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已經是七點多了,尤霧抱著資料和同事一塊收拾了東西下樓,公司門口停著輛紅色跑車,在夜色中格外惹眼。車前站著個年輕男人,手里捧著一大捧玫瑰花,見到往外走的一行人,立刻直起腰板,目光灼灼的看著尤霧。
——男人是半個月前尤母給尤霧介紹的,叫鐘想,據(jù)說沒有依靠家里,白手起家建立了一家公司,在某個新興產業(yè)里混的風生水起——好像這一波富二代們,總是喜歡把不拿家里的錢和不依靠家里混為一談,殊不知那些合作商們也是看在他們父母的面子上,才會放下身段合作,畢竟攀上大企業(yè)的機會不多,得到的利益也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帶過去的。
這段時間鐘想每天等在公司樓下,帶著不重樣的花。尤霧也說過幾次,可鐘想就跟沒聽見似的,甚至一有空就到尤家拜訪,送上一堆沒用的保健品和首飾,哄得尤母喜笑顏開,天天勸她試試看。
尤霧頭疼得很,擰著眉頭上前,在離男人還有幾步路的地方停下:“鐘先生,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和您說了我們不合適,也不想和您有進一步的發(fā)展。您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尤其是帶著這樣浮夸俗套的花?!?p> 在路燈散落下來的光線里,尤霧的唇瓣泛著蜜一樣的潤澤,鐘想臆想著親吻的感覺,抿了抿唇,道:“可是,尤小姐都沒有和我試過,怎么知道我們一定不合適呢。而且,伯母也挺喜歡我的,尤小姐再怎么樣,也該聽伯母的話吧?!?p> 尤霧被噎了一下,“21世紀了鐘先生,父母之命那一套早就過時了。您的深情戲碼我沒興趣看,如果您不介意演獨角戲,那您繼續(xù)吧。”
說話間,一輛黑色轎車已經緩緩停在了一側,尤霧搖了搖頭,正欲轉身離開卻被猛的抓住一只手。圍觀的同事齊齊發(fā)出一陣驚呼,那一大捧玫瑰花隨之落地,尤霧猝不及防的被拽回去,對上鐘想沉郁的黑眸。
“放開?!?p> 尤霧并不覺得鐘想有膽子對自己做什么,畢竟比起尤氏,鐘氏顯然有些不夠看。她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眸子里染上了不耐煩,似乎在看什么不值一提卻嗷嗷狂吠的玩意兒。
鐘想被自己的想法激怒,壓抑著低聲開口:“我那么喜歡你,辛辛苦苦追求了你大半個月,你就對我這個態(tài)度?一開始對我笑瞇瞇的,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現(xiàn)在找到更好的獵物了,想要把我甩開了?尤霧,你們女人還真是善變吶?!?p> 這話一出口,尤霧就忍不住笑了,撲哧一聲,不知是真的忍不住,還是故意想讓鐘想難看。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居然可以把自己的一廂情愿說成那么委屈的一件事。”
鐘想目光一凜:“你!”
“我說錯了?”尤霧忍著手腕上的痛,笑容越發(fā)輕蔑起來,“你說你辛辛苦苦追求了我大半個月,辛苦嗎?如果你覺得你每天下午五點開著跑車,帶著不重樣的花束等在我公司門口算辛苦的話,那我承認,你的確辛苦?!?p> “再者,鐘先生不妨打開手機,看看聊天記錄,我拒絕了很多次,只是鐘先生裝聾作啞當沒看見罷了。我從來沒見過誰這么自作多情,今天,鐘先生可算是讓我開了眼界,大吃一驚?!?p> 鐘想似乎被激怒了,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大到不容忽視。尤霧倒吸一口涼氣,急急地想要掙脫,可奈何力氣實在太小,竟不能撼動鐘想半分。
局面似乎又僵持住了,可就在這時,仍舊待在一邊吃瓜的同事們卻忽然議論起來。尤霧分不出心神,只隱約聽見一陣皮鞋與地面的碰撞聲,帶著一股涼風在她身后站定。
伸出的一只手上裹著黑色西裝,白色的襯衫袖口稍稍露出一截,尤霧扭頭看去,只看見極小的,用藍色細線繡的名字縮寫:JG。
率先打破安靜局面的是鐘想破口而出的叫聲,他很痛,痛到下意識松開了五指,不住地用另一只手去拍打緊緊握著他手腕的那只手。
“你誰??!多管什么閑事!放開!你給老子放開??!”
鐘想的慘叫成了BGM,尤霧有些愣,她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剪裁服帖的平駁領黑色西裝,藏藍色的條紋領帶上夾著銀質領夾,襯著黑色襯衫實在有些過分好看。視線上移,薄唇緊抿,眉清目朗,臉上沒什么表情,可尤霧卻隱隱察覺到男人平靜面孔下掩藏的翻涌怒氣。
他生氣了。
手上不斷地施加力道,鐘想很快就來不及咒罵,也沒法思索更多,忙不迭的松開了抓著尤霧的手。
尤霧沒有興趣繼續(xù)留在這里當猴,扯著男人的袖子快步上車,很快也消失在夜色中。男人還是那個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神卻不斷地落在后視鏡里,那個氣急敗壞的鐘想身上。尤霧壞心眼的想著,如果剛剛鐘想頭腦不清楚,想要對她做點什么,只怕現(xiàn)在連開車的力氣都沒了。
車內很安靜,安靜到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粗重,路燈灑進車窗的光線一道道劃過男人的臉。尤霧看得入了迷,目光直勾勾的,一直沒挪開。
男人受不住,開口:“尤霧。”
“嗯?”
尤霧下意識應了一聲,后知后覺的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你今天怎么會在這兒?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男人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面癱樣,沉沉的嗯了一聲。
尤霧又問:“有什么事嗎?”
“你之前說,想要包養(yǎng)我?!?p> 一陣粗重的深呼吸鉆進尤霧的耳朵,隨之響起的,是男人低啞的聲音。尤霧一下子就想起一個月前,她踩著高跟鞋沖進星越大廈的焦谷畫廊,拽著焦谷的衣袖,仗著畫廊沒人,急切的,大聲的朝他說:“你缺錢,我缺你,不如你跟了我,我養(yǎng)你??!”
那時候的大膽,讓此刻的尤霧都忍不住臉紅,她沒吱聲,卻察覺到焦谷的呼吸在朝她靠近。肩上一重,尤霧沒忍住扭過頭去看,卻正好蹭過焦谷的鼻尖,涼涼的。
尤霧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焦谷面色稍沉,卻更加刻意又隱晦的浮上失落與自嘲。
縱是如此,他的聲音里還是帶著固執(zhí),那雙眼睛也濕漉漉的,直勾勾的看著她。
“現(xiàn)在,還算數(s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