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忽然停了，尚小曼睜開眼，小聲道：“怎么了？”
秦明生大睜著眼，沒能說話，手指顫巍巍地指向床邊。
尚小曼心中浮現(xiàn)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扭頭一看，頓時發(fā)出高分貝的尖叫。
一個沒有腦袋的人站在石文依床旁，背靠墻壁，像是在端詳尚小曼與秦明生。
他脖子上的斷裂面很是粗糙，能看見脊椎骨截面，以及一些暗紅色的組織。
秦明生只是渾身發(fā)抖著，完全說不出話，瞳孔因極度恐懼而縮小，卻無法不注視著眼前的人。
那人身上的黑色衛(wèi)衣被鮮血浸潤，呈現(xiàn)暗紅色調(diào)，淺色牛仔褲上的血跡就更明顯了。
不會錯的，是盛澤……
尚小曼的尖叫聲引起了房中另外兩人的注意，俞宸睜開眼，石文依也立刻由側(cè)睡的姿勢起身，原來她根本沒睡。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尚小曼指著無頭人，一面瘋狂尖叫，一面爬著后退。
石文依側(cè)頭，隨即被自己身旁的無頭人所嚇，驚叫一聲后緊緊抱住被子。
無頭人緩緩向尚小曼與秦明生走去。
尚小曼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力氣，她一把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秦明生，奔到石文依身旁躲著，雙眼已泛出驚懼的淚水。
無頭人的腳步并沒有停下，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的步履很不穩(wěn)，每走一步便要停頓一會，似乎在找尋方向。
秦明生喃喃道：“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渾身的力氣都彷佛被抽干似的，動也動不了，腦袋一片空白，瞳中盈滿眼前的斷頭人，無法思考。
失去頭的盛澤仍一步步向秦明生走去，俞宸盯著秦明生，一字一句道：“這不是真的，他已經(jīng)死了。”
“對……他死了，是你害死他……”
秦明生像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可怪罪的人，不斷重復(fù)著同一句話，可盛澤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是俞宸害死你的！我沒有……我是無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見盛澤與自己的距離愈來愈近，秦明生激動地大吼，眼眶泛紅。
俞宸又說了些什么，但是秦明生完全聽不進去，他的眼中只有失去頭顱的盛澤。
那時他的頸動脈被怪物的利齒一口咬斷，高壓的血液噴上了天花板，像鮮紅色的噴泉，而俞宸的臉上正沾著他的血。
過去一同享樂的兄弟，就那么死了。
眼前，已死的盛澤步步靠近，秦明生只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急促，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忽然，盛澤全身的骨骼發(fā)出駭人的“喀拉”聲，他停了一小會，找準(zhǔn)了方向似地快速向秦明生逼近。
那一瞬間，秦明生忘了所有規(guī)則，不管不顧地起身向門口沖去。
“等等，別離開房間！”
石文依尖叫，掀開棉被想攔阻秦明生，可惜雙腿已發(fā)軟無力，根本追不上對方。
幸好，有個人更快。
俞宸早在醒來時便迅速調(diào)整好狀態(tài)，繃緊了全身，但他一開始沒有靠近，因為他知道這樣一來秦明生的反應(yīng)反而會更加劇烈。
在秦明生打開門的剎那，俞宸一個箭步由后方伸手，擋在他胸前。
秦明生的動作突然凍結(jié)住了。
后方的“盛澤”將秦明生逼到房門后便消失了，只剩兩人僵持在門口。
“嗬……嗬……”
這陣沉重的喘息聲并非來自秦明生，而是走廊。
昏暗的日光燈下，可以看見數(shù)個“人”在走廊上緩緩走動。
比起人，這些東西更像怪物──潰爛而散發(fā)著惡臭的皮膚，四肢骨瘦如柴，腦頂有幾綹頭發(fā)，襯著它們濁白的眼與發(fā)黑的嘴唇，更顯駭人。
身上的衣物全都破布似地掛在身上，如同剛從墓地中爬出的人形怪物。
秦明生一開門，那些東西隨即嗅到食物一般，發(fā)出此起彼落的尖嚎，朝門口匯集而來。
若不是俞宸及時將秦明生攔住，此刻他恐怕已經(jīng)在走廊上被這些怪物撕咬得體無完膚了。
房間的門檻與走廊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那些怪物雖極力伸出手，卻始終無法碰到秦明生。
其中一只正正對著秦明生驚恐的臉，距離僅有數(shù)公分，它先是在空中嗅了嗅，接著露出饑渴無比的神情，咧開血盆大口。
怪物喉中發(fā)出一聲嚎叫，伴隨著腥臭的氣息直撲上秦明生的臉。
“啊……啊……啊啊……”秦明生不斷顫抖，連帶著渾身都開始抽搐，俞宸手上一發(fā)力，兩人便同時倒回玄關(guān)的地上。
俞宸的手仍環(huán)在秦明生的腰上，遂用腳將門踢上，那些怪物的臉孔隨即消失在門后。
終于恢復(fù)力氣的石文依這才趕來，控制著發(fā)抖的手將門鎖上。
尚小曼無法克制地縮在床上尖叫，石文依便趕緊回到床上抱著她，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p> 俞宸站起身，將失了神的秦明生拖回里頭。
別說，還挺沉。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尚小曼抽噎著道：“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拜托讓我回家……”她失控嚎啕大哭。
石文依沒有說話，只緊緊抱住她的肩膀。此時她倆看上去是如此脆弱，幾乎無法承受更多。
秦明生仍沉浸于方才看見盛澤的情緒中，發(fā)白的唇間不斷呢喃著：“不是我殺你，是俞宸……”
現(xiàn)場最為平靜的人是俞宸，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躺回被窩中。
“我要睡了?！彼溃骸皠e想著往外跑，下次我不會再出手。就算無法調(diào)適心情，至少別造成困擾?！?p> 俞宸的語調(diào)很平淡，沒有怒氣，單純陳述一件事實。
石文依知道他說到做到。
尚小曼抹去淚水，叫道：“你以為人人都能和你一樣？這地方這么可怕，沒法適應(yīng)也是正常的──”
“我可沒那樣說?！庇徨返溃骸皼r且，我沒有救你們的義務(wù)。已經(jīng)把知道的如實告訴你們了，要是你們配合，我們還能一起離開，若不配合，我也沒轍。”
他的話語刺痛了尚小曼，她的情緒還沒平復(fù)下來，咬牙切齒道：“那你殺了盛澤又怎么說？盛澤不知道退房的規(guī)則，難道他就活該被殺？”
這件事已經(jīng)被翻來覆去說了很多次，俞宸微微不耐，道：“我無話可說，我的確看著他被殺死。今天必須有一個人死去，只是那人恰好是盛澤而已?！?p> 尚小曼跳起來，“你無權(quán)決定是誰死！那個人怎么不是你？！”
“我細(xì)數(shù)給你聽吧，我若死去，沒人能破壞陣眼，最終你們還是會死。若說你們之中得有一個人死，肯定是沒人愿意的?！庇徨返溃骸半y道你愿意？有誰愿意？是的，我是劊子手，你盡管罵我冷血，但我救了你。若此刻你還因為活著而感到一絲慶幸，那你便沒立場指責(zé)我?！?p> 他拉上被子，翻過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