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舞
賈瑞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哎，想我祖父母如今年紀(jì)，如今生死未卜。我本說此番將他們送到江南，尋一個風(fēng)景秀麗之所安身立命，誰成想，行到這揚州城，發(fā)生了如此變故。”
“世間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那喻汝霖惡貫滿盈，早晚必遭天譴?！?p> 玉璣子臉色同樣陰郁，咬牙切齒地說道。賈瑞尚不知黑衣怪客便叫喻汝霖，于是問道：“道長可知這喻汝霖的底細嗎？”
玉璣子說道：“貧道也不甚清楚，大半年前，貧道方從武當(dāng)下山游歷，便聽聞人言揚州瘦西湖有妖邪作祟，貧道便一路自武當(dāng)來到此處，打探妖邪的下落。自揚州百姓得知，瘦西湖下的妖邪原是煙花間的一名歌姬，后來也不知為何變成了妖邪。貧道在煙花間上一住數(shù)日，就是要捉拿這只妖邪。誰知，邪祟還未遇上，便先遇上了喻汝霖。”
賈瑞忽而想起那李玉堂身死時，曾見自瘦西湖上升起的那團白霧，說道：“瘦西湖上的妖邪，道長，昨夜在這煙花間時，可還記得那團吹滅燭火的妖風(fēng)嗎？”
玉璣子神情一動，皺眉道：“妖風(fēng)？”
賈瑞將自己如何瞧見一團水霧自瘦西湖上升起，又如何化為一葉扁舟沉入湖底的事情說了，玉璣子沉吟著說道：“如此說來，那知府家的公子，便是讓妖邪給殺了的？”
二人一時間也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后，玉璣子強笑道：“不管怎樣，天祥兄弟。你且放心便是，貧道觀昨日那喻汝霖的舉止神情，該是對你的那竹簪異寶有莫大貪念。想來一時半刻找不到你，喻汝霖便不會對你家中老幼動手的?！?p> 賈瑞聽玉璣子說得有道理，只得點了點頭。眼下之際，只有先替玉璣子將傷勢治好，而后再設(shè)法營救出賈代儒等人。他盤膝坐在地上，一時將腦海中的雜念都驅(qū)逐出去，繼續(xù)導(dǎo)引天地元氣，淬煉精元。
玉璣子也自行平復(fù)經(jīng)脈中的傷勢，不提。
這一日晚間，賈瑞與玉璣子二人正端坐運氣，耳邊忽聞得一陣悠揚的笛聲。賈瑞睜開眼來，朝著笛聲傳來的方向瞧去，但見湖面上煙波浩渺，也不見有甚畫舫扁舟，竟不知這笛聲自何處傳來。
賈瑞心中一動，與玉璣子對視了一眼，便站起身來，拔下頭上的竹簪。玉璣子此刻傷勢雖有好轉(zhuǎn)，終究無法與人動手斗法，見賈瑞小心翼翼地朝笛聲傳來處走去，只得低低地囑咐了一聲，說道：“天祥兄弟，你自己小心些?！?p> 賈瑞先朝玉璣子點了點頭，然后將燃燒著的篝火踩滅，借著清冷的月色，朝著笛聲傳來處走去。
月色如水，映在波瀾不驚的瘦西湖面上。
倏忽間，一圈圈漣漪在水面上蕩漾開來，月光在水面中的倒影宛如一道琉璃般。一只彩蝶輕輕撲動著翅膀，在湖面上隨著笛聲上下飛舞。
一只潔白的、光滑的，宛如水晶雕刻而成玉足輕輕踏在湖面上，水面上的漣漪愈發(fā)蕩漾，那雙玉足上的腳指晶瑩剔透，就好像一顆顆剛剝開的鮮艷荔枝。
緊接著，一位身披明艷輕紗的絕色女子緩緩地在湖面上舞動起來，與笛聲遙遙相合。那笛聲悠揚悅動，她的舞姿便輕盈而活潑，那笛聲轉(zhuǎn)向低沉，她的舞姿便婉轉(zhuǎn)而傷感。
忽然間，賈瑞發(fā)覺平靜的湖面上有一簇火苗點起。那一簇火苗并非是普通明火的暗紅色，而是一道泛著幽藍色的火焰。他忽然想起李玉堂在煙花間上所說過的話，李艾堂身死之時，瘦西湖上的畫舫焚毀無數(shù)。
他一直想不明白，這揚州畫舫又非是已鐵索相連，縱然有一只走了水，又怎會引起數(shù)百艘畫舫失火的？
恰在此時，那絕色女子腰肢輕輕一扭，湖面上那一道幽藍色火焰微微一顫，又分出一簇相同的火苗來。緊接著，一簇一簇又一簇。
這一片湖面上的幽藍火苗，便如映在湖面中的一道星河般，熠熠生輝。
賈瑞手中攥緊著竹簪，看這陣勢這女子很有可能便是傳聞中，瘦西湖上的女妖精“離妖”。這樣的話，吹笛之人又是誰呢？
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不是這女妖的對手，而在這時，湖面上驟然出現(xiàn)了一葉扁舟。
那船來得極快，幾乎在一眨眼間便行到這片水域。船頭處，一個頭戴蓑衣的佝僂男子坐在甲板上，手中還握著一根短笛。
那絕色女子的舞姿停了下來，怔怔地瞧著船頭那個手持短笛的佝僂男子。
相望，隔著一整座江湖與星河，靜靜地相望。
忽然間，由漫湖星火組成的星河自中間一分為二，那絕色女子朝著佝僂男子的船奔了過去。佝僂男子也激動地站起身來，手足無措地將短笛插回腰間。
擁抱，深吻。
賈瑞一時瞧得也有些出神，他不知面前這二人究竟是何身份，只是靜靜地瞧著他們。
那絕色女子凄然一笑，說道：“艾堂，真的是你嗎？”
佝僂著身子的船夫眼中也噙著熱淚，他無比溫柔地捧起女子的臉龐，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寶貴的璞玉，語音有些發(fā)顫，說道：“阿離，是我。我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著你，你……你還是那般的漂亮，跟以前一樣動人，而我，我卻已經(jīng)老了。”
“艾堂，沒關(guān)系。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始終都記得你當(dāng)初的樣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李艾堂也是凄然一笑，說道：“只要能再見到你，不管多少委屈，多少苦，我都愿意去吃?！?p> 賈瑞隱在一旁的密林中，聽他二人的對話，一時間也有些驚疑不定。瞧這番情景，這佝僂船夫便是李艾堂了，他不是早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瞧李艾堂與離妖久別重逢的樣子，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許久都未見過面了，可賈瑞始終覺得，這段故事中必定有些他不知曉的隱情。
只聽李艾堂接著說道：“阿離，我昨日在煙花間，將當(dāng)年欺負你的那狗官的兒子殺了，也算是給你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