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有一身軟而松的衣裳,我著急的套上衣裳背起他去附近城里找郎中。
他在我背上,輕飄飄的,十分的輕……我還回頭看了幾次,他確確實實在我背上,若非親眼所見,我還以為在我背后只有一身衣裳呢。好奇怪……他比我高大許多,曾經(jīng)也踩在我肩上過,那重量絕非現(xiàn)在這樣輕……就算他瘦的只剩下骨頭也不可能這么輕……他到底怎么了……這不會是什么奇怪的病,人間的郎中治不了吧……
我正背著他穿過兩座絕壁之間的縫隙,絕壁斜攢著小松,像團(tuán)團(tuán)綠絨,此時,一窈窕旋風(fēng)在絕壁十步寬的縫隙里升起來,卷的松針簌簌而落。
方追白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遠(yuǎn)離我,像個枯葉一樣的飄起來,我轉(zhuǎn)身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他就像風(fēng)箏,風(fēng)和我掠奪著他……
此時,一朵奇怪的花逆風(fēng)而來,它徐徐而來懸停在方追白頭頂,那是一朵灰色與靛藍(lán)色交織的四瓣花,花瓣是靛藍(lán)色,上面有灰色的彎月花紋,邊緣是鋸齒狀,它的香味像水波一樣擴(kuò)散,聞之,急如火燎的心便突然安寧起來。
那懸停的花上緩緩落下一個女孩,女孩身著深藍(lán)色的短裙,就像把花兒穿在了身上,頭戴銀色網(wǎng)珠,襯的黑發(fā)格外油亮。
她有一張可愛的笑臉,圓圓的,肉肉的。她舉著一把藍(lán)色的傘,銀色傘骨上墜著白色琉璃風(fēng)鈴,鈴聲輕響,她從花上跳到我面前,肉肉的手抓著我的手,她的手好像那雕像神佛之手,握著安心極了。
自從到過縛神霆,每次我窘迫不安的時候,都有人來幫我……這難道和縛神霆有關(guān)系?
方追白的身軀就懸浮在傘下,花香水波圍繞著他,他已經(jīng)昏昏沉沉意識不清了。
“雪河下手沒輕沒重的,若我不趕來就他,他就死了,成了沒人敢要的孤魂野鬼!”她笑嘻嘻的對我說,說的很平常,仿佛要用很平常的語氣說出很可怕的現(xiàn)狀就能化解危機(jī)了。
雪河……是白蛇,她隨口說出了他的名字,好似十分熟悉一樣。
“你是誰?和雪河什么關(guān)系,和我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幫我?”我一頓問。
她叉起胳膊說道:“雪河和你什么關(guān)系我就和你什么關(guān)系,我?guī)湍闶且驗槲蚁霂湍?。你別這么多問題,別人想要我?guī)臀疫€不稀罕幫呢!”她驕傲的說。
這丫頭一看就是刁蠻任性不好熱的主兒。
“那多謝了。”我趕緊表達(dá)謝意,撫順這丫頭的脾氣。
“雪河傷到他哪了,為何他的身體會變輕?”我回頭看著方追白懸浮傘下的身體,問這位姑娘。
姑娘看了那把傘一眼,琉璃聲急響一陣:“雪河倒霉,他傷這人,恰好是這人最虛弱的時候,正好碰他一下,他就倒了,雪河只好背鍋?!?p> 聽她的意思,這方追白的身體像住著時鐘日月,有盈有缺,有強(qiáng)時有弱時不成?
“最虛弱的時候……難道他像那蟲蛇,還會蛻皮不成?蛻皮后由弱變強(qiáng),再由強(qiáng)變?nèi)酰芏鴱?fù)始?!蔽液鷣y猜測著。
這時候,那姑娘隔空收回藍(lán)傘收背身后,方追白像個石頭一樣墜躺在地,塵土飛揚。
我趕緊跑過去看他,嘴里不自覺的說了那姑娘兩句:“你可是真夠狠的,也不怕把人摔死!”
她撣了撣身上的朝我走來,邊走邊說:“我救他已經(jīng)是大慈大悲了,如果他摔死了,就是他自己不爭氣?!?p> 我跪坐方追白身邊,趕緊去探探方追白的鼻息,聽聽他的心跳,還好還好,他的心跳緩緩變快,慢慢穩(wěn)定下來。
我回頭看著那囂張的姑娘:“尊姓大名?”
她彈了一下垂在兩鬢的銀珠串,驕傲道:“藍(lán)新?!?p> “藍(lán)新姑娘好醫(yī)術(shù),我這朋友眼看就要變成抓不住的風(fēng)箏了,你讓他落地,踏踏實實又做了人?!蔽倚奶摰牟桓以僬f謝字,也不敢提多她的恩惠,我怕還不起。
她看著昏睡的方追白嘖嘖嘆道:“你這朋友根本不是人,他是妖精??嘈蕹扇诵味?。修成人形卻也難吞獸性,遠(yuǎn)不如雪河,半人半獸來的實在。”
我打量了一番方追白,這明明就是人啊:“他怎么不是人了?就算他是妖精,修煉成人,他就是人了。”
藍(lán)新突然目光憐憫的看著我:“本性難移,本性難移!世間把肉眼看見的分好類別,看不見的,是沒辦法分清的。況且,那是另一個世界……群雄爭斗,千道萬家。每個生靈都是驕傲的?!彼f著說著目光露出遐想和期待。
大鹿曾對我說,修仙是為了另一個世界,藍(lán)新口中的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樣子么?
想了片刻,她跑了一眼直戳戳看她的我,大概有點尷尬。她掩飾似的撓撓頭接著說:“他此刻虛弱是因為他的骨肉之精氣都被吃了,而且他沒來得及補(bǔ)給。等他醒了,一定瘋了似的找東西吃!”她自信滿滿的說。
我就奇了怪了:“剛才他倒下時,明明是我背著他的,我沒有看見有人吃他啊?鬧鬼了不成?”
藍(lán)新摩挲著下巴,思考片刻搖搖頭說:“我也很奇怪,他的體征顯示,就是有東西吃了他的骨肉精氣。至于什么東西吃的,我暫時沒有推斷出來。我不過我十分確定,你朋友他一定不是人,是個妖精,不過本體是什么妖精,我看不出來……他隱藏的很深……”
藍(lán)新說著說著,我開始小心起來:“你說他醒來會瘋狂的找東西吃,他不吃人吧?”
藍(lán)新聳聳肩:“我連他是個什么妖精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他吃不吃人,再說了,你是人么?”
她注視著我,弄的我無地自容,我目光無處安放,索性落在方追白身上……方追白呢?地上空空的,只有幾粒石子,人呢?人怎么消失了?
“你看見他去哪了嗎?”我邊回頭邊問藍(lán)新,一回頭的功夫,藍(lán)新也不見了……地上什么痕跡也沒留下,連個花瓣都沒有……我有些恍惚藍(lán)新到底出沒出現(xiàn)過……是不是又是一場夢,一場幻覺……我抽了自己一巴掌,混沌木然的腦袋清醒過來,我大喊了幾聲方追白的名字,無任何回應(yīng)……
“反正你已經(jīng)被救了,能起來跑掉,說明身體也已經(jīng)好了。我就不管你了,不管你了!”我大聲說著,與空氣安慰自己。
我穿過了兩絕壁間的縫隙,向附近的城里走去,我餓了,要吃飯,還要找個破布,弄個寒醫(yī)的幌子,好治病救人,賺錢吃飯。
……畫忠,我是不是又去收拾你的罪孽了?你可以為了狐貍生,為了狐貍死,我什么都不為,就承受了你幾天陰差陽錯的恩德,仿佛就擺脫不掉你了。你干嘛死呢?什么樣的約定要命???不過也幸虧你不知道我的真是身份,若你一早知道我不是狐貍轉(zhuǎn)世,一定恨死自己對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