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雨了。
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秋雨,一層秋雨一層涼,她加了件外套,撐了傘,出門了。
雨越下越大,從小雨變成豆大的雨,“嘩嘩”地打在她的雨傘上,打濕了她的裙?,涼意從足底一只蔓延到全身,她躲到包子里,買了兩個包子和豆?jié){,一邊吃一邊看雨會不會小一點。
老板娘還是那個老板娘,熱情又關(guān)切地問她:“這下雨天還去哪呀?這大周末的,又不要上班,別亂跑啊!”
初夏喝了口豆?jié){,無奈地說:“去機場送個朋友?!?p> “哦,那要是去送送的,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是啊,所以必須去送送?!?p> “看這天呀,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搞不好飛機晚點,那可就是人不留人天留人?!?p> 包子吃完了,豆?jié){喝完了,雨勢反而越下越大。
她看了看時間,怕來不及,跟老板娘打了個照呼,就頂著大雨向地鐵口艱難前行。
終于,安全到達(dá)地鐵站,但渾身都濕透了,衣服粘在身上難受死了。
她找到洗手間,將外套脫了,竟能擰出水來,今天這雨下得也太大了。
想用烘干機烘干衣服,但是看時間又快來及了,就只能烘干了裙?,就去趕地鐵。
今天地鐵上的人特別多,她被擠在人群里,身上又粘粘的,好狼狽的感覺。
到了機場站,她下了地鐵,出了站,外面的雨竟然停了。
她卻不由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看了看濕答答的外套,只好抱緊自己往機場檢票口方向走去。
隔得老遠(yuǎn),她就看到了陳巖靜立在檢票口處。他那么高,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發(fā)現(xiàn)。
初夏沒走幾步,陳巖就看到了她,沖她用力揮了揮手,人便往她的方向來。
“我以為你不來了?!碑吘鼓敲创蟮挠辏€好她來了,他看了一眼她,問道,“淋壞了嗎?”
“沒有,我只怕趕不上,怎么會不來?還好趕上了?!背跸念D了頓,“雨這么大,飛機沒晚點吧?”
“沒有接到通知,應(yīng)該沒有?!?p> “嗯,那就好。”初夏想了想,又說道,“到了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等你學(xué)成回來報銷祖國!”
陳巖憨憨地笑了。
初夏也明媚地笑了。
兩人又閑聊了兩句,陳巖倏爾小聲問道:“初夏,我可以抱抱你嗎?”
初夏沒聽清,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陳巖撓了撓頭,害羞地說:“沒,沒什么,登機時間快到了,我安檢了?!?p> “嗯,那快去吧!”
“那我走了哦!”
“走吧!”
“我真的走了?”
“嗯,快走吧,別墨跡,新加坡很近的,飛機只要四個小時,別整得跟生離死別的,你要是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p> 陳巖點點頭,又說:“我會想你的?!?p> 初夏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也會想你的,加油,好好念書!”
陳巖紅了臉,輕聲說道:“嗯,知道了!”
陳巖轉(zhuǎn)身離開,初夏看著他的背影,倏地生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觸,有種孩子未來可期的欣慰感。
送走了陳巖,她便給陳亦清發(fā)了短信,她等了一會,收到回復(fù):我在機場停車場。
陳亦清用微信發(fā)了個位置共享,初夏跟著指示尖頭,一路尋了過去,兩人的頭像越來越近,直至她抬頭看到陳亦清那清俊的身影,正站在她對面的不遠(yuǎn)處,望著她。
她關(guān)了手機,沖他揮了揮手,隔著人群,看到他向她而來,陌生的人與他一個一個擦肩而過,但他只為她而來,驀地有種莫名的感動襲上心頭,
她也快步向他走去,兩人在人群中終于相遇。
四目相接,兩人眼底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收起,一時間畫面有點奇怪,有點像偶像劇里的男女主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走到一起的感覺。
初夏趕走這奇怪的念頭,問陳亦清:“你什么時候來的機場?!眲倓偹o他發(fā)短信,他就回復(fù)到停車場了,他是不是很早就來機場了?
“剛到?!标愐嗲蹇吹剿掷锏臐裢馓?,皺了皺眉頭,問道,“淋到雨了?”
“嗯,早上出門時雨有點大。”鼻子忽地有點癢,她輕輕揉了揉。
陳亦清脫下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還有他的體溫,之前還不覺得冷,加了一件外套,突然就覺得寒意正盛,不由打了幾個噴嚏。
“機場冷,我們?nèi)ボ嚿习桑 ?p> 初夏點了點頭,陳亦清便拉著她的小手,在人群中靈活穿梭,想要盡快帶她去暖和的車上。
這是他們分手后,第一次牽手。
陳亦清的手掌還是那么寬大而溫厚,將她的小手輕輕握在手心,溫度從手心一點一點擴散,溫暖了她的四肢百骸。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讓她不由迷戀,心緒沉淪,無法抑制。
原來她還喜歡著他,從沒有變過,只是她自己不承認(rèn)而已。
明明知道他與她不可能,不應(yīng)該喜歡他,更不應(yīng)該愛上他,可是,只是一次小小的牽手,就讓她無法再忽視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她又再一次止不住地對他動心。
她強壓下心緒,不想他看到。
兩人上了車,陳亦清將暖氣打開,初夏將外套脫下還給他。不能再穿他的外套了,她家柜子里都已經(jīng)有兩件了。
兩人默了一陣,陳亦清便掛了檔,輕踩油門,開車離開了機場。
外面的雨又淅淅瀝瀝開始下了起來,這個天越發(fā)陰晴不定起來。
大概是車內(nèi)的溫度有些高,初夏的臉上染了不自然的紅暈,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到了老宅門口,陳亦清停了車叫她,她沒醒,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他正要下車,人被初夏拉住了:“陳亦清,我病了,能帶我回家嗎?我不能把病氣過給爺爺。”
陳亦清默了一會,便又開車離開了,在車上打了電話,跟爺爺說了情況,爺爺又交待了幾句,掛了電話,開車去了醫(yī)院。
初夏再次醒來,人被抱在懷里,她抬眼看了四周,是醫(yī)院。
她喉嚨干澀,抬眼望著陳亦清的側(cè)臉,清俊動人,她輕咳一聲:“陳亦清,只是感冒,不用來醫(yī)院?!?p> 陳亦清側(cè)頭垂眼看她,輕聲安撫她:“很快的,已經(jīng)約好醫(yī)生了?!?p> 有病人開始竊竊私語了,初夏輕嘆一聲:“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
陳亦清挑了挑眉頭,將人放下,也沒再說什么。
就聽到叫號聲,陳亦清陪著初夏一起進了門診辦公室。
看了醫(yī)生,拿了藥,陳亦清便開車將人送回家。
車開到小區(qū)樓下,停好車,兩人下了車。
林冰卻從一旁突然冒了出來,咋咋呼呼地問:“哎呀,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
林冰是收到初夏的短信才趕來的,短信里說病了,著實嚇了她一跳,以為是昨天被方成東嚇到了,產(chǎn)生了什么不好的后遺癥,人便著急忙慌地就趕了過來。
現(xiàn)在看到初夏好好的,她才稍稍安心了一點。
初夏露出淺淺地微笑,安撫了一下林冰:“早上淋了些雨,就感冒了,問題不大?!?p> 只不過是個小感冒,陳亦清非說要陪她,還要照顧她,害得她不得不找林冰來擋一下,否則光是陳亦清那溫柔眼神,就能讓她徹底沉淪,怕是最后將人直接撲倒,也是極有可能的。
事實上,在此之前她就是這么一步一步淪陷的。那時候,她明明知道他對她存著壞心思,卻在他每一步試探,每一步靠近中,失了自我,任由兩人之間的曖昧情緒不斷發(fā)酵。好在后來她幡然醒悟,沒有一錯再錯,結(jié)束了她與他不清不楚的曖昧關(guān)系。那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現(xiàn)在想來她也戚戚然。
那時候有多少痛苦,現(xiàn)在就有多少清醒。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因為每一次與他對視,她都會怦然心動。所以,她不能與他單獨相處,不僅是防他,更要防她自己。
她拉林冰過來就是幫忙擋一下,可是看到林冰身后的宋長卿,又覺得對不起這對小情侶。
初夏轉(zhuǎn)而對陳亦清說:“謝謝你帶我看病,又送我回來?!彼D了頓,接著說,“現(xiàn)在我朋友來了,她會照顧我的,你回去陪爺爺吧!”
陳亦清皺了皺眉頭,靜靜地看著她,一時兩人僵在原地。
此刻桂花樹上還沾染著水珠,飄落在空中,空氣一片寒涼。
初夏清咳一聲,別過臉去,對林冰說:“我們上樓吧!”
林冰沖宋長卿眨了眨眼,便和初夏一起上了樓,留下兩個男人。
陳亦清朝宋長卿點了點頭,宋長卿亦禮貌點頭。
“你好,我是陳亦清!”
“你好,宋長卿!”
“你女朋友……挺會照顧人!”搶了他家小貓。
“你女朋友……也挺會打人!”不過他老婆更厲害。
“她又打誰了?”
“看來你還不知道,方成東,已經(jīng)送進局子了?!?p> “……”又是方成東。
兩人靜默了一陣,便各自駕車離開。
林冰在樓上陽臺上看著兩個男人走了,才回頭跟初夏說:“他們都走了?!?p> 初夏正從臥室換了衣服出來,倒了杯水,準(zhǔn)備開始吃藥。
林冰走過來坐到初夏身邊:“怎么回事?你和陳亦清現(xiàn)在什么情況?”
初夏一邊吃藥一邊賭氣地說了聲:“不知道!”她莫名有些煩燥,想睡覺。
林冰沉默了一會,抬手摸了摸初夏的額頭,依舊燙得厲害,等她吃了藥,將她送進房間,讓她上床睡覺。
初夏躺在床上,忽然出聲:“對不起!”
林冰給她掖了掖被子:“我給你煮個粥!”
初夏捂著臉小聲哭泣:“我很壞,我還喜歡著他,可是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還是很喜歡他,甚至想過干脆就從了他,直接做他的情人算了?!?p> 林冰俯下身抱住初夏,小聲安慰道:“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你很好,你做得也很好,你看,你今天不是做到了嗎?沒事沒事!”
“我不是個壞女孩!”
“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我只想做個好姑娘!”
“嗯,我們都是好姑娘!”
“……”
初夏吃的感冒藥藥效發(fā)作了,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眼角還有淚漬。
林冰嘆了口氣,輕輕幫她擦掉,多好的姑娘,怎么遇到陳亦清這個渣男,下次再遇到先打一頓再說……嗯,長卿會生氣,讓她她好想想,得想個更好的法子。
在這之前先打個電話給長卿,問問他到家了沒有,再問問他粥要怎么煮。
然后,林冰就去廚房打電話了。
等初夏再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的三點多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退燒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肚子有點餓,打算去廚房弄點吃的,打開門,看到林冰正跟宋長卿視頻聊天。
“老公,你的腹肌呢?再讓我數(shù)數(shù)!”
“回來了,我讓你數(shù)!”
“老公,你好壞,人家好喜歡!”
“……”
初夏干咳兩聲,林冰扣下手機,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夏夏,你醒了?”
初夏點了點頭,打算去廚房,林冰立刻獻寶一樣,將初夏攔住,將人推至餐桌前,神秘兮兮地說:“等著?!?p> 然后就見她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從廚房里端出一碗粥,放在初夏跟前,得意地說:“吃吧!”
初夏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你煮的?”
林冰搓了搓小手:“我煮的失敗了,這是長卿煮好了送過來的,我吃過了,很好吃的,你快嘗嘗?!?p> 初夏默默低了頭,吃起粥來,還真挺好吃的。
填飽了肚子,感覺整個人全好了。
林冰還在跟宋長卿聊天,兩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初夏推了推林冰,林冰轉(zhuǎn)而看向她,小聲問:“什么事?”
初夏小聲回答:“我都好了,你回去吧!”
林冰放下手機,摸了摸初夏的額頭,是退燒了,高興地拿起手機:“親愛的,我閨蜜退燒了,我這就回來找你,你快點做飯,我想吃你上次燉的豬蹄,超級好吃!……”
林冰一邊說一邊沖初夏擺了擺手,拎著包包,開了房門,走了。
初夏不覺就笑了,這兩人感情真好。
初夏去廚房洗碗,發(fā)現(xiàn)陌生的保溫杯,保溫杯里還有半杯的粥,還有垃圾桶里林冰做壞了的粥。
她洗了碗,加了件衣服,打包好垃圾,下了樓。
樓下有個貓舍之家,專門收留走丟的流浪小貓,以及其他小動物,初夏將煮壞了煮放進小動物的食盤里。
過了一會,就來了一只小花貓,“喵嗚”叫了一聲,便過來“吧唧吧唧”吃了起來,接著又來了一只小黑貓,兩只貓“吧唧”地吃著,她靜靜地看著。
“初夏!”有人叫她?
她回頭,就看到陳亦清站在暮色之中,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清俊的身影更加頎長。
他目光溫柔,緩緩向她走來,她卻不由退了一步。
他停住了,眼鏡下的眸子微微一怔,眸中的光似乎多了幾分黯淡。
兩人默了一會,最終他舉起手中的保溫杯,說:“爺爺讓我給你送的,他發(fā)你微信,你沒回,爺爺擔(dān)心你,讓我過來看看?!?p> 初夏掏出手機,確實有幾條未讀短信,其中有一條正是爺爺?shù)摹?p> 她走了過去,陳亦清將保溫杯遞給她:“是營養(yǎng)粥,希望你感冒好得快點。”
她接過保溫杯:“替我謝謝爺爺,讓他放心,我已經(jīng)好了?!?p> 陳亦清探出手,想要摸摸她的額頭,想要看看是不是退燒了,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爾停了手。他扶了扶鏡眶,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記得給爺爺回個消息。”
“好的。”
他默了一瞬,又說道:“如果還沒好透,明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天?!?p> “不會,我好了。”初夏趕忙擺手說,她才不要休假,不要休著休著,工作就沒了。
就聽到陳亦清輕聲說了句:“我走了?!?p> 然后陳亦清轉(zhuǎn)身就走了。
初夏看著人徑直走到拐角處,上了車,車動了,倒車拐彎,車離開了她的視線。
陳亦清真的走了。
這次離開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初夏上了樓,回了小屋,坐到餐桌前,打開保溫杯,里面是熱氣騰騰的瘦肉粥,很香很好吃的樣子。
她拿手機拍了照,發(fā)給陳老,并回復(fù)信息:爺爺,粥已收到,我會好好吃的,爺爺也要好好吃飯哦!等我感冒好了,還要去爺爺給我講蘭花,還沒聽夠呢!
她放下手機,去廚房洗了手,拿了碗筷,回到餐桌前,剛好收到爺爺?shù)幕貜?fù):好的!
她盛了一碗瘦肉粥,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很好吃。
吃到半碗時,她忽地想到了,以前陳亦清都要把她送到家門口,看她進了屋,才肯離開,這次是他先離開了……
吃了飯,洗了碗,又去洗了熱水澡,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倏地想起來還有短信沒回。
第一個是林冰的未讀短信。
林冰:好好休息,不許亂想,愛你喲!
初夏回復(fù):好的,愛你!
下一個是陳亦清的幾條未讀短信。
陳亦清:吃藥了吃?
陳亦清:吃飯了嗎?
陳亦清:我來找你!
三條短信都是來找她之前發(fā)的,她沒有回,去看下一個未讀短信,是陳巖發(fā)的。
陳巖:我到了!
初夏回復(fù):收到,好好念書!
她關(guān)了手機,睡覺,一覺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