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魔、賽博和廢土
這一日的新開羅一如既往,烈日當(dāng)空、風(fēng)沙肆虐。
細(xì)碎的沙子被風(fēng)裹挾著在半空飛揚,猶如無數(shù)飛針。沙子打在174號庇護所上方的透明隔離層上,那聲響像雨滴敲打玻璃,而這細(xì)微的聲響很快就被混雜著阿拉伯語、印度語、英語以及少量漢語的談話聲以及人潮的噪音吞沒。
李塵封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這層透明、堅固的防護,大概用不了一分鐘的時間,這個集市里的所有人都會風(fēng)沙給扎成馬蜂窩。
悶熱的空氣中充斥著汗水和機油混在一起的味道,耳邊則是形形色色、又有些奇怪的吆喝聲——
“制作惡魔召喚法陣的上佳材料!接近滿血的超多核處理器、兼容九成以上協(xié)議的數(shù)據(jù)線、還有剛剛挖出來的完整的次元石!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上級惡魔坐標(biāo)密鑰!有效期三十天,可重復(fù)使用!保證真品,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dāng)!”
“高級談判術(shù)!教會您說惡魔語,與惡魔談笑風(fēng)生的同時把自己的內(nèi)臟賣一個最合適的價格!”
街邊形形色色的小販們賣力地大聲吆喝著,而他們身后的貨架大多上則堆著芯片、電路板、電容以及各種電子元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貨架上羅列著單薄、包裝各異的紙盒,封面大多都與“惡魔”有關(guān)——這讓李塵封想起了九十年音像店里的盜版DVD。
惡魔、電子元件、密鑰……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違和感,但偏偏除了李塵封外所有人都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這是李塵封蘇醒的第二天,他仍對這一切感到不適應(yīng)。
李塵封搖了搖頭,無視身邊的叫賣聲加快了腳步。
在穿過了集市最中心、最熱鬧的電子零件區(qū)后,他來到了市場邊緣有些冷清的地段,在這里聚集的大多是剛剛打獵回來的獵兵們,各種獵物被綁在了貨車上,等待著餐館的采購或者家庭主婦們的光顧。
作為第一次光顧“菜市場”的人,李塵封內(nèi)心大受震撼,這些收到輻射和惡劣環(huán)境而變異的動物在一個二十一世紀(jì)的人看來絕對是怪物:約兩人高,胖得像是球一樣的麻雀;只有幼貓大小,但酷似劍齒虎的貓科動物;背著類似龍類頭骨,個頭比卡車頭還要大的寄居蟹……
李塵封循著有些陌生、不完整的記憶在市場內(nèi)轉(zhuǎn)了一會兒,最終找到了他的目標(biāo)——一只身披堅硬外殼、外形類似鯊魚與蜥蜴合體的兩棲生物,砂蛟龍。
雖然砂蛟龍的危險等級是D級,已經(jīng)算是比較難以狩獵的怪物了,但由于其內(nèi)臟無論如何都有一股難以去除的腥味,因此獵兵在聽說李塵封想要買心臟時先是一愣,隨后便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在這個世界,國家這個概念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舊時代的貨幣自然也就失去了意義,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個人信用點”的虛擬貨幣。在掃碼將賬戶上為數(shù)不多的信用點中的大半轉(zhuǎn)過去后,李塵封拎著這顆剛剛被剜出來的、沉甸甸的心臟回了自己的住所。
174號庇護所只不過是位于新開羅幾百公里外的一個小型聚落,所有的建筑也都是最簡陋的無地基式建筑,而李塵封的住處正是這些臨時搭建的鐵皮房子的其中一間。
外面看著簡陋,里面更是家徒四壁:約二十平米的房間內(nèi),除了一張床、一套桌椅、兩個柜子、幾袋子賣不出去的廢料以及幾本為數(shù)不多的紙質(zhì)書籍外,便只有房間中央地板上的由各種電子元件構(gòu)成的召喚陣——或者說傳送門。
傳送門呈圓形,直徑約兩米上下,外面一圈是銀灰色的金屬結(jié)構(gòu),而內(nèi)圈則是裸露的數(shù)據(jù)線、電容、晶體管等元件。最中間的則是一顆巴掌大小、微微泛著湛藍(lán)色光芒的晶體,也就是傳送門最關(guān)鍵的次元石。
距離李塵封從這個房間醒來已經(jīng)過了近二十四個小時,其中約十二個小時都用在了適應(yīng)這具身體以及整理殘破的記憶上。
再算上前任身體主人收集情報、逃回這里,再到召喚惡魔用掉的約三十六個小時,距離七十二小時的時限只剩下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了。
——如果他不能在此之前將自己的肺和腎取回來,那么這將是他生命最后的十二個小時。
李塵封揉了揉眉頭,這一切要從他醒來開始說起。
李塵封是個穿越者。
穿越之前的他因為高中時期的一場車禍而高位截癱,脖子以下都沒了知覺。但他并沒有放棄人生,而是依靠不斷努力,最終成為了一名律師。
二十九歲時,李塵封便已經(jīng)一家事務(wù)所的高級合伙人了。沒有人敢因為他身體而小看他,因為他有一口好牙加上總是面帶笑容,但談判起來卻是寸步不讓、辯口利辭,甚至得了一個“笑臉閻王”的外號。
但正所謂樹大招風(fēng),李塵封因為最后一起官司惹上了一些本地的地頭蛇,結(jié)果他坐車回家的當(dāng)晚,正忍受著司機小王放的土嗨歌時,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一輛大貨車無視紅綠燈、打著遠(yuǎn)光燈朝他沖了過來……
當(dāng)李塵封再次醒來時,他就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充斥著惡魔、怪物的末世。
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不但與他同名同姓,相貌也近乎一致——仍是他那張相貌普通的臉,一口整齊、潔白的好牙,甚至連發(fā)型都是前世的三七偏分,只不過年輕了起碼五歲……不過最令李塵封激動的是,這是一具四肢健全的身體。
重獲生命,此外還獲得了一副四肢健全的健康身體,李塵封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和生活,可當(dāng)他理清了原主人的部分記憶后就郁悶了——他有可能很快又要死了。
雖然記憶有一些殘缺,但他還是勾勒出了前任李塵封的人生軌跡——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后來為了謀生加入了一個名為“西龍獵團”的組織,成為了他們手下的一名拾荒者,專門去尋找舊文明遺留下來的電子廢品。
不過想要在這樣一個充斥著各種變異怪物的末世拾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自保最有效的手段便是和惡魔簽訂契約。
通過誤打誤撞被挖掘出來的傳送門科技,人類可以和惡魔位面建立溝通,然后便可以用自己的“五臟六腑”作為抵押,換來擁有超凡力量的“禁器”。
前任李塵封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便用腎和肺換來了兩件禁器。但好景不長,前任李塵封前兩天和同伴外出拾荒時遇上了匪幫。為了保護朋友,他的禁器被一伙匪幫奪走了,之后恰好遇上了沙塵暴、趁亂逃走才沒淪為匪幫的刀下鬼。
雖然前任李塵封運氣不錯逃過一劫,但實際上仍處于命懸一線的狀態(tài)——簽訂了契約后內(nèi)臟不會消失,只是當(dāng)禁器被他人奪走或摧毀,那么抵押的器官就會被惡魔收走。
也就是說他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nèi)取回自己的禁器,否則便會失去腎和肺,那么他的下場也是顯而易見的……
前任李塵封不甘心等死,于是在弄清了匪幫們的據(jù)點位置后,他回到家孤注一擲地又一次召喚了惡魔。
根據(jù)前人幾百年與惡魔交易總結(jié)的經(jīng)驗,其他的器官惡魔也看不上,而五臟六腑作為抵押雖然危險,但如果出了事、及時治療也還有機會撿回一條命。
不過前任李塵封就不一樣了,他另辟蹊徑,把自己大腦的一部分賣給了惡魔。
回憶到這里,借尸還魂的新任李塵封不禁搖了搖頭——這惡魔也不挑食,這種“多少沾點”的腦子居然也來者不拒?
不過這倒給了李塵封可乘之機,恰好讓他“鳩占鵲巢”了。
整理完雜亂的記憶碎片,李塵封深吸了一口氣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仿佛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你要的砂蛟龍心臟已經(jīng)買回來了。該輪到你兌現(xiàn)諾言了,惡魔?!?p> 幾秒后,一個模糊、猶如火焰般不斷燃燒的影子出現(xiàn)在了李塵封的瞳孔之中。仔細(xì)觀察后就能發(fā)現(xiàn)在那團虛無縹緲的白色火焰中,赫然存在著一對閃爍著紅光、類似蛇一樣瞳孔。
——雖然前任李塵封已經(jīng)看不到了,但事實證明他近乎瘋狂的賭博行為也確實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意識和部分大腦為代價,將一只惡魔召喚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上。
這就是李塵封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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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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