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壯行

　　所謂知易行難，就是說，你看著別人簡簡單單，輕輕松松，只給女神飛個眼神，女神就奔過來，牽上手就相依相伴遠去。

　　只留一地心碎的聲音。

　　而你在女神窗子下守了一個春天，唱啞了嗓子，彈斷了琴弦，擺枯了鮮花。

　　等來的是一個字：“滾啊！”語氣詞不算字數(shù)。

　　蘇小明跟在蘇爸身邊，忙碌了一個星期，總算是稍微清閑一點了。

　　開始有點時間，坐在門口的香樟樹下，拿報紙蓋著臉，胡思亂想些東西。

　　做實業(yè)，掙點錢，還真是看別人容易，自己上，怎么就那么難？

　　就很迷惑了，怎么會起心做這個事的？

　　人類的很多行為都是充滿迷惑的。蘇小明前世就曾經(jīng)看過一個小視頻，一個金發(fā)小男孩，手里拿著一個洋蔥使勁啃，眼睛被辣得眨個不停，嘴巴依舊啃個不休。

　　據(jù)說，那個頭鐵的金發(fā)小男孩后來做了某國的大統(tǒng)領，一樣的頭鐵，嘴也鐵。放炮的話隔三差五就來，硬是把大統(tǒng)領放成了流量大明星。

　　有時候想想，自己的行為也算得是很迷惑的。按說憑著先知先覺，在各種領域都可以賺錢賺到飛起，做個混吃等死的茍道中人它不香嗎？

　　硬是要投身到制造業(yè)上去，難道不知道這行就是本錢大利潤薄的行當？

　　這一周來，趴在機器底下查毛病，在質(zhì)檢部門發(fā)脾氣，在廠庫里面翻箱底，就沒個輕松的時候。

　　汗一身油污一身那都是尋常事，被小釘子扎手，被漏電的電線電到亂抖，蹲得兩腳麻木，起身頭撞到機器上……說起來都是淚。

　　原來還想著張大爺半年來保管機器得力，得建議老蘇給老爺子加筆獎金，現(xiàn)在決定不給了。盡是把表面弄得光鮮，內(nèi)里全是渣渣。

　　好不容易現(xiàn)在沒那么多麻煩了，看看日歷，去黎村的日子就要到了。

　　蘇媽已經(jīng)幾次托人帶話，要蘇小明早點回去，一次比一次語氣急躁。帶話的人有時候都吞吞吐吐，說不出口。

　　這就又很迷惑了，就這么急切想把兒子推走嗎？

　　老蘇也忙得腳不沾地。父子倆只在吃飯的時候見面匆匆聊幾句，然后就像背后有人拿著鞭子抽一般，又快快滾去各自忙活的地方。

　　呂松和劉國柱都帶著新鮮下線的產(chǎn)品各自奔赴自己負責的片區(qū)，那些產(chǎn)品都是蘇小明參照前世賣到脫銷的東西，憑著一手畫簡筆畫的功夫把外觀畫下來，丟給研發(fā)組去搞出來的。

　　至于內(nèi)部構(gòu)造什么的，對不起，不會。除非是某個一時興起，曾經(jīng)拆的七零八落的玩具，還能簡單畫個構(gòu)造圖。

　　也別再深入追問，問就是要是我會了，要你們何用？

　　研發(fā)組發(fā)揚了熬夜苦干、不怕禿頭的精神，總算是把幾個經(jīng)典造型的產(chǎn)品搞出來了。

　　就輪到生產(chǎn)組加班了，搞出來幾組樣品，塞人造革手提包里。兩個人一南一北，帶著全廠人的希望就出發(fā)了。

　　老蘇還給很正式地開了個歡送會，就在他那放個屁都轉(zhuǎn)不過彎的宿舍里。

　　兩個即將遠行的人把胸脯拍得山響，說道是一定不會辜負廠長的信任，必將竭盡全力，把咱們廠的產(chǎn)品賣遍全國。

　　這就過分了啊！吹牛都不帶這樣沒譜的，你以為這天下的商場都是你們家的啊！

　　不過態(tài)度還是很可取的，那就行，米燒配花生米，加一碟咸蘿卜，四個皮蛋切成小塊澆上醬汁。

　　主菜是圓山河里撈上來的一只老鱉，是狗嘴提過來的。這老頭的飯菜征服了老蘇，那邊礦山停了后，就把他帶過來，負責廠子里的食堂。

　　老頭高興壞了，逢人就說老蘇是個厚道人。這天就提過來一只老鱉，說是給老蘇的賀禮，就是遲了幾天。

　　這些年已經(jīng)很少見野生的老鱉了，也還沒有穿著一身迷彩服的工地工人，宣稱是在工地挖出來的，提著一蛇皮袋賣老鱉。

　　所以這就是真正的野生老鱉了。兩斤多的老鱉剁成大塊，紅燒了，再用砂鍋文火慢燉。

　　蘇小明最喜歡吃老鱉的裙邊，入口就是滿滿的膠原蛋白，很是筋道。也小喝了一杯米燒，不過被蘇爸攔著不讓多喝。

　　很奇怪，當?shù)蒯劦拿谉葦?shù)也算可以，不過卻沒有那種入喉如刀割的感覺。

　　有點綿柔，很好進口。不過這就更容易讓人不知不覺就醉過去。

　　不管是酒，還是別的什么，只要人失去了警惕，就很容易栽跟頭。

　　蘇爸和那兩準備遠征開拓的人都栽了。蘇爸還好辦，翻個身就是床，天氣還熱，也不虞著涼。

　　那兩遠征隊員就不好辦了，宿舍還要穿過前面的廠房，不像蘇爸，在廠房里找個小間就是宿舍。

　　蘇小明覺得，蘇爸不讓他多喝，就是為了這一刻做準備的。那就沒辦法了，給蘇爸胸口蓋條毛巾被，關了燈。

　　一手一個攙著還勉強能邁得動步子的醉鬼，跌跌撞撞地往宿舍走去。

　　把兩人扔到床上時，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汗。也有被吵醒的工人爬起來看了一眼，想要起來幫忙，被蘇小明拒絕了。

　　能不麻煩他們就不麻煩，白天人家勞累一天了，這時候還要打攪人睡眠，實在是過意不去。

　　現(xiàn)在是老蘇這廠長做得漸入佳境，已經(jīng)不太需要蘇小明在一邊出謀劃策了，只是幾次催問蘇小明同學那邊的渠道到底怎樣了。

　　蘇小明就很肯定地說，前些日子剛剛和同學聯(lián)系過，一定是沒問題的。

　　這樣就好啊！已經(jīng)開始有二代內(nèi)味了，你說做一個富二代，怎么就那么難。

　　算了，那就回家吧。二八大杠還是具備很強大的載重能力的，騎著回去，明就載上我的行李箱，奔赴七龍鎮(zhèn)吧。

　　回到家里，迎接自己最熱情的還是大黃，并且方式還是那么親熱。

　　蘇媽的態(tài)度就有些不冷不熱了，似乎對自己的遲歸表達不滿。不過晚飯的豐盛還是隱晦地表明，一個母親對即將離家的孩子的擔憂。

　　雖然只是到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直線距離并不算遠。走山路的話，只要三四個小時。

　　坐班車，可能就要六七個小時了。那是因為圓山到七龍，公路繞了一個大大的肘子彎。

　　兩地都是早上班車往縣城去，下午回。這樣蘇小明坐班車就必須早上七點出發(fā)，到岔道口停下，等下午七龍鎮(zhèn)的班車從縣城回。

　　等待的時間就在岔道口的一株老槐樹下消磨。沒有智能手機，可以把時間過得飛快。

　　這時候大陸距離第一臺模擬機出現(xiàn)，也還要兩年吧？

　　就是大傻哥手里握著的大磚頭，曾經(jīng)是多少人的夢??！

　　所以，除了走山路，騎自行車應該是最快捷的了。雖然上坡下坡的黃土公路，騎車實在不是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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