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下,只見數(shù)騎馬匹疾奔而行,為首一人是一位女子,見她一襲白衣,月光籠罩之下,她一張美麗鵝蛋臉,傾國傾城,騎在白馬之上,顯的身姿格外修長,宛若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她嬌聲連喝“駕”,那匹白馬更加疾奔開來,后方的那八名侍衛(wèi)緊緊追隨,晉王李克用面無表情,看著他那義女李夢蝶揚長而去。
李存信也在暗處,看著那數(shù)騎馬離去,以他的聰明早已想到,那女子雖和李存孝不是親生兄妹,但卻勝似親生兄妹,況且他父王對這女子視若掌上明珠,想是讓女子進城勸降李存孝歸降了,心下狠聲道:“我好不容易才將李存孝逼到了絕路,此刻可不愿他再次回來,身份地位駕臨我之上?!崩畲嫘畔氲酱颂?,拳頭不由得緊握,眼神閃過一絲寒光,走到李克用身前,行過一禮:“父王?!崩羁擞靡娨股焉?,對方也沒有睡去,微微點了點頭,李存信開門見山的說道:“小蝶深夜來此,想是已經(jīng)知道安敬思叛變了吧,看她離去,想是父王讓她進城招降安敬思了?!?p> 李克用看了一眼身前男子,神色頗為冰冷。李存信看到他父王一只眼神間投來的寒光,心神不由一慌,李克用他又豈能不知,李存孝反叛與眼前人至少有些關(guān)系,可李存孝武藝高強,在營中威望極高,的的確確威脅到了他的統(tǒng)治地位,可謂是毒害深遠,他知道日后一旦自己死去,他的兒子李存勖繼位,很難掌握住李存孝這個絕世悍將,到時必是李存勖的后患,他雖然很器重李存孝,但那是因為李存孝打仗勇猛,能為他打勝仗,可是李存孝此次反叛,已經(jīng)證明對方存有異心,斷然不能再留,至于李存信,他很是了解此人的為人,是有一定的野心,但不會反叛于他,甚至日后可以好好的輔佐他兒子李存勖,可以說與他是同心同德,當(dāng)下沉聲道:“進去說。”李存信緊張的神情聞言,心頭一松,屈身一禮,答道:“諾?!?p> 帳營之中,點著數(shù)盞燈火,李存信看到零散一地的棋子,一對眼珠子快速一轉(zhuǎn),便知他父王也是心事重重,屈身便去撿地上的棋子,一邊說道:“父王近來一直睡眠不足,想事為叛將安敬思之事,憂心忡忡吧。”李克用面無表情,沉默了好一會兒,見對方將那些棋子逐一的拾回棋壇中,方才說道:“父王想聽聽你的看法,是殺還是留?”
李存信微微一怔,他深知晉王是不想殺李存孝的,可是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李存孝武藝超群,在沙陀人中號召力極強,此次已經(jīng)叛變,若是留下,必是后患無窮,再從他的利益的出發(fā),只要李存孝一死,他就是晉王手下的一等心腹,從前李存孝擁有的一切榮譽,便將立刻成為他的,便道:“父王請讓我用圍棋為你演示一下?!?p> 李克用凝目而看,見李存信分別在棋盤上擺上四個四方位黑子,留有一個氣孔,正當(dāng)他疑惑不解時,李存信抓起一個白子說道:“父王,他就相比這一個白子?!币娝凵褚缓瑢⒛穷w白子落入那四個黑子形成的氣孔之中,他這一來分明是自尋死路,且聽他繼續(xù)道:“他原本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他偏偏往這氣孔里鉆,他這是挑戰(zhàn)父王的權(quán)威啊,若是不將他以正法,日后反叛父王的人將會更多,再退一步講,他敢反叛父王一次,就敢反叛父王兩次,他的武藝的確絕世無雙,可那何嘗不是最危險的,一旦他選擇的這條死路不能置自己于死地,必然置于死地的將是父王,非孩兒不仁,只是孩兒另有一番苦心,還望父王能夠細(xì)細(xì)體諒?!睍x王見男子對他躬身一禮,他臉色頗為凝重起來,一番細(xì)思,李存孝深受他恩,卻反叛了他,這是他自尋死路,怨不得任何人,閉眼沉聲道:“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生命每個人都只有一次,誰都要為他的錯誤選擇作出代價?!睂χ畲嫘艙]了揮手,說道:“本王知道了,先行退下吧?!崩畲嫘磐裆鋈黄饋淼臅x王,從晉王的一番話中,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手行過一禮,退出帳去,抬眼望著天空中的星辰,已經(jīng)仿佛看到了不日將有一顆將星隕落。帳內(nèi)只留李克用一人,緩緩睜開眼望著棋盤上的那顆黑子,久久未語,只是一張臉格外的陰沉。
……
李夢蝶一行九人行至信陽城外,奉命鎮(zhèn)守城外城外的十二太??稻?,見到是郡主也便沒有阻攔,城外已是深溝土壘,人馬難行,忽見李夢蝶拉住馬韁,見他兄長心切,身形一縱,施展輕功而過,他身后的八名隨從也是同張雙臂,身如大鳥,一躍而出,城上的守衛(wèi)見到有人飛來,以為是晉王派來攻城中,當(dāng)即有人喝道:“什么人?立即停下,不然馬上讓你變成刺猬?!崩顗舻硇温湎鲁沁?,抬頭看到那些守衛(wèi)已經(jīng)拉弓搭弦,面色不由得一寒,她身后的一名隨從,見這些人已成了甕中之鱉,還敢如此的囂張,當(dāng)即怒道:“瞎了你的狗眼,連郡主都不認(rèn)識了嗎?快開城門,郡主要見他十三哥,要是怠慢了郡主,小心你的狗命?!?p> 那守城的將領(lǐng)聽到是郡主到來,暫切收住傲氣,他家將軍原先是晉王的手下,如今雙方雖然成為敵對勢力,但郡主到來,此事事關(guān)重大,他一個守城門的將領(lǐng),一時拿不下主意,只好放聲喊道:“還請郡主稍候片刻,容小的前去通報將軍,再來恭迎郡主進城?!蹦敲S從不由的一肚子怒火直沖,他已經(jīng)將郡主的身份表明出來,此人還敢不放他們進城,怒道:“這幫叛逆之臣,就該讓晉王將他們一一處訣?!?p> 李夢蝶一雙冰冷之極的眼神望去那說話的隨從,眼眸之中是濃濃的殺意,那隨從本是跟隨晉王南征北戰(zhàn)的死士,是晉王從千軍萬馬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如今竟被女子這一雙眼神看得心驚膽戰(zhàn),一種死亡的威脅感,方才意識到是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去,不敢再言,李夢蝶冷聲道:“此次姑且念在你跟隨我有些日子的份上,饒你一命,再敢說十三哥的不是,我必斬不饒?!迸赃叺囊恍╇S從聞聲,也是誠惶誠恐,他們已經(jīng)跟隨郡主已有數(shù)月,此刻女子說出這番話來,讓人不寒而栗,他們不知李夢蝶和李存孝二人自幼感情深切,二人都是被晉王收養(yǎng),晉王曾經(jīng)想將李夢蝶許配給李存孝,可是李夢蝶只將李存孝當(dāng)做自己的兄長,沒有應(yīng)諾此事,而李存孝卻對李夢蝶一往情深,不愿看到李夢蝶為此事難堪,之后便找了一個權(quán)貴家的女兒劉氏,做了自己的夫人。
此刻信陽城內(nèi),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子站在屋外,似愁眉不展,見李存孝遲疑之下,推門而入,屋內(nèi)擺件相當(dāng)?shù)恼麧崳睬胺胖粋€一人高的銅鏡,床邊吊著數(shù)十串水晶珠簾,隱隱可以看見床塌上有一個女人,見那女人蓋著一件花色的被辱,里面穿著寬松的白色睡袍,已懷有身孕,便是他的夫人劉氏,那女子一雙眼緊緊閉著,面容姣好,一看便是大家閨秀,李存孝望著熟睡中女人,心中有所愧疚的說道:“夫人,是為夫?qū)Σ蛔∧懔耍⒘四?,卻無法再許你榮華富貴,此次我干下蠢事,反叛了父王,怕是性命難保,如今你懷有身孕,到時我會懇求父王饒你和孩兒一命,到時你和孩兒就隱姓埋名吧。”
李存孝不由得熱淚盈眶,心下繼續(xù)道:“這些日來,我對小蝶仍是思念猶深,只可惜當(dāng)日父王賜婚,她一直只把我當(dāng)作自己的兄長,想是她已經(jīng)心有所屬,沒有答應(yīng)做我的女人,為了不讓她難堪,我才娶了你做了我的夫人,如今父王已領(lǐng)兵圍我半月之?dāng)?shù),我怕是難逃一死,你尚且懷有身孕,我兒一旦生下,不得見自己的父親,想是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我已經(jīng)為我的兄弟安休休,高思繼等人寫好書信,我倘若死后,令他們不得起兵反抗晉王,讓他們依舊效命父王,我想到時父王,念及于此一定會饒過你和孩兒的?!敝灰娝従忛]上雙目,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危機,連累了自己的夫人和他未出生的孩兒,臉上淚水直落,面色慘然之下,只道一句:“夫人,對不住了?!币闳晦D(zhuǎn)身離去,而那女人也從未睡熟,從李存孝進門的一刻,她便一直是在裝睡,此刻見到李存孝離去,從她緊閉的眼眸中留下了一行晶瑩淚珠,滑落白凈的臉頰,女子緩緩睜開一雙杏目,說道:“男人做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向來不聞不問,我只知道永遠站在最后,默默的支持著你,即便有一日你死了,你永遠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孩兒我會撫養(yǎng)成人的,告訴他,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為朝庭戰(zhàn)死了?!?p> 世世代代有英雄,時時處處見小人。因他四哥離間的原因,李存孝被晉王猜忌,唯恐性命不保,暫投朝庭,卻不想引來晉王領(lǐng)兵圍剿,他一身高強武藝又當(dāng)如何?想當(dāng)日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項羽,還不是敗于劉邦之手,自刎于烏江,此刻亦將這一代戰(zhàn)神落寞之時。
……
李存孝剛出房間,便見一名虎虎生威的將領(lǐng)走上前來,且看那將領(lǐng)對著李存孝恭恭敬敬的行過一禮,說道:“報,城外有個自稱郡主的人,前來求見將軍?!崩畲嫘⒙勔娍ぶ鞫?,這真是晴天霹靂,震得他身心一傾,雙眼瞪如銅鈴,心下驟然一驚:“小蝶?”想他背叛晉王已有數(shù)月,紙包不住火,如今來人怕就是他那位小妹了,李存孝待在原地愣愣出神,他如今落得這個下場,那女子是他最為在意的人,如今他生命堪憂,不知是該去見還是不見?猶豫了片刻,還是登上了城樓,當(dāng)看到城下那位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女子約摸十八九歲年紀(jì),發(fā)間插著一些似如銀雪般珠子,發(fā)黑如墨,面賽初春桃花,眼若三秋清波,峨眉皓唇,鼻如懸膽,唇紅齒白,身穿一襲素羅袍,腰配銀鞘彎刀,腳登高鞋窄腦紅底官靴,長身玉立,豐姿神秀。
李存孝望著城下的女子,眼神既期待又怯生,他二人從小就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些許是因為緊張,緊握著拳頭指甲已深入掌心,隱隱捏出了血印,李夢蝶也是在那男子出現(xiàn)的一瞬間,秋波盯在了城樓上,當(dāng)看到那往日威風(fēng)凜凜的陣前勇將,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變得消瘦,失去了以往的英氣,她一張美艷如花的粉臉,已變成了蒼白之色,連往日鮮紅欲滴的櫻唇也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櫻唇微張,小聲叫道:“十三哥?!崩畲嫘u頭苦笑一聲,緩緩閉上的眼眸,饒是他一個七尺男兒此刻也有柔情的一面,臉頰淚水直落,心下道:“你不該來的?!?p> 他不想讓女子看到他此刻的處境,可對方已經(jīng)知道了,他也只好接受這場戲劇化的命運,揚聲一喊:“快開城門?!彪S他聲落,城門緩緩打開,李存孝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向著城樓下走去,而城外的十二太??稻σ娦抨柍情T打開,他面無表情,已經(jīng)想到女子進城是他父王的主意。
李夢蝶走進城門,當(dāng)看到那迎接自己的男子,她一張面頰上淚水隱隱落下,這一幕,敢叫人腸斷。清冷的月光照下,兩人靜靜的站在那里,眼神交匯在一起,李夢蝶刺客再見親人,卻已是兵刃相見,面容痛苦之下,也許是不想讓他十三哥為此難過,嬌美如花的臉上浮出一笑,急忙跑上前去,與他十三哥擁抱在一起,失聲淚下,李存孝拍了拍他小妹的后背,極為悲涼的一笑,說道:“是父王派你來的吧?”
李夢蝶嬌軀一顫,他二人都是被他父王收養(yǎng),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父王所賜,可對方竟反叛了他父王,不由的生氣,當(dāng)即從他十三哥的懷中脫離開,忽然一巴掌扇在李存孝的臉上,那一巴掌聲音無比清脆,讓的全場人大驚失色,李夢蝶手掌顫抖著,她不知道為什么要打他十三哥這一巴掌,她緊緊咬著櫻唇,看著男子臉頰上的紅掌印,她神色尤為不忍,用玉手摸的摸男子發(fā)紅的臉頰,有顯委屈的問道:“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父王?”
李存孝被他小妹扇了一巴掌,臉上是紅紅的掌印,可卻絲毫沒有怪罪女子的意思,只一時握住李夢蝶那一只顫抖的手,凄涼的笑道:“如果你早一點來,給我狠狠來幾巴掌,或許會打醒我,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不怪任何人,只是自己自作孽而不可活,成王敗寇,這便是我的命?!?p> 李夢蝶面頰上梨花帶雨,顯得楚楚可憐,臉色蒼白,只搖晃著腦袋,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結(jié)果,這不是當(dāng)初她認(rèn)識的那個十三哥,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子,他十三哥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比那會兒還在他父王面前替他十三哥求情,倘若男子真是為了自己的霸業(yè)而反叛了他父王,那他父王雖寵愛她,但想是她也無能為力能救下他十三哥了,片刻仍是不敢置信,粗里粗氣的說道:“不,你反叛父王,一定是有原因的,在我心中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一直對父王忠心耿耿,請你告訴小蝶,你究竟為何反叛父王?”
李存孝一對目光格外平靜的看著李夢蝶,和眼前女子能夠再次相見,人生已無憾事了,他英雄過人,但卻最終無法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半生戎馬,到頭來卻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他反叛他父王多因他四哥離間的原因,可如此說出來別人也不信,畢竟他反叛晉王,已經(jīng)成為事實,曾經(jīng)朱溫派來人馬前來和他聯(lián)絡(luò),已經(jīng)被他四哥抓獲,想是他父王早已知道,他與梁王朱溫有所內(nèi)幕,到時他即便將事情來龍去脈,是因為他四哥醉酒離間一并講出來,也是難逃一死,只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說道:“我自知此次犯下的滔天大罪,難免一死,但能和你再見一面,人生已無憾事。煩勞小妹代我懇求父王,但求父王能放過我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我安敬思甘赴黃泉,受父王的知遇之恩,只求來生做牛做馬償還了?!?p> 李夢蝶聽到他十三哥這一番話,猶如打了一個晴天霹靂,小嘴一張,身軀一顫,她怎么也沒想到,她十三哥只和那女人結(jié)婚數(shù)月,便懷有了孩子,一雙眉頭蹙起,問道:“什么?大嫂已經(jīng)懷有身孕了?”一想到他十三哥個反叛他父王,失去以往十三太保的身份,讓自己處境危險,不由得她氣憤的罵道:“你真是個混蛋,你倘若死了,對得起你未出生的孩子和將要為你守寡一生的大嫂嗎?”
李存孝仍是背著身,不敢再看身后女子,緩緩閉上的眼,熱淚盈眶,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只有一死謝罪了。李夢蝶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說道:“十三哥你放心,我見父王并不是真心想要殺你,只要你現(xiàn)在懸崖勒馬,一切還來得及,我會求父王對你網(wǎng)開一面的,快隨我回營向父王當(dāng)面請罪吧,憑兄長的能力,不日便會重新得到父王重用的,回去請罪不僅是為了在乎你的人,更是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崩畲嫘⒁粫r間怔怔出神,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他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只求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能夠安然活下去,緩緩轉(zhuǎn)過的身軀,一雙毫無波瀾的目光望著一襲素衣的李夢蝶,見女子真像是月宮中的嫦娥仙子下凡,神韻超非,他就那么平靜的看著女子,兩人算來也是青梅竹馬,只可惜是他一往情深,不能算是兩情相悅,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心下道:“傻丫頭,我此次犯下謀逆之罪,父王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我能力超非,料定父王也不會寬恕于我,即便父王有心饒恕于我,想是四哥也會從中相阻,除去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十三哥此次回去有死無生,但想我親自前去請罪,父王多少會饒過我的孩子,既然是你前來相請,即便是這鬼門關(guān),十三哥也愿意為你前去,今生不能與你共結(jié)良緣,但求來生再續(xù)前緣。”一番心中暗想,當(dāng)下微微笑道:“好,請容十三哥在陪夫人和她肚中的孩子一晚,明早,十三哥就和你去見父王?!?p> 李夢蝶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喜笑顏開,一雙清澈的眸子之中,重新流露出了以往的神彩,只要他十三哥愿意隨她回去,一切還是有轉(zhuǎn)機的,卻不想這一次還真是因為她而害了他十三哥,李存孝勇猛過人,跨下青騅馬,手中畢燕朝天撾,過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如果李存孝破釜沉舟與晉王一戰(zhàn),尚有獨自活命的可能,若是他逃出去,與他的兄弟高思繼,安休休等一眾勇士會合,未嘗不能卷土重來,可是自己的妻兒尚在城中,他又豈能拋下自己的妻兒獨自逃命,再說他父王此次親自前來擒他,晉王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實在不想和其反目成仇,如今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去向晉王請罪,是生是死,全憑他父王作主。
……
第二日天亮,城樓下嚴(yán)陣以待的十二太保康君立大為驚奇,只見城門緩緩打開,從城內(nèi)走出兩來,女子身穿素衣,腰挎彎刀,一張美麗的鵝蛋臉令人魂不守舍,便是郡主李夢蝶,而觀另一人,男子身穿一襲黑色緊身衣,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虎眼有神,足登黑色官靴,見那二人身形一躍,一個“旱地?fù)苁[”,倏地躥起,半空中身形連翻,便已跨過那深溝絕壘,那些守城的將士紛紛拿起長槍戒備起來,旁邊更有上百弓弩手已拉弓搭弦,做好迎敵的架勢,康君立一對眉頭緊皺,眼神如劍注視著來人,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他奉命在此圍困李存孝,此刻見李存孝出城,雖然對方未持兵器,可李存孝的一身武藝,仍是讓他不敢放松警惕。
李夢蝶一對秋波望著那些持槍,拉弓搭弦的士卒,一雙眸子不由得頓生寒意,昨夜她進城的時候,未見康君力對她阻攔,此刻卻對她橫生阻攔,分明是不想讓他十三哥見到他父王,臉色不由的一冷,沉聲道:“十二哥,你這是何意?”康君立輕輕笑道:“小妹,李存孝反叛父王,兄長奉命在此駐守,沒有父王的命令,不敢讓他擅自出城。”李夢蝶冷笑一聲,對方所說之意,無非是想將他十三哥活活餓死在城內(nèi),神情不悅的說道:“快快閃開,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康君立雖然也是他父王所收的養(yǎng)子,也是他的義兄,但卻與他私下交往不深,此刻他十三哥處境危機,為了他十三哥能活著見到他父王,更是不惜和對方翻臉??稻⒁娍ぶ鲗λ蟠蟪鍪郑鏌o表情,一對眼神顯得冰冷之極,握住偃月刀已做好架勢,沉聲道:“雖然小妹貴為郡主,深得父王寵愛,昨夜雖不知你進去見這叛徒做什么,但是我是奉命在此駐守,沒有父王的命令,即便是誰,我也不會讓他再次踏出城外一步。”
李夢蝶聞言不由得氣得渾身發(fā)顫,這些人分明是嫉妒他十三哥的能力,想置他十三哥于死地,李存孝知道康君立是對自己曾經(jīng)搶擄潞州之事耿耿于懷,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微微笑道:“十二哥,雖然我曾經(jīng)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我們畢竟是父王共同收養(yǎng)的義子,如今我落得這般下場,只求能見到父王,說一句話甘愿受死?!?p> 他曾經(jīng)目空一切,如今肯低聲下氣,卻不想康君力冷哼一聲,怒道:“別跟我嬉皮笑臉,你與朱溫密謀,意欲謀反,擒住父王獻城,對父王大不敬,今日我必讓你死在這亂箭之下,來人了,給我放箭?!?p> 見到對方大手一揮,呵斥弓弩手放箭,李夢蝶驚叫:“你敢?!绷r玉雙按住刀鞘,護在李存孝身前,一雙眼眸猶如一潭寒泉,冷不見底,那些欲射飛箭的士卒可卻猶豫了起來,雖說康君立是他們的首領(lǐng),可那女子畢竟是郡主,一旦晉王怪罪下來,他們都會死于非命。李存孝見到十二太保康君力迫不及待的想要殺他,便知康君立私下和他四哥李存信交情頗深,如今二人都想將他殺之而后快,面色一冷,將拳頭捏的吱吱作響,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以他以前的脾氣,哪能受這種委屈?李夢蝶按住腰間彎刀,蓄勢待發(fā),神色頗為冰冷的說道:“怎么說我也是一名郡主,我若是有了閃失,想是父王絕不會放過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我看你敢讓他們放箭?!?p> 康君立神色一滯,望著那極力護住李存孝的女子,一對眼珠子暗轉(zhuǎn),看著那些士卒不敢放箭,神色也犯難了起來,眼前這女子,可是深受他父王的寵愛,他敢借此攔住李存孝,甚至可以當(dāng)場斬殺李存孝,對于一個叛將,他父王是不可能怪罪他的,可眼前這女子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墒且坏┳尷畲嫘⒁姷剿竿酰撬竿跻粫r心軟放過的李存孝,那憑借李存孝的能力,日后定可再次超越他們,取得他父王的信任,康君立心中犯難,已是騎虎難下,意識到事情不敢弄得太過難堪,便笑道:“早就聽說小妹刀法有成,不如趁此機會,讓兄長一睹風(fēng)采如何?你若贏了我,我便閉一只眼讓你們過去,可若是輸了,你們就速速返城吧,待我請示過父王,讓他定奪。”
康君立他是晉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隨晉王南征北戰(zhàn),武藝高強,他心中想的是與郡主李夢蝶交手,憑他的身手一定可以將女子當(dāng)場擒獲,便可以趁機讓士卒亂箭射死李存孝。李夢蝶聰明伶俐,知道康君立的心機,清眸流盼看過一旁的李存孝,心想他十三哥,若是能見到他父王,便會有所轉(zhuǎn)機,當(dāng)場應(yīng)諾下來:“好,就依你所說,我倘若贏了,你便放我們過去?!?p> 康君立見對方爽快應(yīng)諾,陰沉的臉上泛出了一絲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小妹但請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倘若是輸了,親自護送你們?nèi)ヒ姼竿?。”說來他的確有些奸詐,想要將李存孝身前的這個擋箭牌先行給他控制住,可他還是過于自信,在他想來,他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怎是一個女子能比,他一出手,還不手到擒來?李夢蝶所習(xí)刀法,可是上官飛羽傳授,乃是徐長風(fēng)縱橫江湖數(shù)十載的不二武藝,雖然李夢蹀只是以數(shù)月時間,將縱橫刀法初入庭堂,還未將其刀法間的氣勢完全領(lǐng)悟,不然江湖上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見到他小妹要和康君立交手,李存孝冷著目光,滿臉擔(dān)憂之色,康君立雖說刀法歷害,可他深知他小妹從不做沒把握的事,當(dāng)下還是退開一旁。
李夢蝶見他十三哥退開,百里透紅的俏臉上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抹笑容,知道他兄長是信任她的,康君立望了一眼李存孝,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似是再說,看你一會兒怎么死。李夢蝶當(dāng)下也不廢話,腰間的彎刀立時出鞘,一道紫氣寒光乍現(xiàn),見她身形躍起,奔若雷霆,施展一招“劈山救母”刀勢直逼康君立腦門,康君立見女子主動攻來,不由得冷笑一聲,他畢竟是久經(jīng)沙場的悍將,當(dāng)下身形一退,一個螺旋一轉(zhuǎn),大刀往腰間一纏,借勢一斬,刀風(fēng)呼呼而過,一刀出,盡是殺仗之氣。
李夢蝶使得是短刀,還未近身,康君立的長刀已逼迫的她不敢上前,她也是藝高人膽大,猛一個鷂子翻身,康君立那一記兇狠的刀法只與擦背而過,李夢蝶身形一落地,腳下一點,快迅閃到對方的左側(cè),借對方一擊不中之時,施展一招“一刀兩斷”,橫斬康君立腰身,康君立面色一變,沒想到對方的刀法竟如此迅疾,急將刀身護住身前,只聽鐵器相撞的清脆傳開,康君立只被李夢蝶刀勢一步震退,心頭滿是震撼。忽見李夢蝶身形一轉(zhuǎn),來了一式怪招“霸王舉旗”,刀式自下反上回撩,康君立啊的一叫,哪會想到對方的刀法,竟如此奇妙多變,要是讓對方一擊得逞,那他的下巴還不得分開兩半,急忙往后退開數(shù)尺,只將一手大刀舞花開來,封住李夢蝶刀勢,讓她近不得身,那樣下去雙方只能戰(zhàn)個平局,李夢蝶施展開“抽刀斷水”舞花式,殺不進去,身形忙退開數(shù)丈,康君立長嘯一聲,大踏步而出,大刀猛的劈出,李夢蝶忙于躲閃,但見二人身形交錯,四周只被蕩起的滾滾黃沙中,裹著一男一女兩條人影,各逞豪強,拼斗不息。李存孝站在一旁觀看下來,臉上泛出驚異之色,心下驚道:“沒想到數(shù)月不見,小妹的刀法竟也如此精湛了。”
五十來合交手下來,康君立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李夢蝶臉頰也有些蒼白,可卻為了能讓他十三哥順利見到他父王,當(dāng)下咬緊了一口玉牙,渾身施展出一股內(nèi)勁,身形一拔而起,施出一招“萬里封喉”,磅礴的刀氣從上斬下,康君力已是目瞪口呆,驚得忘了作出反應(yīng)。李存孝眼見情況不妙,若是因自己,他小妹一刀殺了康君立,他父王一定會怪罪的,當(dāng)下身形一閃,搶先來到康君立身前,渾身一股氣勢散發(fā),右腳猛的一踏,地面都似被他一股渾厚的內(nèi)力震的緊顫,兩只大手從兩側(cè)合過頭頂,,李夢蝶一刀斬下,卻見是他十三哥急忙收力,即便是以李存孝的武功,仍被李夢蝶那一刀將凜凜身軀全然一震,雖硬接下這一刀勢,卻著實有些費力。李夢蝶手中的刀勢就被李存孝一對鐵掌夾在半空,李夢蝶連人帶刀被李存孝舉在半空,她想教訓(xùn)一下康君立,卻被他十三哥阻止了,秀眉緊蹙,驚聲道:“十三哥?!?p> “小妹,好了?!崩畲嫘⑼饬σ怀?,李夢蝶也與此收勢,身形緩緩落下,四周的將士已是瞠目結(jié)舌,這個久經(jīng)沙場的悍將,十二太保敗在了一個女子的手上。李夢蝶目光轉(zhuǎn)過一旁,望著驚恐中的康君立笑道:“十二哥,小妹多有得罪了,不知你先前所說的可否當(dāng)真,帶我們?nèi)ヒ姼竿??!笨稻⒕忂^神來,一張臉卻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只一下子攥緊了拳頭,中軍大帳就在不遠處,李夢蝶要領(lǐng)李存孝去見他父王,此刻沒了他的阻攔,從這里防線過去,便可直到中軍大帳,而女子卻要他親自領(lǐng)著他們?nèi)ヒ娝竿?,這分明是奚落他,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你……”
想他好歹是晉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在三軍將士面前,此刻敗在一個女子的手上,昔日威風(fēng)可真是一掃而盡了。李夢蝶看著一臉難堪的康君立,她一張俏臉上卻滿是喜色,笑道:“怎么,兄長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嗎?”
康君立此刻打錯了如意算盤,敗在了女子手上,不能除去李存孝這個心頭巨患,更是被女子所言逼得好似要噴出一口精血來,一張臉由紅轉(zhuǎn)紫,最后變成了鐵青,一只拳頭緊握,兩只眼神像是就要噴火似地注視著李夢蝶,他和李存孝說不上是深仇大恨,但李存孝卻是他和他四哥李存信共同的眼中釘,肉中刺,可謂是不得不除,如今又怎能放過他去見他父王?可是自己剛才在三軍將士面前,說的話又不能失信于人,要不然他在這些將士面前,還有什么威信可言?念及于此,一只拳頭緩緩松開,就待張口,李存孝卻先是開口,說道:“好了,小蝶,軍營大帳就在眼前,我們自己去見父王吧。”李夢蝶見他十三哥開口,看過康君立沉默了一下,對方是他父王帳下的十二太保,雖說和她交情不深,但是名義上也是他的兄長,方才笑道:“既然十三哥都這么說了,那小妹就息了此事吧?!?p> 康君立雖然不愿讓李存孝過去,但自己畢竟有言在先,此刻輸了,即揮了揮手,那些挺槍攔路士卒心領(lǐng)神會讓出一個道來,看著李夢蝶,李存孝二人邁步過去,康君立臉上表情復(fù)雜,心下道:“四哥,小弟無能,沒能攔住李存孝,這或許就是他命不該絕吧?!?p> 李存孝走過由士卒讓出的小道,突然回過身看著信陽城,憂心忡忡,一想城內(nèi)有他的妻兒,一幫弟兄,他此刻去見他父王,不知生死,就顯得有些悲戚,無奈,或許這一次與他們將是永別。李夢蝶泯住櫻唇看著他十三哥望著城池一時愣愣出神,知道他是放心不下那城內(nèi)的一切,緩緩勸慰道:“十三哥,你就寬心吧,父王見到你前來請罪,一定會很高興的,你一定可以安然見到慎兒出生的。”
她所說的慎兒便是李存孝給未出生的兒子取的名字,“安靜慎”,想是他要他的兒子日后凡事一定要謹(jǐn)慎從事,不能像他過于莽撞,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李存孝看著身前女子,眉頭微挑,眼神中充滿情愫,微微笑道:“你呀,這次怕是得罪十二哥了,他這人小肚雞腸,你這次當(dāng)著一眾將士的面擺了他一道,他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p> 李夢蝶面無表情,冷哼一聲,說道:“是他自己不要這臉面的,為了將十三哥殺之而后快,不惜在此地對你痛下殺手,如果我剛才輸了,他便可趁機擒住我,想是十三哥身手縱然了得,但是在這亂箭齊發(fā)之下,必定有死無生,再者他身為一個陣前大將,對一個女子出手,又算得上那號人物,我方才敢應(yīng)戰(zhàn),就沒怕得罪他?!?p> 李存孝一時間含情脈脈看著女子,女子一襲白衣勝雪,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那一雙眼神雖然冷澈,但卻對他例外,李夢蝶望過李存孝,似是有些愜意,急忙一轉(zhuǎn)目光,李存孝心中一嘆:“我真羨慕那小子。”想到那人,在他小妹危難之時,只是救了她小妹一命,便讓他小妹從此牽腸掛肚,他和他小妹打小青梅竹馬,說來只是自己一往情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