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些白衣人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冀嫣然長長松了口氣,說:“這場廝殺終于結(jié)束了?!?p> 這時,只聽得一名狂風(fēng)劍派的年輕弟子忽然指著地上的一具“死尸”大喊道:“這里有個人還活著!”
眾人迅速一擁上前,令大家萬萬沒想到的是,被發(fā)現(xiàn)還留有一口氣的那人正是溫柔的二哥溫狩。
至于溫懷及藍(lán)衣少年的不幸殞命、以及飛花幫被滅、江心與屈百星之交談也均被奄奄一息的溫狩一字不差聽進了耳中。
溫柔見家中竟還有幸存者,隨即不顧一切急忙跑了過來。
“二哥!”在溫柔的臉上立刻揚起了一縷大喜過望的表情,不過這番激動的神情很快又如虛無的幻影一般迅速淡去。
溫狩的情況并不樂觀,他身上的傷勢極重,若換了常人恐怕早已魂歸幽冥了。也許是因為溫狩還期盼著與妹妹以及那個男人做最后的辭別,才含著一口氣挺到了現(xiàn)在。
“姑娘,我二哥他···?”溫柔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向冀嫣然問道。
“······”冀嫣然簡單查看了幾處溫狩的傷口,神情黯然的她什么也沒說,只是輕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那一刻,女孩漆黑清澈的雙眸好似一對于夜空中黯然劃過的流星,充滿了無奈的悲傷。
溫狩氣若懸絲地說道:“柔妹,幫二哥一個忙?!?p> “二哥你說?!睖厝峒泵氐溃驗樗姥巯碌拿恳痪湓挾加锌赡苁亲约号c親人的最后一句道別。
“把我移到懷弟和爹爹那里去,我想離他們近一些···”溫狩忍著身上的傷痛艱難說道。
“好···”雖然溫柔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面對親人所提的要求,她還是二話不說咬著牙拖起了溫狩的身軀。
溫柔用盡全身力氣卻只將兄長滿是傷口的身軀移動了數(shù)寸的距離。
忽然,女孩感到了一陣輕松。溫狩的身體被一個淡紫色的身影所輕輕拖起,沒幾步就移到了溫誓溫懷的旁邊。
“江大哥···”溫柔道。
溫狩看了看前來幫忙的江心,并未對其言語。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緩緩握住了妹妹的手,道:“柔妹,記住二哥的話。你雖是女兒身,但你身為溫家子嗣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不可讓別人看笑話?!?p> “二哥···”面對親人的接連離去,溫柔眸中的眼淚已然流干凝固。
接著,溫狩慢慢將臉側(cè)了過來,對著他面前的男人說道:“我曾經(jīng)一直以為在鎮(zhèn)妖大會上敗給你是我一生都難以抹去的瑕疵,甚至直到昨天我仍是如此想法?!?p> 溫狩頓了一下,再次說道:“不過如今我卻覺得能和你做一次對手,還進行過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斗,是我這輩子做過最了不起的事情?!?p> “······”江心看著這位曾經(jīng)與自己同站于決戰(zhàn)擂臺上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么。
“此事過后,你可將我們溫家的財產(chǎn)全部低價賣出,所得銀兩就當(dāng)是幫忙照顧我妹妹的花銷了?!?p> 冀嫣然看到溫狩的臉色已越來越差,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溫狩,你這樣不停說話只會讓你的傷口加速惡化。還是先休息會吧,我會幫你簡單處理一下?!?p> 溫狩輕輕擺了擺頭,回道:“我是習(xí)武之人,怎會差勁到連自己身體的狀況都不清楚?只可惜,我仍留下了一個遺憾······”
“什么遺憾?”溫柔連忙問道。
溫狩看著江心,無比認(rèn)真地道來:“自從我敗于你手后,我便苦習(xí)武藝,拼命變強。就是為了能和你再真刀真槍比一次,哪怕只有一招也好···可惜我再無這個機會了?!?p> 此時,溫狩身邊的溫柔與江心身邊的鐘離紅皆若有所思地向他看來一眼。
江心沉吟片刻,隨即俯身上前對這個命若懸絲的男人低聲道出了一件事來。
“······”
“哈哈哈?。?!”
忽然,本奄奄一息的溫狩頓時發(fā)出了一縷爽朗豪氣的笑聲。這是江心認(rèn)識溫狩許久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笑。
“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那人是你。因為也只有你,才有這份膽氣與實力?!睖蒯饕贿呎f著一邊露出了一副釋然放懷的表情。
接著,溫柔看到其兄眉頭微皺,又恢復(fù)了一臉嚴(yán)肅的神情,道:“去吧,打敗五指城,廓清寰宇,還江湖以真正的太平。別再讓更多的家庭與門派和我歸一宗一樣,走到這一步來。你是我溫狩的對手,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也只有你能做到。”
突然,溫狩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眉間瞬間揚起一股難以言表的痛苦。
溫狩忍著疼痛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舒緩,“柔妹,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最好的未來。無需擔(dān)心以后的生活,二哥就算變成鬼也會永遠(yuǎn)保護著你······”
當(dāng)溫狩的最后一個字剛剛落地之時,那只一直緊握著溫柔的手忽然失去力氣,緩緩松了開來。
“······”
鐘離紅與冀嫣然一同緩緩低下了身子,她們擔(dān)心溫柔會因接連遭遇變故而難以承受,便雙雙陪在她的身邊輕聲安慰著。
“爹爹和哥哥們都走了,就連他···”
說著,溫柔便看向了不遠(yuǎn)處靜靜睡在地上的那個藍(lán)衣少年。
“他甘愿前來舍命相救,而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
“······”
另一邊,易典等人見狀不由向江心圍了過來,他們都在擔(dān)心五指城即將以鐵腕手段統(tǒng)一武林之事。
“兄弟,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易典問。
江心長舒了一口氣,說:“易兄,我想問你個問題?!?p> “但說無妨?!?p> “我想知道你當(dāng)初是為何而習(xí)武的?”
聽到江心此話,一旁的楚自閑和顧昔朝恍然想起了他們當(dāng)初在名宿山莊時,陳老爺子曾問出過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
“為,為,為了······”易典撓著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自己的答案,他好像早已將這個并不復(fù)雜的問題忘在了九霄云外。
江心緩緩說道:“我雖不像昔朝一般飽讀詩書,可也曾聽聞漢朝的班固曾評價俠士為‘以匹夫之細(xì),竊生殺之權(quán)’,太史公司馬遷亦言‘今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所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春秋時期的墨翟與其無數(shù)的墨家追隨者便可配得上那個俠字,列國之間的拼斗廝殺本與他們無關(guān),大可置之度外??梢坏┏霈F(xiàn)恃強凌弱的戰(zhàn)爭,那些墨者便會不計生死,遠(yuǎn)赴千里前去相救。故而,這些俠客雖無顯赫的身份卻深得百姓愛戴,在天下人的心中他們的威望甚至比官府還要高出許多?!?p> 接著,江心輕嘆一口繼續(xù)說道:“可說實話,從我初出江湖至今放眼整個武林能真正配得上這個俠字的人,數(shù)來數(shù)去在下也只能伸出兩三根手指。我們習(xí)武之人學(xué)武的初衷應(yīng)該是為了仗義行仁,扶危濟困,消弭暴力,止戈為武。所以現(xiàn)在我想做一些能盡量配得上這個字的事情,就算是為了自己,為了朋友,為了金木鏢局,為了名宿山莊,為了整個武林,為了整個江湖!我決不能讓五指城再向前邁出一串帶血的腳印?!?p> 江心說罷,眾人皆默。
唯獨易典大聲叫道:“兄弟說得好!我易典絕對第一個支持你!”
“傻小子,別胡說八道!”易飛聽得兒子的話語,急忙走上前來。
“抱歉了小兄弟,雖說我與你義父韓巡也自有交情,理應(yīng)幫忙??蓜偛拍阋部吹搅?,僅五指城的酒字一堂滅掉飛花幫都易如反掌,更何況他們還有黃粱、端木數(shù)等高手以及恐怖如斯的神字之堂。這些情況,你身邊的鐘離姑娘應(yīng)該最為清楚,她知道在下并沒有夸大其詞。我們?nèi)糇圆涣苛η叭ハ嗫?,簡直是蚍蜉撼樹,毫無勝算?!?p> “······”
江心與鐘離紅互視了一眼,皆默不作聲。
“可是,爹!”易典道。
這時,火刀堂的展明庭也走到了江心的面前,說:“江少俠,老夫也要和你說聲對不住了。雖然我也很想阻止他們,但對方畢竟是五指城。我實在不想再讓門下弟子跟著我白白丟掉性命,走他們大師兄的老路?!?p> “······”
另一面,“雙劍”何人及緩緩走到了楚自閑的身邊,問道:“你···打算作何抉擇?”
楚自閑說:“阿心去哪,我就去哪。”
“你就這么相信你的朋友?”
楚自閑深吸了一口氣,說:“也許連阿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一直都清楚在他的身上有著一個眾人都沒有的東西?!?p> 何人及好奇地問道:“什么東西?”
楚自閑淡淡答道:“俠道?!?p> “······”
何人及眉頭微皺,緩緩看向了那個紫衣青年。
“俠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