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過來的都市
窗外。
霓虹的燈光在霧中升起,各大夜場赫然開始營業(yè),在迷霧中,猶如戴著面紗的小姑娘,正欲拒還迎的朝你揮舞著手絹。
遠(yuǎn)方的古城墻,在霧中蜿蜒出一條輪廓,似夢中的長城。
下方的長街,下班后的車輛排起了長龍,燈光相連,就像是一條泛光的長龍,汽車的喇叭聲伴隨著人群的喧囂,以及城市角落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煥發(fā)著這座城市的活力。
白術(shù)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但若仔細(xì)觀察,就能看見他雙眸中浮現(xiàn)出的這座城市的倒映。
他瞳眸中的城市與如今燈火繁榮的模樣截然不同,城市漆黑冰冷,街道籠罩著一層迷霧,宛若死氣。
空寂與陰冷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旋律,破敗的樓房,陰晦的巷陌,某種未知的東西在其中游蕩著,隱含不詳。
一個又一個類似人的陰影在殘破的街道上走著,腳步僵硬,在迷霧的籠罩下只能見到輪廓。
可當(dāng)你將視線轉(zhuǎn)去,這些人影又詭異的消失,就像與迷霧融合為了一體。
若有若無的凄厲慘叫浮現(xiàn),始終縈繞在你的耳畔,仔細(xì)去聽時,卻只剩下虛無的寂靜。
寂靜的令人發(fā)狂。
“呵?!?p> 白術(shù)輕笑一聲,眼眸隨之移開,落地窗后的城市仍舊燈火通明,繁華喧鬧。
對于來到這座城市,他毫不意外。
始皇陵中逃出的那些東西太麻煩了,麻煩到即便是他也覺得棘手的地步。
而不巧,沉睡兩千年的他太過虛弱了,前所未有的虛弱。
虛弱自然導(dǎo)致饑餓,不吃東西又怎么恢復(fù)力氣。
因為他想吃東西,所以這座城市出現(xiàn)了。
這很合理。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敲門聲,一道聲音響起:“先生,您的晚餐到了。”
白術(shù)淡定的走到門前,開門后卻不見任何的人影,只有一個被銀蓋子罩著的餐盤放在地上。
白術(shù)彎腰拿起,然后默默轉(zhuǎn)身關(guān)門。
回到房間,他依舊沒有開燈,只是將銀餐盤放到了桌上,打開后,有一碗米飯,兩道家常菜。
米飯顆粒飽滿,冒著騰騰熱氣,哪怕是在黑暗的屋中,也能聞到香甜的米香,只看一眼就讓人食欲大增。
兩道菜一葷一素,有魚香肉絲與鮮嫩蘑菇。
同樣熱氣騰騰,香氣彌漫,看起來剛剛出鍋,讓人很有食欲。
白術(shù)瞄了一眼,就面無表情的移開目光。
他露出嫌惡的表情,又用銀蓋將飯蓋住,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
坐電梯下樓。
電梯門緩緩合攏,隨著輕微的震感,電梯快速向下。
電梯到達(dá)一樓,可門卻沒有打開,白術(shù)瞥了一眼樓層顯示,赫然見到代表樓層的數(shù)字上顯示-18。
電梯狹小空間內(nèi)原本明亮的燈光驟然一閃,滋的一聲熄滅了。
電梯高處縫隙內(nèi),血紅色的粘稠液體快速溢出,就連墻壁本身都悄然變化,成為類似血肉的材質(zhì),就要蠕動。
“咳?!卑仔g(shù)一聲輕咳。
燈光亮起,血水消失,電梯的墻壁仍舊光潔,一切就像且幻燈片一樣,你還沒看清,就已經(jīng)沒了。
電梯門打開。
白術(shù)走出大樓。
外邊的城市被迷霧籠罩,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詭異,才七點多,一個人影都見不到,白術(shù)步入霧中。
……
……
大廈內(nèi),三十層。
秦雨霖與蝴蝶的房間。
咚咚咚……
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起,一道聲音道:“兩位,你們的晚餐到了。”
“蝴蝶,去取餐?!?p> 依舊癱在床上的秦雨霖頭也不抬的道。
蝴蝶在一旁正在和電視較勁,她本想看會電視放松一下,卻發(fā)現(xiàn)這邊的信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任何臺都是雪花。
聽到秦雨霖指揮她,蝴蝶小嘴下意識嘟起,小聲的嘀咕兩句,終究沒敢真的反抗,轉(zhuǎn)身去打開房門取餐。
很快,蝴蝶端著兩份晚餐回到房間,放在桌上后道:“奇怪,人呢……頭,起床吃飯了?!?p> 秦雨霖墨跡了幾分鐘才打著哈欠坐起,跳下床后美美的伸個懶腰,玲瓏曼妙的身材在衣服下勾勒。
蝴蝶卻毫無興趣,只是打開半圓的銀色蓋子,頓時香氣四溢。
香氣入鼻,秦雨霖立刻被吸引,走到桌邊道:“送了什么菜?”
她說著,隨手掀開自己的餐蓋,和白術(shù)的一樣,都是一飯兩菜,米粒晶瑩,噴香撲鼻,其余的兩道菜則是魚香肉絲和燒蘑菇。
奔波了一天,秦雨霖早就餓了,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就要開動。
蝴蝶卻在見到這些飯菜后就微微一怔,眉頭隨之蹙起。
她的飯稍有不同,主食是一碗云面,兩道菜則是燒竹筍和炒肉絲。
不知為何,見到這些飯菜后,她莫名的產(chǎn)生一股反胃,飄散的飯香中,更若有若無摻雜一縷臭味。
“頭,別動?!焙吐暤?。
秦雨霖的筷子已經(jīng)抬起,聞言一窒,她也瞬間凝神:“怎么了?”
“這菜有問題?!焙^續(xù)道。
秦雨霖立刻將筷子放在一旁,進(jìn)入了警惕狀態(tài),她一邊分出精力注意四周,一邊開始觀察這份飯菜,漸漸的她察覺不對,這些飯菜太香甜了,只是看著就有一種別樣的誘惑力,使人唇齒生津,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食用沖動。
而警惕之后,她同樣發(fā)現(xiàn)了房間內(nèi)許多忽視的細(xì)節(jié)。
這房間太安靜了,安靜到連一點雜音都不曾存在,電視的屏幕閃著雪花,滋滋聲卻不知何時消失了。
死寂的房間,仿佛與外界徹底隔絕,猶如一座墳?zāi)埂?p> 秦雨霖面色漸漸嚴(yán)肅的站起。
她意識到碰上了詭異事件,本來按照她的警惕,不該讓蝴蝶提醒才注意的。
但人心中都有安全區(qū),到達(dá)西京市,見到陳處長后,她下意識覺得安全了,警惕性大減。
還好,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并不算遲。
她抬起左手,右手食指豎起,修長的指甲上泛起一絲金光,隱藏寒芒。
緊接著,她用指甲輕劃左手手指,平滑如刀割的傷口浮現(xiàn),她口中低誦,一滴隱含金光的血液滴出。
血液落在飯菜中,異變頓生。
蝴蝶臉色變的很差,感到陣陣反胃,迅速捂住嘴巴。
原本晶瑩剔透的米飯,在血液滴落的剎那發(fā)生變化,這些米粒開始蠕動,開始活了過來。
它們不斷的蠕動著,擁擠的擠在一個小碗中,哪是什么米飯,分明是一只又一只的蛆蟲。
秦雨霖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又往兩道飯菜中滴了血液。
血液下落,魚香肉絲同樣發(fā)生變化,那些肉絲也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個長條狀如蚯蚓般的蠕蟲,在盤子中盤攪在一起。
那些切好的青絲與木耳,則變成了一團(tuán)團(tuán)漆黑的頭發(fā),散在盤中,中間不斷有蠕蟲鉆來鉆去。
蝴蝶胃里已經(jīng)開始反酸,低聲道:“頭,是污染事件,我能感知到,這些東西里蘊含著大量的污染,一旦我們吃下去,會被直接同化。”
“我知道。”秦雨霖深吸口氣,立刻進(jìn)入任務(wù)狀態(tài)。
滋滋……
屋內(nèi)的燈光突然閃爍,下一刻全部熄滅,毫無預(yù)兆的黑暗驟然降臨,強(qiáng)烈的光差讓她們頓生不適。
不對,不是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了。
她們側(cè)方,一直閃爍著黑白雪花的電視突然浮現(xiàn)畫面,若有若無的沙沙聲同時出現(xiàn)。
屏幕中的畫面模糊,像是一個房間,緊接著房門打開,一道穿著紅衣女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屏幕中,她頭發(fā)垂落,看不清模樣,正一步一步從屏幕中朝她們走來。
砰!
秦雨霖上前一腳踢出,電視屏幕應(yīng)聲而碎,黑白的雪花,沙沙的電視聲,以及紅衣女人全部消失。
她面無表情的收腿,朝蝴蝶示意道:“走。”
滴答……滴答……
死寂的房間中,再次傳來水滴落下的聲音,一聲一聲,格外清晰。
蝴蝶往聲源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頭,是衛(wèi)生間?!?p> “別管,走,先走?!鼻赜炅卮叩馈?p>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蝴蝶警惕的看著門外,問道:“誰在敲門?”
無人回應(yīng),寂靜的環(huán)境中,只有敲門聲依舊。
咚咚咚……
咚咚咚……
秦雨霖快步走到門前,一腳踹出。
砰的一聲響,房門應(yīng)聲而碎。
一腳破門,秦雨霖大步跨出。
敲門聲戛然而止。
走廊上的燈忽閃忽滅,光暗交替間更添幾分詭異。
空無一人。
蝴蝶快步追了出來,來到秦雨霖身邊環(huán)顧道:“頭,沒有發(fā)現(xiàn)人影,像是靈異類污染事件?!?p> 秦雨霖點頭:“我知道?!?p> 就在兩人說話時,緊挨著他們房間的兩個房門也同時發(fā)出巨響,三道身影幾乎同時躍出。
其中一人手持長刀,刀身隱隱覆蓋著紅芒。
另一人身體高大,猶如一個小型巨人。
最后一人叼著煙,有些狼狽。
破門而出后,三人先是警惕的看向屋內(nèi),又迅速發(fā)現(xiàn)了秦雨霖兩人。
他們明顯驚喜,俠客一邊對著自己房間戒備,一邊道:“頭,我們房間里有東西?!?p> 秦雨霖嘴角微揚,勾起一絲笑容:“巧了,我們房里也有?!?p> 兩人一怔,緊接著看了秦雨霖房門一眼,她的房門已經(jīng)四分五裂,屋內(nèi)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俠客和鐵塊迅速與秦雨霖會和,他抱怨道:“頭,怎么這是造了啥孽啊,剛從地宮里出來,就碰上這檔子事,還讓不讓人安生了?!?p> 對他的抱怨其他人沒接話,秦雨霖目光掃過一圈道:“白前輩呢?”
俠客回道:“白前輩出去了?!?p> 秦雨霖低聲道:“不用擔(dān)心白前輩,現(xiàn)在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
她說著,注意力不斷放在四周,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這類事件絕不可能這么停止。
果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忽明忽暗的走廊內(nèi)悄然發(fā)生變化。
三個房間內(nèi),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孕育。
四周的墻壁,在昏暗交替的環(huán)境下,仿佛活了過來,最上方的地方,墻壁緩緩蠕動,表現(xiàn)出血肉般的特質(zhì)。
滴答……滴答……
新的滴水聲傳來,正落在俠客的手背,他下意識抬頭。
天花板上,不知何時已變成血肉墻壁,正如人的腸道般不停的蠕動,血水不斷滴落。
他頭皮發(fā)麻,突然又覺得腳下的地毯濕漉漉的,低頭看去時,本來就呈紅色的地毯此刻更是紅的妖艷,粘稠的血水,不知何時將地毯填滿。
咚咚咚……
之前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可他們的房門明明已經(jīng)都破碎了,詭異的走廊內(nèi),恐懼與不詳正在快速擴(kuò)散。
“往樓梯那邊去?!?p> 秦雨霖低聲道,她目光輕掃,左右的墻壁上,血水不斷的流下,將整個走廊染成血色的空間。
遠(yuǎn)處,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傳來,像是女人的啼哭,似乎是在她的房間,又似乎在這一層的每個房間。
這種環(huán)境下,就算是她也感覺到壓抑。
五人配合默契,各顧一面的同時,朝標(biāo)記著緊急出口的樓梯走去。
他們清楚的記得,靈異類污染第一禁忌,絕不能坐電梯。
他們剛動,就像是激起了某種恐怖的開關(guān),若有若無的哭聲驟然清晰,這次他們聽的清楚,哭聲來自這一層的所有房間。
四面淋血的墻壁上,有什么東西正在浮現(xiàn),仔細(xì)看去,那是一張又一張人臉的輪廓,像是直接被砌在墻上。
這些人臉不斷掙扎涌動,正在變的清晰。
眾人狂奔!
沖在最前方的鐵塊驟然一頓,他的腳下,粘稠的血水變化,化作一條又一條的血色藤蔓躥升,就像是血色的觸手,朝他的雙腳纏去。
同時,兩側(cè)墻壁上的猙獰人臉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目光怨恨,死死的盯著鐵塊,不斷掙扎。
下一刻,他們掙脫了墻壁的束縛,直朝鐵塊撲去,張嘴撕咬。
“鐵塊,繼續(xù)沖,我來處理這些觸手?!眰b客的聲音適時響起,一道紅色的刀芒,如半月般在走廊內(nèi)乍現(xiàn),地攤上長出的血色觸手同時斷裂。
此時,秦雨霖一步躍出,她面無表情,口誦真言,一層的金光迅速擴(kuò)散。
“三界侍衛(wèi),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p> 人在半空,金光覆體,在這恐怖的走廊內(nèi),她如一尊金色的神祇。
下一刻,她雙臂狠狠的朝外甩去,萬道金芒綻放,將整個走廊都照成了金色。
墻壁上的人臉發(fā)出哀嚎,地面血色觸手迅速收攏,迅速往黑暗的房間內(nèi)退去。
走廊內(nèi)的鬼魅短暫為之一清。
秦雨霖落地:“走!”
鐵塊點頭,再次往前沖去,俠客也連忙起身,五人快速來到樓梯處,卻赫然發(fā)現(xiàn),樓梯內(nèi)也被血肉的墻壁覆蓋了,一張張猙獰的人臉快速浮現(xiàn)而出。
咚咚咚……
敲門聲又在他們身后響起。
情況一時危機(jī),蝴蝶問道:“頭,現(xiàn)在怎么辦?”
秦雨霖稍作沉吟,扭頭看向了樓層處的玻璃,果斷道:“跳出去!”
蝴蝶瞪大眼睛驚道:“頭,這可是三十樓,我……”
她話沒說完,鐵塊已經(jīng)彎腰將她抱起,用雙臂護(hù)住她后,狠狠朝有著防護(hù)欄的窗戶撞去。
……
驪山,側(cè)峰。
徐福幽深的目光看向迷霧中的城市,在他的視線中,整座城市開始顫動,開始活了過來。
他低笑道:“時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