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我看到那被我扯的亂七八糟的白綢上好像有字,我趕緊將它鋪在地上,捧著衣服上微弱的光照著白綢,努力看清上面的字,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十分認真:十年無光,身體腐朽,雙目漸損,已無法再重見天日。見你紅衣如火,少年真然,不忍你與我同銷在此,也不忍此處再困可憐之人。若你離開這里,請萬分珍重。
紅衣如火,少年真然……我猛然想起石洞未毀時,我站在石龍頭上,他們望著我的眼神……原來他們不是對我有什么期待,而是見我年紀尚輕,他們看到了少年的自己,意氣風發(fā)時……
他們想重回少年,不再可能??赡墚敵跎倌陼r流逝的那么漫不經(jīng)意,站在見我才會說出如此遺憾而充滿祝福的話語。令我寬心的是,我從中并未看見悔意。他說不忍此處再困可憐之人,他們故意離開自己的石牢相聚一處,然后讓滾燙的巖漿都射向一處引發(fā)爆炸,為的就是要石洞坍塌……他們大概是真的困在石洞太久了,誤以為自己憤恨無比想要逃離的石洞就是噩夢的根源,只要只要噩夢的人還存在,就算這個石洞毀了,還會有下一個石洞存在……
我盯著這白綢上的字出神,頭頂突然一聲轟響,我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被坍塌的石頂砸在了地上……好在石頭松軟我還有一口氣,沒等我掙扎爬起來就被一記白綢鎖住了雙手而后被生生拽出了黑糟糟的亂石堆中……
那寫著血字的白綢被黑色灰與石徹底淹沒了……
我抬頭循著綁住我的白綢望去,是那個白衣郎中,他飛在半空拽著我穿過林海,飛過滿地荒蕪,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被拖離的地方,那里,冷卻的巖流黑白相纏,綿延百里,與周圍的雜草荒地界限分明。那石洞應該是個深坑,在坍塌后被巖流填滿了……
我抬頭看著綁住雙手的白綢,不就是那個不怕烈火的白綢嗎,不就是出現(xiàn)在石洞里讓我誤以為洞有出口的白綢嗎……此物竟是他的……他察覺到我在看他,他好像也他突然忘記有個重要的事情沒做……只見他攥著白綢的手一松,寬大的白綢舒展開來,他抓住我胳膊將白綢往我身上一裹,把我扛在肩上繼續(xù)飛。我在白綢之中就像一條熱鍋上的魚一樣拼盡全力掙扎,誰知道他會不會把我?guī)チ硪粋€石洞?讓我同那些被困住十年的人一樣,活著腐朽嗎……突然我的身體有一陣失重感,隨之而來的是分筋錯骨的拉扯感,我疼的喘不上氣,想要蜷緊身體,可是四肢像是脫離了身體一樣不聽我使喚……我突然安靜下來,喉嚨也像也噎住一樣,無法呼吸無法說話,越來越疼,好像有個球在喉嚨里越漲越大,我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可能是白衣郎中也察覺到不對,他扯下我身上的白綢,神色凝重,而后又將白綢蓋在身上繼續(xù)向前飛……我能感覺到,他呼吸急促,應是在趕路……他越是緊張我越是慌張,老天爺啊給個痛快算了!別折磨我了!我感覺到自己渾身發(fā)冷都被冷汗?jié)裢噶?,心跳的很快,仿佛要爆炸一樣……昏昏沉沉,耳邊傳來馬蹄聲響,還有叮叮當當?shù)拇蜩F聲音……
等他再次把白綢從我身上扯下時,我已經(jīng)被丟在堆滿破銅爛鐵的倉庫里了。郎中搭了搭我的脈,神色沉重不減,仍然不忘記將我雙手反綁,用白綢把我腦袋蒙上……而后他轉(zhuǎn)身關(guān)門離開,步履匆忙。
我渾身疼的難受,想抓抓不了想喊喊不出聲,筋骨肌肉就像就扯出來擰來擰去……我以為我會疼死,誰知被噎住的喉嚨突然輕松暢快,一股冰涼的水流從喉嚨涌進丹田,再從丹田迸發(fā)清涼之氣涌入全身,我出了一身熱汗,宛如剛剛就是一場夢魘……
瘋狂跳動的心緩緩平靜下來……我扭了扭雙手,白衣郎中用白綢打了死結(jié)。我翻了個身趴在地上,像個蟲子一樣蠕動著找到平衡再站起來,我晃了晃腦袋,蒙住我的腦袋白綢掉落,好在那個郎中輕敵,沒有給蒙住我腦袋的白綢打個死結(jié)。白綢一落,我終于看清了這一屋子的破銅爛鐵…有未煉化的鐵礦,有未開刃的瑕疵刀槍,還有帶著瑕疵的盾牌馬鞍……這些東西只有制造痕跡并無使用痕跡,這不就是武器殘次品嗎……這東西所在漠邦被當官的看見上報王上,估計私藏這些的人九族都滅了,祖墳都給他炸平……
我好奇的走進這些武器堆成的兩座小山中間,這時,門突然響了,我下意識的跑去間隙最里面躲起來。只聽兩聲淡然的腳步聲向間隙盡頭靠近,而后停了停,繼續(xù)靠近,我向后繼續(xù)縮了縮,利用那些凸出的刀槍和晦暗的光線躲藏,希望他看不見我……
那腳步聲響了兩聲果然停止了,我心跳微快,向外探了探頭,只見一個身著水墨色長袍的年輕男人在間隙盡頭看向我的方向,我急忙把腦袋縮了回來,深深呼吸一口氣,忍住了頭上浸出汗水微微癢的感覺……
我這掩耳盜鈴之做法要不是我雙手被反綁,我都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他一定看見我了……我緊張的向后擠,想要把這堆積如山的破銅爛鐵擠倒,然后趁亂逃走。想法很豐滿,但我忽略了堆成一座小山的刀槍的重量,它們堅若磐石磐石的堆在那里,我根本擠不動……正當我低著頭焦頭爛額之際,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白靴,我抬頭看去,玉冠青絲,面若神畫,一身若即若離冷雅之氣,這身衣服料子纖纖若云,翩翩飛香,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穿的起的,還有他這張干凈好看的臉也不是普通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啊。他抱著胳膊打量了我一眼,我見他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意圖,我弓起身子立刻朝著間隙外跑,我才跑了兩步身體突然失衡栽倒在地,兩條麻木的胳膊軟在身體兩側(cè),手腕被勒的淤青,他走過來拉住我毫無知覺地胳膊將我提起來,我還未站定,他便把那銀絲匕首擺在我眼前:“這東西真鋒利,割開白綢感覺不到一點阻力。你是怎么造的這匕首,跟我說說,我也想造出如此鋒利的東西?!?p> 他好言好色,語氣誠懇,還輕而易舉的割開我的束縛,這……怎么那么像先禮后兵?
我不管那么多,從他手里拿過匕首轉(zhuǎn)身就跑,我跑著跑著兩腿漸漸離開地面,回頭一看,又是那白衣郎中!他攥著我的衣領(lǐng)懸在半空,緊接著白綢從四面飛來,捆住我手腳。我就像個被困在白網(wǎng)里的大蜘蛛,四肢開叉面朝下,看著白衣郎中和那水墨公子,一個冷冷盯著我,另一個則玩味的端詳著我……我就像沒穿衣裳走在大街上,沒地方躲也沒地方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