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發(fā)條騎士
第三十八章:
城市很大,黑夜很長。晚風(fēng)走過每個街巷,送給每個流浪的人以彷徨。
“你直接告訴我有沒有這玩意?!标懹鞲觳矒卧诠衽_上,腦袋有些無力的下垂。
“有的,有的?!惫駟T尷尬的笑道。
“拿啊好兄弟?!?p> “好的,好的,您稍等?!?p> 柜員蹲在柜臺底下,從里面取出一個紙箱。
“您要多大內(nèi)存的?”
“有多大拿多大的。”陸喻點了根煙。樣子就像舊時美國西部醉酒搶錢莊的土匪。
銀色的內(nèi)存卡入手,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微涼,陸喻松了口氣,頓時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您慢點?!?p> 陸喻抽了口煙,晃悠悠的扶著站起來。
“不行,得快點。”
男人走向門外,背影一瘸一拐。他加快了步子想吹吹風(fēng),要是能清醒的話,哪怕感冒也沒有關(guān)系。
...
天街太長了,程纓站在接口,來往的行人如同潮水,她就像洪流中的石子。
“你在哪啊?!?p> 程纓嘆了口氣。
一個醉漢的行進速度能有多快?
晚風(fēng)吹不開薄霧,她在人群中望眼欲穿。
她期待著每一個穿著藍(lán)色襯衣的男人,期待著每一個像他的背影。
路燈下的樹影再長也脫離不了樹根,他走的再遠(yuǎn)也離不開這條街。
程纓喘著粗氣,長時間的奔跑讓她臉頰顯得更加蒼白,她快速的步伐在擁擠緩慢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到底在哪啊。”
她忍不住大喊,嚇得旁邊的人一驚。
她有些后悔了,在這個城市他根本沒有熟人,離開了酒店他就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流浪漢,還喝多了。
恐懼,緊張,一點點撕裂著她的心。
這條街就像個不夜城,而那個人就像不夜城里迷失的幽靈,在人的燈火下彷徨。
她的眼前有一層水汽,這個人可能潦倒在哪家店前,或者被當(dāng)作瘋子趕來趕去,就為了她一句“可以嗎?”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程纓在街角的霓虹燈里恍然著,行人一個接一個走過,誰都很像他,誰都不是他。
長時間的奔跑讓她嗓子仿佛被黏住,想開口卻說不出話,肺里傳來咸腥的氣息。
“陸喻?!彼M力的張開嘴。
“陸喻!”
“陸喻!”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在街邊嘶吼,她甚至聽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她永遠(yuǎn)在矜持,永遠(yuǎn)帶著面具,永遠(yuǎn)掛著微笑。
可現(xiàn)在她臉上卻有著從來不屬于她的落魄。
“陸喻!”她大喊道:“你在哪?”
什么東西碎掉了,她忽然這么想,是臉上的面具嗎?
這個夜太漫長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炙烤人的內(nèi)心。
“陸喻!??!”
“傻逼。你這個傻逼。”她說著自己從沒說過的字眼。
“你就是個傻逼,喝多了呈什么英雄?。俊?p> “陸喻...”她蹲了下來,把頭埋在胳膊里,小聲的嗚咽著。
“你罵我傻逼?”
她猛然抬起頭,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夾雜著烏木香水和淡淡煙味。
“我?guī)湍阗I內(nèi)存卡,你罵我傻逼?”男人皺了皺眉頭,斜靠在路邊廣告牌的身體有些搖晃。
他藍(lán)白條襯衫上全是灰塵,看上去就像在地上摸滾打爬多時的乞丐,膝蓋上的印子讓人明白這一路他是怎么踉蹌著過來的,頭發(fā)被隨意的抓亂,左手的手背還有刮傷的臟痕。
“你不厚道啊?!彼榱丝跓煟凵耧h忽。
程纓從來沒有如此想要擁抱一個人的沖動。
“給?!标懹鲝目诖锾统鲆话鍠|西。
“牛逼不,就這一家,差點下班了。”男人說著不著調(diào)的話,眉飛色舞。
程纓呆呆的看著手里的內(nèi)存卡,淚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她擦去水痕,吸了吸鼻子。
“所以你為什么罵我傻逼?!蹦腥撕榷嗔司谱兊母裢鈭?zhí)拗:“我覺得我很聰明的,光憑美團商家評價的一張圖硬是摸到了地方?!?p> “對對對,你最聰明了?!背汤t忽然笑了,她用手輕輕拍去陸喻胸前的一片塵土,把衣服往上給他拉了拉。
男人靠著廣告牌緩緩坐下,他嘆了口氣,眼里無神的就像深邃的溝壑。
“我困了?!彼駛€小孩子一樣自顧自的說道:“我太累了,我得睡會。”
程纓想把他拉起來,但陸喻就像失去了發(fā)條的木偶,呆滯的坐在地面上。
路燈發(fā)出昏黃而溫暖的光,但找不到他們面前的陰影里,陰影里的男人沉沉睡去,好像用盡了自己最后一絲力量。
就像騎士在帶回公主的路上卸掉了滿身的鎧甲。
她看著他熟睡的側(cè)臉,又看向了手里的內(nèi)存卡,這個不凡的男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做了一件平凡的事。
城市的夜晚沒有想象的那么不堪,被鋼鐵撕裂的天空仍然能看見星星,它們從未被什么東西遮蔽,永遠(yuǎn)在靜靜的凝望人們,凝望每一盞燈火,堅守在天幕上是它們永恒的歸宿。
她在他的身邊輕輕坐下,就像城市里的兩個孤魂,無依無靠,卻又彼此取暖。
她用手輕輕撫平陸喻在夢中依然皺緊著的眉頭,靠在他身邊,心跳變的緊湊,卻微弱起來,好像聽沒聽見都分不清,她的感官只有他一個人,他就像黑暗里的太陽。
內(nèi)存卡被她扔在地上,沾滿了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