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拔下匕首之鞘,鋒刃似雪,我跑去蘆葦叢邊用力一揮匕首,蘆花隨著我劃過的軌跡而掉落,切面十分整齊,看來,刀子很好用,就當是神仙送我的防身之物了。我抓起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用匕首毫不費力的就割下來了,越割越短越割越短,水面當鏡子映照著,我割到最后只剩些頭發(fā)茬了才罷休,畢竟再繼續(xù)下去,這么鋒利的刀會把頭皮割花的,我將匕首在河里洗了洗,順便洗了洗自己手上不小心被割破的傷口,我摸了摸粗糙的腦袋,開心極了,對著水面自己的影子咧嘴笑起來,我剛說過,若是能活著,一定把頭發(fā)剃光,絕對不讓別人再揪著我頭發(fā)打我!站在沒頭發(fā)了,又丟了一個弱點,可喜可賀!這個時候,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饑餓感瞬間沖到頭頂,活著才會餓不是么,我喜不自勝,第一次這樣享受饑餓感,我強忍著嘴里要流出來的口水,抿著嘴盯著河里的魚,準備挑選一只肥美小可愛做個午餐。這個時候我的脖子突然被什么勒緊,腦袋嗡的一聲充血眩暈,我回頭一看,是那個白衣郎中,他緊緊攥著我的后衣領(lǐng),再緊一點我就要被勒死了!他怒目圓睜,黑發(fā)凌亂,絲絲縷縷都被汗水浸濕,白衣也被灰塵與淤泥弄污,我真是想不明白,他不是中邪了嗎?一副快要被折磨致死的樣子,他是有一副狗鼻子嗎,這么快就找到我了……那個女人不會和他一伙的吧,把我救活就是為了問我出我的同伙!我被他勒著脖子,雖然疑竇叢生到底沒有那么多根據(jù),那個女人救了我,就算在心里冤枉她也不行!我拔出綁在腰間的匕首朝著郎中的胳膊就是一刀,他胳膊長,我本想直接劃他脖子結(jié)果了他的,奈何他伸直胳膊手掌抵著我,若我直接朝他脖子揮刀子,劃不到他不說,還有可能被他把匕首奪走,若再激怒他,我又要死了,再死一次就沒這么幸運有人救了!我一刀子刺下去,那郎中松開我的衣領(lǐng),而后順手把我的脖子一推,我整個人連同匕首就栽倒在地,匕首鋒利的刺進石頭里,我趕緊拔出匕首向遠離郎中的方向滾了兩圈,恰好落到水里,正合我意,我橫游過河,對岸有片灌木林,里面草木又大又密又雜,我鉆進去,他很難找到我……我自以為計劃的周密,誰知在水里沒游兩下就被他抓了回來,這次他用白綢捆住我的手腳,收了我的匕首,將我往肩上一扛就飛離了這里……我看著河灘慢慢變成一片灰色,離我越來越遠。我的眼睛被風吹的生疼,耳朵被風吹的冰涼,恍惚間,我看到了我放銅絲木球的竹林……
我心里又氣又恨:我以為我在一個新的世界重生了,這個“新世界”離竹林也太近了吧!那個女人是聰明還是囂張??!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還是自己天下無敵什么也不必緊張??!她拍拍屁股走人了,我還在啊!這個白衣郎中也還在啊!這不是造孽嗎!墨三,你叫我做的這件事,起還需要我無論生死都要承擔罪名的事啊……我怎么覺得,我們扯平了呢……
我又被丟在了那個奇怪的洞里,白衣郎中搶走我的匕首轉(zhuǎn)身走了,在紛亂復(fù)雜的石龍青影中,他的身影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我呆坐在龍頭之下,心想著,我這命是失而復(fù)得之物,失而復(fù)得多珍貴啊,說什么都得留住。
發(fā)呆了許久,我慢慢察覺到周圍有些過分的安靜了,上次來這不是還有人破口大罵了么,站在怎么安靜的這么詭異,難道他們都睡覺了,或者……都被發(fā)出去了?俗話說燈下黑,我從龍頭垂直的方向抓著凸起的石頭往高處爬,好看看他們在干什么,順便看看山洞里到底有沒有出口。我爬到了高處,扒著龍角一個翻身跳去了龍頭上。爬上來也太順利了吧,我心里開始沒底,畢竟我從未經(jīng)歷過什么順風順水的事,除非其中有更大的坑要我跳……我本來是站在龍頭上的,可是我心虛,力氣好像也慢慢虛了,不自覺的我不知何時蹲了下來……這個時候我居高臨下看到了被困在龍頭下的那些人,都是男人,大概有幾百個那么多,他們都睜著眼睛盯著我,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并無不妥之處啊,他們盯著我做什么?
這時,我見離我最近的龍頭石牢下,有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他黑白相間的胡子已經(jīng)和頭發(fā)混在一起,面容蒼白憔悴,身上的甲胄殘缺不全,只有胸口處的金色甲是完整的,他定是日日擦拭,才使得胸口的甲片十分干凈明亮。他動了動嘴,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混濁的長指甲指向我:“紅色,是血還是太陽……”
此時,另一個年輕些的男人回應(yīng)著:“我厭惡鮮血,我殺了很多人,他們穿著厚厚的鎧甲,還是被我用長矛殺死了……血從鎧甲里偷出來,鐵味混合著血腥,令人作嘔??墒炅耍揖谷幌肽钸@樣的血紅……像霞光一樣,能期待明天的太陽……”
年輕男人嘴角浮起貪婪的期待的笑,而他身上布滿腐臭的血污,裸露的傷口也已經(jīng)化膿,小腿處還露出了白骨……他分明快要腐朽,卻依舊貪婪期望……
他們開始緩緩挪動腳步……破爛的衣裳,赤裸的雙腳,步調(diào)出奇一致,他們不會同時瘋了吧,他們頭頂?shù)凝堫^在盯著他們!不怕死的嗎!
他們的身體無力,眼神卻透著出奇一致的期望,貪婪……就像漆黑封閉的屋子里,有人奮力打著火石點燃了一支蠟燭,久在黑暗里的人呆呆的看著光,不在乎火石,也不在乎蠟燭,恍惚也忘記了尋找出口。
“不要再動了!”我大聲提醒著,他們頭上的龍頭眼睛已經(jīng)被燒的通紅了,再動他們可就被燒成黑炭了。我趕緊跳下龍頭,他們一直看著我,我跳下來,他們也許就不再動了。我跳下來,身下的石地都被砸碎了,我身上竟然一點傷都沒有,身上紅袍與石地之間隔開一層氣壁,氣壁把石地震碎,我卻安然無恙。我站起來撣了撣衣上灰塵,心中感慨,上輩子是積了什么大德,能遇見那奇怪的神仙送我這保命之物!從此刻起,我便時時在心中感念她的恩德,并祈求上蒼,保她平安。畢竟,能保護神仙的,也就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