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常勞作
從柳青杰家出來,宋沅長舒口氣,總算是邁出了一步。
她沒有回家,徑直去了大隊的養(yǎng)豬點,那是宋沅工作的地方。
養(yǎng)豬算是件輕松活,只負(fù)責(zé)喂食和堆肥。
很多人都削尖了腦袋想攬下這活,卻是被宋沅捷足先登了。
宋沅也爭氣,養(yǎng)了五年的豬,從原來的兩頭養(yǎng)到了現(xiàn)在的四頭。公分也從原來的一頭七百多分變成了一千多分。
這樣算下來的話,四頭加起來每天也是滿公分,應(yīng)了她自己說的那句不比家里男性長輩少。
她到的時候,豬群老遠(yuǎn)聽見她的腳步聲就開始哼哼唧唧。
她上前一一摸了摸小豬的頭,輕聲打過招呼,這才去把昨天背回來的豬草剁碎,然后混一些大隊向村民回收篩玉米面多出來的玉米皮子拌勻,這才倒進(jìn)豬槽里面。
豬食剛一入槽,小豬哼哼嗤嗤上前吃食。
豬食本來是要煮過的,但昨天宋沅回來太晚,沒時間煮。不過好在這些小豬嘴不挑,偶爾一頓的生食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家伙,你們真好,每天有人伺候,到時間就吃,過得還挺舒坦?!彼毋湟贿厯崦x自己最近的小豬耳朵,一邊自言自語。
小豬不知是否聽懂了宋沅的嘀咕,用那濕漉漉的嘴唇拱了拱宋沅的手。之后搖頭把宋沅的手甩開,繼續(xù)加入搶食大戰(zhàn)。
喂完豬,宋沅把它們趕了出來,而后自己拿了個竹編的簸箕進(jìn)了豬圈。
先鋤后抬。不一會兒,原本空氣還算清新的豬圈旁多了一大堆黑漆漆,臭烘烘的農(nóng)家肥。
農(nóng)家肥是一季莊稼好壞的關(guān)鍵,宋沅從來都不敢馬虎。用來給豬踩的草更是一背接著一背。
抬完豬糞,再往豬圈里鋪上厚厚一層野草,宋沅才把小豬趕回豬圈。
宋沅擼起袖子往旁邊的草棚走去,里面堆著她每天割回來的豬草,還有大隊給的砍刀。
麻利的用砍刀把豬草砍好,然后用簸箕裝進(jìn)一旁的鍋里,加水添柴點火。
等宋沅把豬食煮好,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了。
從草料屋走出來,宋沅也沒閑著。彎腰拿起大隊分配的鐮刀和背簍,跨著上了山。
這些年,糧食產(chǎn)量不景氣,家家戶戶都格外珍惜糧食,有的勞動力少且差的家庭都得借糧食吃,所以能進(jìn)豬嘴的只有豬草。
宋沅順著村子一直向前,今天她的目的地是村東側(cè)的烏山。
松橋大隊在一個四處環(huán)山的山坳里面,昨晚宋沅救人的山叫秘靈山,大隊的人輕易不會上去。只有七年前的蔡琴鼓起膽子進(jìn)去過一回。
秘靈上之所以成為禁地,是早些年村里的人進(jìn)山打獵,東西沒撈到,回來的時候倒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就大隊里的宋四叔公,嘴饞缺了個角,脖頸后方也是一排齒痕。是當(dāng)時進(jìn)山的時候被野狼咬的。
有了這么多血腥的事實擺在眼前,盡管知道秘靈山有很多野物,卻沒人再敢上去。
平時大家活動的是村東側(cè)的烏山和緊挨秘靈的小尖山和后山,當(dāng)然還有一些山體不算大,卻沒有名兒的山丘。
“碗兒,去割豬草?。 眲倧奶锢镏逼鹕碜拥睦钚》佳劬σ婚W,看著面前走過的身影匆匆打招呼。
“誒,是的,李大娘”
宋沅揚(yáng)起笑容回答,她知道李大娘并沒有什么好意,畢竟她的兒子女兒時常叫自己克命鬼。如果沒有大人教,小娃兒又怎會知道怎么叫。
“碗兒,順便幫大娘帶點野菜”,李小芳笑兮兮地安排著。
宋沅就知道沒什么好事,這個李大娘愛占便宜的名頭全村都知道,只是大家從來不搭理罷了。
順便帶點野菜,說得很是輕巧。她最討厭張嘴問人要東西的,但面對李大娘臉上卻笑意盈盈。
“遇見的話給您帶。對了,大娘,我看二娃在家,要不你叫他一起去,您也能多得一些不是?”
李小芳的臉?biāo)查g拉下來,這宋碗兒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她一個克命鬼,居然還想讓自己兒子和她一道?開么子玩笑?
“不了,二娃還要幫我看著家里的雞。對了,碗兒,你割豬草也不容易,野菜就不帶了”,李小芳沒了興致,生怕宋沅再有什么提議,又提著鋤頭埋頭苦干。
“好吧,大娘”,宋沅答的有些勉強(qiáng),是那種幫不上忙的惋惜。讓旁邊的一眾人都有些同情。
“呸,一個克兄克叔的東西,居然還想要拉上我們二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
待宋沅走了段距離,李小芳朝著她走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眼睛含著兇光,惡狠狠看著宋沅的背影。
“我說李大嘴,你這樣說個小女娃兒有點缺德哈”
李小芳聽到這話,諷刺的笑了一下。
“我說虎子媽,我說的缺德,那你怎么不讓你們虎妞跟宋碗兒去?。俊?p> 虎子媽聞言一震,讓虎妞去,那她娃還有命回來不?雖然她不待見女娃,但還不至于讓她送死。
李小芳見狀嗤了一聲,就你會說,當(dāng)了婊子還想立貞牌坊。
“你……”,虎子媽臉紅筋漲,我這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我就算沒讓我兒子閨女和她玩,但至少不在背后嚼人舌根。
“算了算了,虎子媽!干活吧”
見有人相勸,虎子媽順著坡下,轉(zhuǎn)個身跟別人一起說話去了。
李小芳見狀也不惱,高傲地翻了個白眼后繼續(xù)鋤田。
現(xiàn)在三月末,再有一個月左右秧苗就要下田,這可馬虎不得,這是大家的命根子。
這方唱罷,那方登場。
“誒,碗兒雖然克兄克叔,但看著乖巧,日子也過得著實慘了一些?!?p> 說話的是剛嫁進(jìn)松橋大隊的小媳婦張春秀,在家做姑娘時也算被嬌養(yǎng)著。她對宋沅背著的罪名沒那么害怕,倒是覺得宋沅過得太可憐。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快睡著了她們家就吵吵起來了,聽動靜又被打了”。說話的是宋沅家的對門兒,聲音小小的,生怕被宋家人聽了去。
“那能有什么辦法?蔡琴那不下蛋的母雞好不容易抱窩,這眼看就要翻身了結(jié)果兒子沒了,擱你你受得了?”
“那誰能干?兒子可是咱們這些女人的底氣,有了兒子腰桿子都要挺直一些?!被卦挼呐寺曇艏饫?p> “那可不?小順?gòu)?,整個大隊你的腰桿絕對挺得直直的?!?p> “哈哈哈”,眾人笑作一團(tuán)。
小順?gòu)屢膊簧鷼猓蠹一飪盒α似饋?。她生?個兒子,腰桿可不挺得直直的,這是很多人羨慕不來的運氣。
眾人的說法宋沅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圍著她的話題無非就是那幾個,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她自己都習(xí)慣了。
宋沅沿著小路走到了山腳下,烏山底下有一片種啥啥不成的荒地,此時卻長滿了蛤蟆葉和鵝腸草,土坎上還有一些糯米藤和白蒿。
宋沅心道夠了,這都是提前踩好點的。
把背簍放在地上,一個人彎腰去割豬草,割了差不多1個小時,背簍就裝得滿滿的還拔了尖兒。
她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還沒出來,日頭還早。起身把背簍藏進(jìn)一個隱秘的地方,而后進(jìn)了山。
背簍要是不藏,宋沅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再割一遍。
之前她放心把背簍放在土里,自己一個人進(jìn)山。等回來的時候,草不翼而飛不說,背簍還被踢得全是窟窿,回村自是少不得一頓罵,說她不懂珍惜公有財物。
有好事的人嚷著要她賠錢。當(dāng)時胡翠花的臉都?xì)饩G了,守財?shù)乃蹩赡苣贸鲥X來,只雙眼瞪著宋沅,嘴里一直罵著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還是大隊長看她做事勤懇,這才攔了下來,只讓她以后做事小心謹(jǐn)慎。宋沅也因此得了教訓(xùn),凡事都要想得長遠(yuǎn)一些。
甫一進(jìn)山,宋沅就像脫了僵的野馬,這里看看,那里逛逛,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烏山上樹木種類繁多,自然也少不了竹子。
烏山的竹林盛產(chǎn)寶物,不僅有竹筍,還有竹蓀。
竹筍可以炒著吃,也可以做成腌筍,還可以做成筍干,留作過冬菜吃。倒是竹蓀,煲湯味道極其鮮美,是難得的佳肴。
山背面的這片竹林是宋沅的秘密樂園,這片竹林長勢不高,面積也不大,竹蓀數(shù)量倒是不少,每年宋沅都能撿一大堆,今年也不例外。
宋沅輕輕踩進(jìn)竹林,脆脆的竹殼葉被踩得咔擦作響。
輕腳輕手的扒開竹殼葉,底下躺著幾株還沒開竹筍,雪白筆直的軀干很是誘人。
在它的旁邊還有幾株要開未開的竹蓀,白色的傘裙微微翹起,迎風(fēng)而立,宛如妙齡少女。
宋沅輕輕掰下竹蓀,把頂部的黑色物質(zhì)和底下的傘托丟開,然后放到就近的地面。
等全部采摘完再用自己的衣兜兜到背簍的地方,掀開最上面一層草,把竹蓀鋪上去,然后再把草蓋上。
時間差不多了,宋沅背起地上的豬草準(zhǔn)備回去了,這個時候太陽已經(jīng)爬上來,她把草背回豬圈,還得為宋家人做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