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聊，在房間習(xí)音練字，就見李嬸進(jìn)來道：‘‘你倆不去吃飯是怎么回事？’’子楣按住澹兒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自己先道：‘‘不餓就沒去了?！耪f完，又見劉思允進(jìn)來道：‘‘說實話，可是打架去了？’’說著，把悶聲的兩人身檢一通，看有沒有傷。瞅李嬸那紅氣臉，子楣知是瞞不住了才將此事道出。劉思允帶澹兒家去后，李嬸整理著酒席打包回來的菜肴，越想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奪步出院門，恰遇孫氏拿一盒藥走來問道：‘‘那邊都散席了，你這是去哪？’’李嬸道：‘‘他們家野孩子盡學(xué)著欺負(fù)人，欺負(fù)到了我家閨女身上，我?guī)退麄兗夜芙桃活D那野孩子去，給我家子楣討個說法?！瘜O氏張開手?jǐn)r住李嬸，一面推她回到院中，一面說道：‘‘孩子鬧，我們大人何必跟著鬧呢，真這樣鬧下去成個什么樣了。大家伙在那邊才指了他家孩子的錯，你這邊再不依不饒的會弄得大家都不好看?！顙鹱噬系溃骸安皇俏覠o理取鬧，是真憋忍不住他們的做派，讓人惱火?！睂O氏尋旁邊的凳也坐下，把藥盒塞李嬸手里道：‘‘大家也都理解，你消消氣，不值得火氣這么大。中午聽你說頭痛，國岳媳婦托我拿了這盒去痛片過來給你。’’李嬸聽言，把藥盒扔回給了孫氏，說道：‘‘她就是個人前廢話人后鬼話的猴精，天天粉頭粉臉的招搖，多大年紀(jì)了，輕薄自賤的浪蕩事還做不夠。自己沒病又要打著心眼去買什么去痛片給我?！瘜O氏笑道：‘‘誰沒個病似的，她年前因到王醫(yī)師那打了足足一天的點滴，開多出這去痛片留現(xiàn)在，吃不著就讓我送來給你的，哪有什么心眼呀。’’說著挪凳往李嬸旁靠了靠，把藥盒塞給李嬸，又道：‘‘唉，咱也甭提這些不打緊的話了，齊祥的事已…’’李嬸聽齊祥兩個字，眼直神聚，一下擒住孫氏的左手指直問齊祥怎樣，孫氏受她突然一抓，左手指尖疼得縮起，直喊疼，李嬸控住激動道：‘‘因為茜兒這邊絆住了沒得去看看，你現(xiàn)在有齊祥什么消息么？’’孫氏道：‘‘林鑾媽和我都跟易蓮她們?nèi)f了，叫她們回來時到那里問一下消息，只是怕天晚了她們要在新郎官家過上一夜，明兒才回來?！匆娎顙鹦纳园?，便起身捶捶腿，接著道：‘‘該說的都說了，這會子我還要去收拾殘席呢。’’李嬸看孫氏腿病似又犯了，想起家里放著以前在街上老郎中那買的一瓶藥酒，便攔住她道：‘‘我這有瓶藥酒，對像你這樣的腿病有些療效，我拿來給你回家去涂上試試。’’說完后進(jìn)屋拿來給了孫氏，孫氏道：‘‘我這幾年的老毛病了，吃過不少藥還是時不時的反復(fù)發(fā)作?！顙鸬溃骸幰踩侄?，吃多了積在身體里不好，你回去按說明來擦腿上，我想應(yīng)該能管些用?！瘜O氏謝了聲，轉(zhuǎn)身去了。
洗過澡天未全黑，澹兒與子楣躺床上將語文課本從頭看一遍，看至《雪地里的小畫家》一文時心里喜歡，兩人齊聲通讀了幾遍后，澹兒問道：‘‘姐姐你見過雪么？’’子楣道：‘‘我只知道雪比那打豆腐的石膏還白，但是我們這里除了下雨，哪有人見過下雪的。聽我媽媽說以前這里是有雪下過的，大前年冬天，哥哥一大早拉我起床到外邊說看雪，我看見地里那土豆葉上蓋了一層白雪，亮晶晶的，不一會兒的時間就化成水了，我媽媽來看了說這是霜，可伶那土豆給凍壞了?！旱溃骸焱砩献罾淞?，最有可能下雪了，可我們都睡得早早的，見不到的，除非夜里等著不睡覺?！f完后眼里里滿懷期待，又道：‘‘今年的冬天夜里，我要看一次雪?！涸诒咀訉懴隆囱瘍蓚€歪扭的字，子楣道：‘‘你可是犯傻了，白天里的雨都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會下呢，更別說夜里下的雪了，你怎么知道哪個夜里會下呢，要不下的話你就不睡覺了？’’澹兒聽了，直言想要看雪還真難，子楣道：‘‘等我們長大，到外面去就有雪看了?！@里都沒雪，外面又怎么會有雪？澹兒不明白，子楣道：‘‘以前聽茜兒姐姐講外面冬天比我們這冷，不僅晚上會下，白天也下呢，那雪還有個美麗的名，叫未央花?！旱溃骸嫦肟禳c長大，長大了，我們一起出去看雪么？’’子楣道：‘‘去，我們叫上晴月，我們?nèi)齻€一起去看?！瘍扇藢W(xué)晴月那樣拉勾作數(shù)，拉完勾，澹兒想到小黃狗的事兒，又怕晴月知道后生氣，不愿意一起去看雪，子楣肯定說晴月她不會計較這個事兒的，澹兒聽了也沒這個顧慮了，道：‘‘我們又不知道晴月住在哪里，怎么找她一起看雪呢？’’子楣下床來道：‘‘你媽媽知道的。’’說完，子楣去了廁所，澹兒翻起子楣的作業(yè)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拼音和字體，并有紅勾和一個好字表示老師已批閱。子楣如廁回來，澹兒便道：‘‘每一頁上都打著紅勾，這一頁為什么沒有呀？’’子楣上床拿過作業(yè)本，說了昨日因起床遲到被老師罰站之事，最后還道：‘‘你可別說出去，不然我媽又要傷心了?！狐c頭答應(yīng)。
次日，子楣上了學(xué)，李嬸就跑去孫氏家一直等消息。待至下午，秀瑩回來把所有事說了之后，李嬸和孫氏一起來到霍氏家，在門口處看進(jìn)去，只見霍氏背對門于桌前呆坐出神，灶邊架火煎著藥，飄出一股中藥味。孫氏先進(jìn)來道：‘‘怎么又吃藥了？’’霍氏回頭見是這兩人，便道：‘‘中午回來睡了一會兒，頭又疼了，不吃藥頂一下不行。’’三人又談了些有的沒的的閑話后，談及易蓮她們，孫氏慌稱道：‘‘都回來了呢，只是易蓮她在城里想買些東西回來孝敬你，要晚些才能回?！羰下犃耍仁前櫭及胄虐胍?，忽又起身跺起腳，涕淚縱橫，著急道：‘‘這孩子怕是找這個機(jī)會又離家出走了。’’李嬸上來扶霍氏回桌邊坐下，道：‘‘易蓮早不是年小黯事的小孩子了，你不要這么多心了?！瘜O氏猜想易蓮大概率是離家出走了，這事瞞得一時瞞不了一世，于是鼓了鼓氣說道：‘‘你也不分好歹就哭，哭出重病，如果教易蓮和林鑾回來后看到你病床上了怎么辦！’’霍氏聽見林鑾，又急問林鑾之事，孫氏道：‘‘有齊祥他爸在那邊照看，說過了沒事，叫你放心?！丝套优p雙出事，霍氏更是傷心起來。想到齊祥，一邊的李嬸也是跟著淚眼迷離。孫氏想走開卻撇不下，留在這幫霍氏煎好藥看著她吃下去，之后才拉起李嬸起身各回各家了。
晚間，澹兒再找來時，子楣恰洗完澡。澹兒到床上來見柜上放的除了語文課本還有夾著作業(yè)本的數(shù)學(xué)課本，便說道：‘‘晚上又是看語文又是做數(shù)學(xué)，怪不得姐姐你累得早上會遲到?！娱沟溃骸皇且驗檫@個呢，我媽媽正傷心哥哥被抓走的事兒，又發(fā)現(xiàn)我藏有一個玻璃晶球玩，生氣的把晶球摔碎了，我知道，她不說我，但一定在生我的氣?！航忉尩溃骸沐e怪李媽媽了，李媽媽只是來在柜里頭拿風(fēng)油精，那球自己滾掉地上摔的，李媽媽看見了還說是齊祥哥哥買的呢?！娱沟溃骸瓉硎沁@樣，只是哥哥還沒得回來?！f著心情低落了下來，澹兒也暗自傷感。一會兒后，澹兒道：‘‘我在這里跟你睡吧，早上我起的早，可以叫你起床?！娱沟溃骸易约憾计鸬脕淼?，不過和你一起睡也好的，只怕你媽媽不同意?！恢顙鹗裁磿r候進(jìn)來了，道：‘‘什么同意不同意什么的，聊什么呢？’’澹兒道：‘‘我想和姐姐一起睡，我怕我媽媽不同意，李媽媽你呢？’’李嬸道：‘‘你天天在這里睡都好，今晚你就在這里睡，我去跟你媽說，你媽會同意的?！f著，拿了子楣那沾滿塵土的帆布鞋出去同衣服一起洗，此時便見劉思允來喚澹回去睡，李嬸說道：‘‘今晚澹兒在這邊和子楣一起睡，你放心得了。’’劉思允道：‘‘晚上這兩人在一起定會鬧得晚，子楣哪里還用休息和學(xué)習(xí)?！顙鸬溃骸闶菦]看見她倆一起學(xué)習(xí)的樣子，她倆都懂事得很，你就不用操心了?！瘎⑺荚市南乱幌?，也只一晚沒什么不妥，便答應(yīng)了?？芍蟮腻航舆B一周時間都堅持與子楣睡一起，劉思允也無法了。至這日，澹兒見子楣說和李嬸去集市買月餅和水果，便也央求了劉思允帶自己與她們一起去。到了集市，但見今日攤位只有零散的幾個，店面關(guān)閉了許多，人也是稀稀拉拉幾個在走動，空蕩蕩的街道顯得蕭條。擺攤桌上的月餅除五仁和叉燒更無其他選擇，六塊月餅疊一起簡單包裝成一捆，標(biāo)價五元。李嬸買了一捆月餅，再到水果攤挑果子，向攤販問道：‘‘這里不同以往那樣熱鬧了，少了好多人是怎么回事??？’’攤販遲疑了會道：‘‘這里都已經(jīng)搬遷一部分人了，你們還不知道？’’劉思允接了話道：‘‘我們南邊那村的不曾聽說這事兒?！瘮傌溞χ屢闪耍溃骸乙詾槟銈兪沁@里的?！顙饐枮楹我徇w，攤販道：‘‘要修條鐵路還是公路來著，起初村里開會說是從山中打隧道過去，用不著搬遷的，可轉(zhuǎn)天就又說都要搬遷。年底我們這些剩下的也要搬走啰?！顙鹩值溃骸及嶙吡?，祖祖輩輩留這里的田地都荒廢了，誰舍得呢？’’攤販還是一臉笑容，道：‘‘田地能種出多少能力，大家早煩了在這窮山僻壤的苦日子，現(xiàn)在有補貼給又有免費新房住，你說這樣的好處，有誰不愿意搬呢?！瘎⑺荚蕟柖及崛ツ睦铮瑪傌溣值溃骸饷娉俏?，離咱市中心很近，以后大家伙都是城里人了，都能過上好日子?！敉旯舆^秤付錢，幾人走過一雜貨攤，子楣對那粉色蝴蝶發(fā)夾甚是喜歡，便乞求李嬸給買了一個，買完該買的，之后便回家了。澹兒在家吃過晚飯，供完月亮，拿了一塊月餅跑來子楣這里，一起將月餅分半了吃。劉思允來這邊時，李嬸正在院里閉眼向月亮祈福，前面小桌臺上擺放著香燭茶水和月餅水果。劉思允悄然走來一旁，不打擾到李嬸，也望著天上十五圓月，月光于臉如水，于地似霜。再次收回目光時，李嬸也祈完了福，劉思允問道：‘‘今年齊祥爸怎么不回家過中秋？’’李嬸挪來凳子坐下，道：‘‘說那邊工作忙，沒空?！瘎⑺荚室沧碌溃骸姓f齊祥的事怎樣了么？’’李嬸道：‘‘他只會說沒事沒事，齊祥都快半個月了還沒回來，八成監(jiān)押在那里了。’’說著又傷起心來，劉思允頓悔提這話茬，于這時，澹兒扶著門框探出頭來道：‘‘房頂上掉下來一只大老鼠，姐姐正在房間里抓老鼠呢！’’子楣站床上笑呵呵的，雙手提著一只大老鼠，見劉思允李嬸她們進(jìn)來，便跳下床，將老鼠舉過來道：‘‘這只老鼠笨笨的不會跑，我一下子捉住了?！瘎⑺荚拭Φ溃骸鲜蠊峙K的，快放手，被它咬到是要該打預(yù)防針的。’’子楣聽說要打針，忙將老鼠丟在床尾的水桶里。這老鼠一點不畏人，從容的與人對視，李嬸道：‘‘這禍害偷慣家里的米吃竟長得這樣肥?！f著，拿來搓衣棒就要打死老鼠，澹兒見老鼠挺怪可憐兮兮的，便道：‘’不如拿外邊去放了它吧。’’李嬸道：‘‘咱們可憐地放了它，它可不會可憐我們家地里的蘿卜和菜苗，打死了最好，免得禍害莊稼。’’子楣道：‘‘送給懶爹吧，他經(jīng)常去灌老鼠洞抓老鼠呢?！顙鹉樢蛔儯溃骸裁磻械?，他就是個瘋子，你們出去玩可別挨近他?！f完提桶到外邊去，用搓衣棒戳死了老鼠?；卦豪镄∽琅_前，李嬸撒一杯茶在地上敬過月亮，便和劉思允吃著果子閑嘮，子楣則拿了一些糖桔同澹兒到房間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