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回到校外與別人合租的公寓已經(jīng)很晚了。
在此之前和下午那幾個踢球的哥們兒在學校附近的小餐館里來了一次“最后的晚餐”算是散伙飯了。
打進校那天起,這幾個哥們兒就成了他的死黨,除了不共享女友外,其他的統(tǒng)統(tǒng)共享。什么飯卡(校園卡)、衣服、鞋子、作業(yè)等等,只要能想到的,一切皆有可能!
講道理,六月底七月初的時候,他們就應該離開學校各找各媽。
四年的本科生活已經(jīng)結(jié)束不可能再來一次,如果再來一次,或許會是另一種活法。可是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后悔藥。
這幫爺們兒之所以還留在學校也是不得而已。
有的是準備考研,有的在等公司的offer,總之各人情況不盡相同。但是,江濤的情況有些特殊——他是被迫留校。
倒不是學校想留他,而是這位帥哥掛了科拿不到畢業(yè)證。
為掛科的事,他也努力過,找過任課老師,希望在畢業(yè)前的最后一次補考能放他一馬,但是,法不容情,武大有武大的校規(guī),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一視同仁。
看到同學們穿著學士服在校門口大牌坊前風風光光的拍畢業(yè)照時,江濤有些欲哭無淚悔之晚矣。
為了應付一下家里人,江濤只好借來哥們兒的學士服和畢業(yè)證,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裝模作樣的拍了一張“畢業(yè)照”,算是給家里一個交待。
就是這張笑比哭還難看的“畢業(yè)照”,讓他爸媽足足高興了一個禮拜合不攏嘴。老媽還特地把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里顯擺,那叫一個風光體面羨慕忌妒恨呢!
老倆口想,革命終于成功了,該琢磨著給兒子安排下一個五年計劃。
一旦兒子找到工作,得趕緊給他張羅個媳婦結(jié)婚生子。他爹結(jié)婚晚,中年才得子,早就有抱孫子的打算了。
為了畢業(yè)證的事,江濤一直躲在學校不敢回老家。他面臨著二種選擇:要么拿肄業(yè)證走人,要么再修學一年,他選擇了后者。
老媽來電話催過好幾回想讓他回家考公務員,順便給他介紹個當?shù)叵眿D。媳婦的人選都物色好了,是當?shù)匾患胰揍t(yī)院的護士,長得雖算不上天姿國色,但也膚白貌美,白白胖胖的很討人喜??墒墙瓭睦系行┎惶埻?。認為兒子是武大正牌畢業(yè)生,響當當?shù)模m說不能跟雷總比(確實沒法比),但比大多數(shù)打工的要強。加上兒子長的也不賴,理應找個門當戶對的。可準婆婆卻不這么想,滿心歡喜的認準了這門親事,覺得這事靠譜。瞧閨女那體態(tài),一看就知道是生兒子的命。這事就這么定了。
考公務員?呵呵,江濤有苦難言,只好一再敷衍家里。
一年多沒回去了,江濤知道老媽很想他,他何嘗不是。雖然他已經(jīng)有點離不開武漢的熱干面、小龍蝦,但最惦記的還是老媽親手做的豬肉燉粉條和東北小米粥。哪里好都不如家鄉(xiāng)好。
與那些整天沉迷于游戲的學渣不同,江濤的掛科多少有些令人惋惜。他不是一個厭學的人,更不是學渣,一切都是直播惹的禍。
剛上大三那年,直播的興起讓江濤很快迷戀上了主播這一行。因為學的是播音主持,做直播正好專業(yè)對口。做著做著就風生水起一發(fā)不可收拾。
由于老是翹課,學業(yè)亮起了紅燈,輔導員小姐姐警告過幾次,知道他在搞直播也就懶得管了。
導員小姐姐其實人挺好的只比江濤大幾歲,留校碩士,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雖對江濤能網(wǎng)開一面,但班上其他幾個掛科嚴重的同學就沒那么幸運了。
導員小姐姐會直接一個電話把他們的家長請到學校來當面訓斥,甭管家有多遠。
有一回,一位千里迢迢從東北疙瘩地里趕來的家長,被這個丫頭片子當眾訓的一楞一楞的,導員小姐兇巴巴的像換了一個人,氣的東北老鐵血壓上升,當場抽出皮帶恨不得把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暴打一頓。“傻小子你咋這么不醒事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
還好,江濤的天資還算不錯,雖掛科較多,但大部分學分都在畢業(yè)前修了回來,要不然會更慘。
按照武大學生手冊的規(guī)定,掛科超過30學分以上的可以直接抬走——退學。
不過,話說回來,有失就有得。如果不是被迫留校,江濤這一輩子怕是不會遇到彩璘,那么后面的故事也就無從談起。正應了那句,“福之禍所伏,禍之福所依?!?p> ……
在離武大三站路的這套三室一廳的公寓里,剛沖完澡的江濤拿著毛巾擦著濕漉的頭發(fā)晃進了客廳,順手從冰箱里取出一罐紅牛。
今天酒喝的有點狠他想醒醒酒。
他回頭瞥了一眼正在電腦前玩吃雞游戲的室友問了句:“憨豆哥,要不要來點什么?”
“來支啤酒吧?!焙┒垢缂?zhàn)正酣沒工夫抬頭。
這憨豆哥也是玩直播的,和江濤同屬一個直播平臺——鯊魚直播平臺的簽約主播,跟江濤還是搭檔。這套公寓是他倆合租的,租金不菲。
憨豆哥也是武大新聞與傳播學院畢業(yè)的,比江濤早幾屆,應該算江濤真正的學長——師出同門。因為長的酷似年輕版的“憨豆先生”【尤其是那雙圓溜溜的大眼】,所以被鯊魚水友戲稱為“憨豆哥”,至于真名叫什么已經(jīng)沒人關(guān)心了。
雖然叫憨豆哥,但憨豆哥跟“憨”字挨不上邊,由于家里有礦,從不為錢操心,屬于典型的富二代。大學畢業(yè)后就進了一家電臺做播音主持。干了一年不到,覺得沒意思就辭了工作在社會上閑蕩,直到直播的興起才干起了老本行——主播。當然,這個主播跟他以前在電臺當主播有著天壤之別。
現(xiàn)在的主播已經(jīng)爛大街了,是人是鬼只要有一部手機就可以當主播。
雖說主播多如牛毛,但想成為日進斗金的大主播,比登天還難。畢竟站在金字塔上的人永遠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會淪為炮灰,
和江濤有所不同,憨豆哥玩直播純屬是玩票性質(zhì),無欲無求,并不指望靠直播賺錢,玩直播純粹是為了方便撩抹。在一次平臺組織的活動中,他和江濤走到了一起。從此,鯊魚直播平臺就多了這對活寶。
他們倆都有直播天賦,逗比搞笑是他們的拿手絕活。兩人一唱一合跟相聲演員里的捧哏逗哏沒啥區(qū)別,所以被鯊魚水友戲稱為千年難得一遇的“好基友”,鯊魚平臺算是撿到寶了。
江濤將一瓶開啟的墨西哥科羅娜啤酒放在憨豆哥的電腦旁,然后躺在旁邊一張長沙發(fā)上喝著紅牛吹著電吹風開始回味著下午遇到彩璘的那一幕。
憨豆哥玩了一晚上的絕地求生,終于吃了一回雞——當然是在水友主動送人頭的情況下完成的,看把他高興的,他抬起頭來喝了一口科羅娜,頓時感覺那叫一個酸爽。
他側(cè)過身子望了望江濤,感覺他有心思,于是便問準備幾點去守夜。
江濤看了看時間,“今天就算了吧,感覺太累有點不在狀態(tài)。你在魚吧里發(fā)個停播通知,免得讓他們久等?!?p> “不守夜?”憨豆哥有些吃驚,“這樣怕不好吧。”
按以前的慣例,周末守夜是他們的保留節(jié)目雷打不動。
“今天酒被灌多了現(xiàn)在頭還是暈暈的,”江濤按了按太陽穴,“我怕這樣出鏡會掉粉的……
江濤在為自己找理由,
所謂“守夜”,就是每個周末他倆在光谷步行街的某酒吧門前蹲守,直播進出夜店的女孩并尋機搭訕。
這是他倆每周固定的一檔節(jié)目,水友們喜歡看這個。
這家酒吧是光谷僅有的一家通宵酒吧,這里的電音派對和蹦迪很嗨也很有特色,吸引著無數(shù)年輕人和外國留學生。每到轉(zhuǎn)鐘時,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男女會在大街上上演著一幕幕活色生香的街頭情景劇。
武漢雖說是老工業(yè)基地,但這里有著大學城的美譽。眾多的高校,滿街的學生黨,讓這座城市充滿青春活力。加之全國知名的直播平臺鯊魚總部坐落于此,所以這里直播的氛圍不要太好。
作為一名戶外主播,江濤在這里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他陽光、帥氣,加上臉皮超厚,撩起妹來得心應手。即便是高冷的美女,也經(jīng)不起他的挑逗,三下兩下就放松了警惕,最后被撩得花枝亂顫不能自己,大有相見恨晚托付終生的念頭。
但撩妹歸撩妹,對江濤而言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他不會把這當真,這是他做直播的底線。如果你當真了,那就out了。
今晚的變故多少讓憨豆哥有點意外。
這檔節(jié)目已經(jīng)開播了一段時間了,很受水友歡迎,很多觀眾為了看這檔直播節(jié)目已經(jīng)足足等了一個星期。
“應該是出現(xiàn)什么情況了”憨豆哥想,但不好明說。
江濤從憨豆哥那狐疑眼神中揣摩出他內(nèi)心的小九九,于是就干脆直說:
“憨豆哥,我們之間應該沒什么好隱瞞的……,”江濤喝了幾口紅牛,故意停頓了一下想賣個關(guān)子。
“呵呵,果然有料哈”!憨豆哥的耳朵已不知不覺的支楞了起來
江濤不緊不慢的把下午遇到彩璘的經(jīng)過輕描淡寫地講了一遍。
“有點意思?!焙┒垢顼@然來了精神,“濤哥,別的我都信,可這臨門一腳射的有點蹊蹺呀……”他壞笑的望著江濤,“你能保證不是沖著妹子去的?”
雖然憨豆哥比江濤年長四歲,但喊“濤哥”喊順了口,因為別人都這么喊。
“怎么可能,我江濤有那么low嗎?你又不是不曉得,哪次見到漂亮的小姐姐不是說上就上,還用得著這么復雜?再說離的那么遠,萬一是恐龍呢,那不是自找沒趣,晚上讓我做惡夢。
“那倒也是?!敝灰渡吓?,憨豆哥總有種聊不完的話題,那雙色迷迷的大眼就會自然放光?!爸皇怯行┡幻靼祝策@種好事總能被你濤哥遇到。”
憨豆哥嘆了一口氣,“我在那個場子踢了四年的球怎么就沒碰到個林妹妹?而且還是韓版的,這不科學呀!”
“得了,憨豆哥,少來,你撩到的靚妹還少嗎?最近跟雯雯進展怎么樣了?”
“算了,別提了,我看還是你膩害?!焙┒垢缬诌攘艘豢谄【啤?p> 愍豆哥知道江濤的尿性,每次“艷遇”的結(jié)果都是不了了之,沒什么大驚小怪的。他清楚江濤的為人——對女孩一向很隨便,跟自己一樣,也是渣男一枚,為了圈粉,玩CP玩的不亦樂乎。真亦假時假亦真,除了和那個女人之外。
“把她的微信推過來讓我瞧瞧?!焙┒垢缫桓逼炔患按臉幼?。
“沒有微信?!?p> “???”
這次輪到憨豆哥發(fā)懵。
“瞪著我干嘛?”
“濤哥,這樣吃獨食怕不好吧,不怕噎著?”憨豆哥半開玩笑的調(diào)侃道,“還想不想做兄弟?”
“真的沒她的微信……”
“當真?”
江濤把彩璘剛來中國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并夸下??谠谝粋€星期內(nèi)找到她,搞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
“不會是騙你的吧?”憨豆哥有點懷疑。他不太信陌生人的話,尤其是女孩?!绊n國小妹妹警惕性高著呢?!?p> “我想不會。她把手機給我看了,用的是line、ins之類的的,沒有微信?!?p> 直播這兩年,江濤對自己的女人緣那還是相當自信的。加過他微信的美女不下一千人,幾乎將他的手機擠爆,想拒絕他還真得有點勇氣。
“l(fā)ine好像是日本人、臺灣人用的多吧?雖然該軟件是韓國人開發(fā)的。”憨豆哥裝著一副很懂的樣子,“韓國人主要用kakaotalk、ins,連FB、推特都用的少。kakaotalk有點類似QQ微信那種聊天軟件,鵝廠是它的第二大股東:ins主要是帖圖有點像國內(nèi)的微博,后被FB收購了。
“憨豆哥,行啊你,不愧是學長哈!”
“學新聞傳播的,這些都不懂還混個屁呀!”憨豆哥一臉的嘚瑟。
憨豆哥低頭看了看手機里的直播間,因為沒有開播一群噴子已經(jīng)發(fā)彈幕開噴了,但大多數(shù)水友還比較理性都在問幾點鐘開播。
憨豆哥蹙了蹙眉,感覺把水友晾在一邊有些不太妥。便試探的說:“濤哥,你也累了,我一個人去守夜吧,好給水友一個交待,去一個人總比不去好?!?p> “也行,那就辛苦你憨豆哥跑一趟了,跟水友解釋一下我今天喝多了?!?p> “說的什么話呀,搞的這么客套。你早點休息吧,一切包在我身上?!?p> ……
情況并沒有江濤預想的那么順利。
新的一周開始,江濤就忙的有些不可開交:首先,他每天要定點直播武漢各重點高校新生入學的情況——這是直播平臺交待的硬性任務;其次,他要聯(lián)系學校辦理修學的事宜,這個比較麻煩:最后,他要找到那個叫李彩璘的韓國小姐姐,這是重中之重。
修學的事因聯(lián)系不上新的導員他把它暫時擱置一邊,高校定點直播也在照常進行,現(xiàn)在主要精力用在尋找彩璘。
在最近的一次直播中,江濤無意之中提到了彩璘,引起了觀眾水友們的極大興趣。
在江濤的描述中,這個韓國小姐姐被形容為“驚為天人”,觀眾老爺們不答應了。
韓劇又不是沒看過,有這么夸張的嗎?在眾多水友的印象中,韓國就是【玻尿酸的海洋,整容怪的天堂。】
天然美女——不存在的。
原以為找到彩璘是手到擒來的事:畢竟是一個學校的,留學生那邊的情況他也比較熟悉。但偏偏彩璘像是人間消失一樣,找遍武大的每個角落均一無所獲。
“你是在跟我躲貓貓嗎?”江濤似乎有些泄氣了,
江濤先前就認識一個在武大留學兩年的韓國女生,兩人還交往過一段時間,可惜學校放暑假還沒返校,如果她在的話問題早就迎刃而解。
現(xiàn)在,他只能采取最笨的辦法,不惜花了兩個下午蹲守在留學生公寓前,想一試運氣。
他的行為引起了門衛(wèi)保安的高度警惕,武大的安??刹皇浅运氐模绕鋵α魧W生公寓這一塊屬于學校重點保護對象。
有個保安把情況向保安隊長作了匯報,保安隊長把情況如實上報到校保衛(wèi)部并從監(jiān)控室里調(diào)出監(jiān)控畫面親自下達指令:“盯住這小子,以防對留學生圖謀不軌。”
江濤有點懊惱自己的大嘴巴——不該把彩璘這么早扯了出來?,F(xiàn)在倒好,水友們非要他交出韓國小姐姐,如果見不到韓國小姐姐立馬取消關(guān)注,不再聽他吹牛饒舌了。
想到這,江濤就想扇自己幾耳光。
他曾發(fā)過誓,一定會找到彩璘,可是,面對武大偌大的校園、五萬多師生的茫茫人海,他有些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