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命運的契約，已達成

　　星野泉看著身前的飛鳥千羽，銀色的瞳孔里，一股難以言表的壓迫力傳來。

　　她說得是真的，只要他沒說對答案的話，織田愛會死。

　　看著她的視線，星野泉的腦海里不自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是個瘋子。

　　他打算做點什么。

　　將所有的一切壓在虛無縹緲的命運上，不是他的性格。

　　然而，反抗的念頭剛剛產生，眼前的少女就如同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樣，輕笑一聲，如同冰面反射而來的潔白微光從她眼中亮起。

　　“我說了，不要企圖反抗?！?p>　　“……”

　　微光里，星野泉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想法轟然消散。

　　毫無反手之力，甚至反抗的念頭都不能有！

　　“那么作為懲罰，你必須在一分鐘之內給出答案?！?p>　　“倒計時，開始。”

　　“……”

　　星野泉張了張嘴，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嗓子像被堵住，心臟在狂跳，攥成拳頭的手心有冷汗?jié)B出。

　　“五十秒?！?p>　　少女冷漠地吐出了記時。

　　“……”

　　心臟猛地一跳，呆愣的靈魂重歸體內。星野泉深呼吸一口。

　　“范圍有限制嗎？”他盡量保持平靜地問。

　　“這個城市?！?p>　　“……”

　　該死——星野泉很想這么說。但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強迫自己壓抑住內心的負面情緒，開始冷靜思考。

　　范圍在這個城市，這是個廢話。如果眼前的少女說得是真的——只能是真的——地點是織田愛自己挑選的，那么……

　　“40秒?！?p>　　那么，想讓星野泉來猜到底在哪里的話，必然是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很重要的地方。

　　那么這個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腦海里不斷涌現(xiàn)回憶，從幼稚園，到小學，到中學，一切的過往，在腦海浮現(xiàn)，

　　全是織田愛的身影。

　　重要的場所……在哪里？

　　“30秒?！?p>　　這也太快了吧？

　　星野泉咬著牙齒，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回想，他們去過哪些地方？

　　家，學校，還有什么？還有哪里？他們還去過哪里？

　　修學旅行？外出游玩？這種地點太多了根本算不上重要的場合吧？

　　“20秒?！?p>　　時間流逝得飛快，根本來不及。

　　腦海里龐雜的思緒，翻飛的記憶，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分鐘全部過一遍吧？

　　這種攸關性命的答案，不可能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得出吧？

　　然而。

　　“10秒?！?p>　　該死，該死，該死，沒時間了！

　　心跳已經越來越快，指甲死命抵著掌心，卻什么都抓不住。

　　一分鐘的時間即將殆盡。

　　怎么辦？

　　“3秒?！?p>　　來不及了！

　　星野泉張著嘴，想把所有的一切交付命運，至少，說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然而，話到嘴邊，靈光一閃如雷霆炸響，一段久遠得不能再久遠的記憶在腦海里轟然開啟。

　　他想起來了！

　　——

　　“又到了中午的時候。那么，以下是今天扮家家酒的劇本：如果有一天，前輩跟一名女生出門游玩，女生突然失蹤了，該怎么辦呢？”

　　“這好像根本不是扮家家酒？別在意這種細節(jié)啦，我說是就是，總之，快點回答哦?！?p>　　“嗯，答對啦。那么前輩你要記住今天這個回答哦，一定要記住哦！”

　　“聽到了嗎？”

　　“拉勾——”

　　“嗯，契約達成?！?p>　　——

　　“0——”

　　“幼稚園，是幼稚園。我和織田一起上學的幼稚園！”

　　星野泉急促的聲音打斷了飛鳥千羽的最后記時。

　　幼稚園，那是他和織田愛最初相識的地方，那是他們達成契約的地方！

　　他看著面前的飛鳥千羽，看著她的臉上浮現(xiàn)了失望的神情。

　　“答對了?！?p>　　她說。

　　呼——

　　重達千斤都不能形容的巨大負擔被卸了下來，一陣脫力感迅速席卷而來。

　　背部一片冷汗，掌心被指甲壓得生疼，小腿在發(fā)顫。

　　還好，答對了。

　　他沒有忘記那個如同兒戲一般的、在扮家家酒中許下的契約。

　　織田愛也沒有。

　　萬幸。

　　然而。

　　“接下來，在十分鐘之內趕往那里，否則……”

　　星野泉看見飛鳥千羽臉上出現(xiàn)惡趣味的笑。

　　他很想說“不可能”，但是，這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他僅僅是愣了一下，就迅速拖著如同長跑之后脫力的身子跑到了街道旁，把摔在地上的單車扶了起來。

　　如果做不到反抗，那么就遵守規(guī)則。

　　此刻始終壓抑著自己內心負面情緒、理智占據(jù)上風的星野泉，很清楚這一點。

　　不要試圖去爭辯，她的規(guī)則不會被兩句話改變——或者說，劇本的設定不會因為他的意志而改變。

　　他能做的就是在現(xiàn)有的劇本設定下，選擇出最完美的故事走向。

　　因為握拳用力過猛而生疼的掌心扶上把手，因為緊張脫力而發(fā)酸的腳放上踏板。

　　周圍沒有任何人影，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他的單車。

　　握緊，踩下。

　　在陽光被行道樹遮擋落下的黯淡光束下，星野泉拼了命一樣飛快騎著單車。

　　迅疾的風，把被汗水浸濕的身體吹得冰涼。

　　還不夠，還要更快。

　　星野泉咬著牙，牙關因為太過用力都快麻木，他站起身，脫力的腿，發(fā)狠地騎著車。

　　十分鐘，不快點，根本來不及！

　　一點時間都不敢浪費，踏板帶動單車鏈條一圈又一圈的轉動，星野泉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知道過了多久。

　　星野泉絲毫不減速得駛過一個彎道，落葉被他帶起的風吹起，前方又忽然有了人影。

　　是一個交通燈，紅燈，旁邊有警察在指揮交通——那個一開始攔下了他，最后被他連續(xù)甩掉兩次的警察。

　　“刷——”

　　星野泉毫不停留地在他身旁一晃而過。

　　“！”

　　警察先是一愣，隨后臉上出現(xiàn)怒不可遏的神情。

　　沒過多久，星野泉聽到了身后出現(xiàn)了熟悉的發(fā)動機聲，以及——

　　“又是你小子！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出現(xiàn)！”

　　此時的星野泉已經沒有了回頭調戲之類的想法，他只是埋頭騎著車。

　　可是，發(fā)酸的腿，是有極限的。

　　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輕松甩開了。

　　摩托車發(fā)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且前方，再次出現(xiàn)了交通燈。

　　“快幫我攔住前面這個小子！”

　　身后的警察呼叫支援，朝著前面大喊。

　　前方，警察把目光鎖定了星野泉。

　　“……”

　　前有伏兵，后有追敵。難道說，束手就擒？

　　織田愛怎么辦？會死的。

　　他要怎么做？

　　星野泉慌亂地機械性地踩著踏板，眼看就要迎上前方的警察，這時候。

　　“星野——”

　　熟悉的喊聲從旁邊的街道傳來。

　　星野泉轉過頭，看見的是，齋藤和大河沙武一行四人朝著他招手。

　　“幫我！”他大喊。

　　沒有任何延遲的回答傳了過來：“好！”

　　四個人立即朝著前方的交通燈沖去。

　　“你們打算干什么！”

　　“讓開！快讓開！”

　　“停！你們幾個！”

　　“……”

　　“呼——”

　　星野泉一個擺頭，單車卷動風從混亂的人群里穿行而過。

　　緊接著身后，急剎車，摩托車轟鳴聲停下。

　　“你們幾個，想死嗎！”警察氣急敗壞地喊。

　　四人無所謂地一笑，對著遠去的星野泉揮著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接著大聲喊。

　　“星野！我們說過會幫忙的！”

　　“對！”

　　“星野！我想學一打五！”

　　“我也要！”

　　聲音里不無得意。

　　“好！”

　　星野泉立馬也大聲回應，呼嘯的風一下子灌入嘴中，讓他劇烈咳嗽起來。

　　咳嗽到，眼前的視線隱約都模糊。

　　他擺脫警察了。

　　……

　　疲憊的身體，繼續(xù)一刻不停地踩著單車。

　　握著車把的手臂被震得麻木，腿部蹬到快要失去知覺。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陌生而熟悉的街景。

　　幼稚園近在眼前。

　　大門旁邊，茶褐色短發(fā)的水手服少女靜靜站著。

　　“前輩，你來啦！”

　　她揮了揮手，朝著下車后差點因為腿軟跪倒在地的星野泉撲來。

　　這一撲，讓差點跪倒成為了事實。

　　星野泉在下，織田愛在上。

　　逆著天際的光，他看見女孩淺藍色的瞳孔里充盈著喜悅。

　　他伸出小拇指，勾住了織田愛同樣伸出的小拇指。

　　“契約達成?！?p>　　他們一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