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高架橋,邁巴赫。
朦朧的城市里,滿地都是倒影的碎片。
在霓虹燈藍與紫的殘光下,淅瀝瀝的夜雨,也有了自己的形狀。
只是可惜,稍縱即逝,落地湮滅,終究是它逃不過的宿命。
從遠處高架橋上駛來的兩輛邁巴赫,緩緩?fù)T诹斯徽九_前。
主駕駛上的司機撐起一把黑色的雨傘,連忙下車朝后座車門走來。
少頃,司機將后座車門緩緩打開,當(dāng)先落地,映入眼眶的,是一雙散發(fā)著高貴淡雅氣質(zhì)的黑色高跟鞋。
雨夜中,只見一個身姿婀娜的貴婦,在黑傘的庇護下,緩緩從后座走下車來,那人正是陳芳。
陳芳看了一眼三人狼狽的模樣,不由驚詫道:“小東,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
“姑姑,嗚嗚嗚嗚……小東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出去瞎混了?!?p> 看見陳芳的瞬間,陳東直接就憋不住了,那干枯眼眶中積攢多日的淚水,此刻就如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經(jīng)過這一次的事件,他也深刻認(rèn)識到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道理。
經(jīng)歷過深淵,方才明白活著的可貴。
“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陳芳下車把陳東抱在懷里,拍著他的肩膀,細(xì)聲安慰起來。
見陳東情緒稍微平復(fù)了一些,陳芳又把目光拋到一旁的張澈身上,沉聲問道:“這位是?”
在這場委托,她只知道秦風(fēng)是提刑人,對于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陌生少年,不由讓她有些警惕。
秦風(fēng)將手搭在張澈身上,笑道:“芳姐,他是我搭檔,你放心好了,他是個啞巴。”
聽聽,這他媽像是人話嗎。
人家只是沉默寡言,秦風(fēng)卻對別人介紹他是個啞巴。
聽到這話,張澈忍不住劍眉一凝,然后冷冷的掃了秦風(fēng)一眼。
“長得多清秀,怎么年紀(jì)輕輕就啞巴了,真是個可憐孩子。”
看著那劍眉星目,冷峻如冰的張澈,陳芳幽幽發(fā)出一聲同情的嘆息。
“這么晚也打不到車了,東叔,勞你送他們倆先回去?!?p> 嘆息完之后,陳芳便讓陳東先行上車,然后招手喊出了后面那輛邁巴赫上名叫“東叔”的司機。
“謝謝姐姐~”秦風(fēng)禮貌的擺出一個笑臉致謝。
陳芳釋然的搖了搖頭,開口道:“不必謝我,應(yīng)當(dāng)是我謝謝你救出小東,錢我回去就會打給你?!?p> “其實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我這個人熱衷于助人為樂,我是個......”
“行了行了,我該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雨水雖然能沖刷走很多東西,但它同樣也容易讓人感冒?!?p> 陳芳讓一旁的司機收起黑傘,然后帶著陳東重新回到了車上。
正當(dāng)司機準(zhǔn)備啟動時,陳芳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伸出一雙白皙的玉手,輕輕搖下車窗,望著窗外被雨水打濕全身的秦風(fēng),朱唇一抿,露出一抹風(fēng)情萬種的笑色:“秦風(fēng),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p> 說罷,那輛邁巴赫就在霓虹燈下?lián)P長而去,只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漸漸在雨中一點點消逝。
望著那輛離去的邁巴赫,秦風(fēng)先是猛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然后深吸一口氣,又拍了拍張澈的肩膀,嘆道:“別傻瞪著個眼了,張大少爺,上車吧?!?p> “我不是啞巴?!睆埑豪淅涞哪曋Z氣變得有幾分嚴(yán)肅。
“我錯了還不行嗎,您大人有大量,快上車吧?!鼻仫L(fēng)雙手合十,朝張澈拜了一拜。
張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上了后座,把頭朝左車窗一撇,一直注視著窗外高架橋上的霓虹燈。
秦風(fēng)坐在右邊,合上車門后,東叔便駕車駛離了這片悄愴幽邃的地方。
東叔一邊按著方向盤,一邊看著車內(nèi)后視鏡里的秦風(fēng),長嘆道:“整整三年了,從當(dāng)家老爺離世后,已經(jīng)整整三年沒見夫人笑過了。”
秦風(fēng)略微沉吟,問道:“你意思的是說,芳姐的丈夫去世三年了?”
東叔點了點頭,說道:“我家老爺27歲和24歲的夫人結(jié)婚,結(jié)果沒幾天就出車禍走了,真是造化弄人啊。不過,你小子長得倒是有點像我家老爺。”
“得了吧?!鼻仫L(fēng)搖頭苦笑道:“想不到陳芳看著貴氣逼人,背地里,卻也是個苦命的人。”
“也許幸福的人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p> 說著,秦風(fēng)又把視線落在了一旁張澈的身上,問道:“張廁,為什么開學(xué)都不見家里人來送你?”
“死了?!?p> 張澈望著窗外,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那冷絕若冰的語氣之中,卻又暗含了幾分諷刺的味道。
聽著張澈簡短而冰冷的答復(fù),秦風(fēng)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兄弟,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p> “依稀記得在十三歲生日的那一天,我父母說要出海工作。臨走之前,他摸著我的頭,跟我說:‘照顧好妹妹,爸媽晚上回來,你帶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然后給妹妹做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從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后,我就一直等呀等,只是那扇門再也沒有開過。第二天,我等來的卻是兩張死亡通知書?!?p> “我清楚記得,那天晚上,婠婠一直抱著我哭,而我攥著那兩張死亡通知書,一滴眼淚也沒有流?!?p> “從那年開始,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不能讓婠婠再這么難過下去?!?p> 秦風(fēng)望著車窗外,那瞬間閃過的世間萬象,就像是一首飛逝的長詩,被撕成碎片,向著遺忘之鄉(xiāng)一路拋灑。
真正的離別沒有長亭古道,更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只是在一個和往常一樣的清晨,有些人留在昨天了。
聞言,張澈眉宇間閃過一抹異色,他慢慢轉(zhuǎn)過頭來,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p> “沒事,活著都不容易?!?p> 秦風(fēng)笑著搖了搖頭,嘆道:“人的命也許是注定的,但運卻是可以改變的。如果你不能改變過去,何不試著改變未來呢?!?p> 然后秦風(fēng)看著眼前這個氣質(zhì)清冷的少年,沉聲道:“這世間,本就是各自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隱和皎潔,可我們總要在烏云里尋找著微光,繼續(xù)活下去。”
張澈沒有說話,只是將背后的衛(wèi)衣帽子,緩緩戴在頭上。
很快,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就停在了云開大學(xué)的校門口。
秦風(fēng)看了一眼手機,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五點,還有半小時,天就會亮,門禁的寢室也會開門。
與此同時,秦風(fēng)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體力的確有些不支了。
看著將明未明的天色,秦風(fēng)說道:“我買幾個包子去,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動?!?p> ?。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