥香。
但碩大的寢屋居然只點了兩盞燈。
晦暗得很。
白玉垂簾直垂到地,嫡姐坐在后面,影影綽綽。除了這兒,其他地方都黑黝黝的,就跟藏著什么妖怪似的。
青青走到中央,就不敢動了。
“宋青青?!?p> 嫡姐的聲音從垂簾后面?zhèn)鞒?,帶著懶散:“是叫這個名兒吧?”
青青低頭看著腳尖,乖乖應了聲。
她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要說什么話,明明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反復琢磨了很久,可到了這會兒,卻又突然忘詞了,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急得不行,尤其是感覺到嫡姐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帶了驚怖的顫意。
過了一小會,青青總算鼓足勇氣。
正要說明來意,嫡姐卻突然開口,“哪個青?”
青青的話被堵了回去,只得老實回答。
“是青青子...”
可話剛說到一半,她突然覺得不對,又將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嫡姐好像叫‘子衿’。
青青子衿....
這樣說會不會冒犯到她?
畢竟她只是一個庶女,還是最不受寵的那個,跟嫡女的名字擺在一塊兒,好像...很不妥帖。
“嗯?”
青青連忙開口:“是青草的青?!?p> 聲音軟糯,有些訥訥,跟只怯生生的兔子般,嗯...樣子也很像。
一陣輕笑傳來。
嫡姐似乎被逗樂了。
拿著書卷的玉手掀開簾子,半露出她的美人面,許是剛喝過藥,氣色比上一次見要好些,向來慘白一片的唇也有了些血色,此刻正微微上揚著,帶著趣味,“你找我,何事?”
“青青想...想求長姐幫忙救救忱音?!奔词沟战悻F(xiàn)在笑著,但青青依舊畏懼她,說話磕磕絆絆的,像個小結(jié)巴。
因為嫡姐脾性向來喜怒不定,就如上次,她夸她好看,居然還要被罰。
青青垂下眸,一雙沾著雪珠的眼睫顫啊顫的,接著說:“青青自知不該深夜叨擾長姐,可事情實在緊急,明日一早忱音就要被姜姨娘發(fā)賣出去了,若犯了長姐這邊的規(guī)矩,長姐盡管罰我?!?p> 嫡姐眼風微挑:“這是你的人,我為何要救。”
青青有些慌了,立馬跪在地上,“長姐是最受父親寵愛的,您開口,父親肯定會同意的。只要長姐肯幫忙,以后長姐說什么青青都答應,長姐讓青青做什么,青青也都無怨無悔?!?p> “什么都可以?”嫡姐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
青青見情況有轉(zhuǎn)機,連忙點頭,一雙眸子都變得明亮不少,充滿了希冀。
嫡姐來了興趣,“過來?!?p> 青青二話不說就要站起來,卻因剛才猛然跪下,膝蓋受了傷。
因為她穿的衣裙本就薄,方才經(jīng)歷了翻墻等一系列事情,裙角早就破損不堪,寒風止不住的往里灌,膝蓋和腳踝處還有傷口,血珠不斷往外滲透,被風一凍就成了血色的冰渣子,再猛然磕跪,就導致本就有傷的地方愈顯嚴重,再想站起來有些困難。
她扶著柱子掙扎站起身,就踉蹌地挪動腳步,向嫡姐的方向去。
沒在外面時。
嫡姐坐姿總有些肆意,一點也不端莊。
她衣擺被撩起,單腿曲起坐在暖塌上,一頭青絲隨意披散肩頭,懶散又隨性。但她似乎毫不介意被青青看到這一面,神態(tài)甚是從容。
等青青靠近后,她便勾住青青的下頜,左右打量著,輕笑:“長得倒不錯,怎想起取這個名?!?p> 青青被抬起臉,但她不敢看嫡姐,視線一直下垂,就這樣看到了...
嫡姐一馬平川的胸。
她立馬轉(zhuǎn)移視線,囁喏道:“因為長姐才是花兒,青青這樣的人,能當個陪襯在花身邊的葉子,已是福氣?!?p> “嘴也挺甜。”
嫡姐說了句。
但青青卻聽不出她有沒有生氣。
突然,嫡姐湊過來,整個人都埋進她的脖頸深嗅。
青青被嚇了一跳,就想后退。
卻被嫡姐攬住了腰,迫使她只能跪坐在暖塌前。
感受著側(cè)頸處有溫熱呼吸撲灑在上面,青青緊張得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恰逢此時,外面的風似乎大了許多,將窗戶吹開,蠟燭熄滅,落了一地的雪色和月光。
更加晦暗下。
她聽見嫡姐勾著她的腰,一邊埋在她的頸處,一邊低著嗓音問:“你身上,到底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