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何居心
離開流民營地，趙知來打算去衙門轉一轉，誰知黃晃和薛秀才聯(lián)袂而來，并且，兩人看上去憂心忡忡。
見到趙知來，黃晃立即上前稟報。
“大人，衙門鄒判官回來了，需要過去一下……”
黃晃說，他和鄒判官也算熟識，對方一進衙門就跟他寒暄，顯示出親近之意，還說他兵事出眾，要向巡按御史推薦。
鄒判官吹噓了一番與御史的關系，并暗示知州之位即將花落自家。
黃晃感謝對方的器重，并稍加恭維。
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fā)融洽，接著，鄒判官偶然問起一件事，讓黃晃暗覺不妙。
趙知來被勾起了好奇心：“何事不妥？”
黃晃盡可能復原對方的語句：“判官問我……”
鄒判官裝作隨意想起的樣子，說聽到外面盛傳安州吏目挪用錢糧，中飽私囊，問他是否清楚一二。
黃晃當即否定貪污的謠言。
但鄒判官認真地盯著黃晃，讓他想想可有什么疑點。
對方還提醒黃晃，此事若查實，必定上報御史，到時隱瞞不報暴露，可要流放不毛之地。
然后，鄒判官又說很好看他，說以他的才干，吏目之位唾手可得，甚至是判官一職，都有可能。
這一下子，黃晃覺得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那是讓他揭發(fā)趙吏目，甚至是污蔑，好取而代之。
只是黃晃頂住壓力，面對鄒判官銳利的眼神，再次否定那種謠言。
正當他準備迎接暴風驟雨的時候，鄒判官卻哈哈一笑，說只是詐他一詐而已，既然吏目沒挪用，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隨后，鄒判官解釋了剛才試探的原因。
原來對方已經知曉城門那邊施粥一事，所以就想要探查真實情況如何。
如果恩威并重可套出吏目貪污的證據，算是剪除了衙門碩鼠；如果證實那是謠言，還吏目清白也算不錯。
接著，鄒判官又跟黃晃說了不少話，氣氛再次恢復融洽。
最后，對方問起羊角淀狀況，黃晃一一回答，他就表示那里是水陸交通之地，不可一日無巡檢，讓黃晃帶齊人馬趕赴要害。
甚至讓黃晃放下事務，即刻出衙門去準備。
聽完黃晃的講述，趙知來思索鄒判官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弄清對方目的之前，先稍微了解一下衙門官職。
按照典制，州縣官吏有主官、佐貳官、屬官、教職、雜職、吏典和胥役等。
雜職涵蓋驛站、稅課局、醫(yī)學之類，像黃晃的巡檢就是雜職，而教職是儒學一脈官吏。
屬官，也稱首領官，州縣兩級官員是吏目和典史。
明朝前期，首領官掌管文書，算是幕職，等到中后期，職責發(fā)生變化，像典史，就以掌司奸盜、察獄囚為主，負責巡捕之事。
但安州趙吏目是知州心腹，仍然主管六房、承發(fā)房和架閣庫。
至于佐貳官，州是同知、判官，縣是縣丞、主簿，無定員。
判官是從七品，協(xié)助同知分管清軍、巡捕、管糧、治農、水利、屯田、牧馬等事。
趙知來回憶著相關信息，為方便理解，就將安州類比現(xiàn)代縣級市。
如果說黃晃是派出所所長，那趙知來相當于政府辦公室主任，而鄒判官也就是一個分管副市/長。
畢竟古今官職體系很大不同，他只能做一個大致的類比。
但不管怎么說，一個心腹主任完全可以不鳥副市/長，只是如今知州大人已經殉難，趙知來少了靠山。
現(xiàn)在，鄒判官是安州名義上的最高官員，趙知來要受到對方的節(jié)制。
所以要弄清楚對方試探的意思。
真是試探？還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鄒判官出手狠辣，不管官場規(guī)則，果斷命人將他砍了，再按上罪名，那一切就都晚了。
突然，趙知來冒出一個念頭，何不搶先將其砍殺？
或者誘騙判官進入光暈……
只是經過反復思索，又覺得不妥，但說不出不妥的原因。
趙知來推測，判官已在安州露面，如若就此失蹤，引起上面關注，必會大動干戈，可還找不到人，就犯了官場大忌，朝廷就不會罷休，所以不妥。
同樣的道理，判官也不會砍他，再說，要想砍，就不會試探黃晃，直接出手即可。
既然如此，那對方藏著什么目的？于是趙知來征詢意見。
“兩位可知判官有何計較？”
薛秀才皺著眉頭，斟酌一下，緩慢地開口說道：“老爺，學生或可猜出幾分意思。”
“哦？”趙知來側耳傾聽，“那本官就悉聽薛秀才高見。”
“不敢！不敢！”薛秀才嘴上很謙虛，“老爺當前，學生豈敢賣弄，淺見而已。”
隨即又擺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對方行試探之名，實則是羅列罪名，潛藏詭計?！?p> “有何說道？”
“前面倒看不出其用心，但后來一事顯露其真實目的?！?p> “哦？何事敗露？”
“對方急于調走黃大人讓其想法昭然若揭?！?p> “調黃巡司布防要害之地乃謀政之舉，有何問題？”
薛秀才搖頭晃腦。
“老爺有所不知，倘若平常年月，定是無礙，可如今這般光景，安州正當用人之際，需兵將震懾宵小，可其卻將黃大人調走，屬實說不過去。”
趙知來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一層面。
而薛秀才繼續(xù)分析：“為何學生認為潛藏詭計？這也跟調走黃大人不無關系。
“黃大人三番兩次替老爺辯白，已招致對方忌憚，其明白黃大人同老爺站在一道，威脅其位。
“所以想動老爺，就要剪除幫手。”
趙知來若有所思，但還是不太理解：“本官并無得罪之處，所以是因為黃巡司為本官說話，鄒判官感受到威脅，就要發(fā)難于我？”
“老爺?shù)奈恢镁褪亲镞^，而黃大人又擅長兵事，不得不防?！毖π悴劈c出關鍵之處，“有道是一江不納二龍，如今衙門內外，也就老爺尚能與之分庭抗禮，為鞏固地位，必會向老爺發(fā)難。
“只是不知要達到何種程度，或者其就想置老爺于死地。”
這個時候，黃晃伺機開口：“大人，對于秀才的推斷，下官認為所言不虛，但究其原因，或動機不止其一。”
“哦？”趙知來很想搞清楚此事，“黃巡司有何見解？”
“下官知曉其隱秘，那或許乃動機之一?！?p> “隱秘是……”
“大人，韃子八月攻破安州城，就在此之前，其率五十騎出城，一直未歸?！?p> “黃巡司是說判官給韃子通風報信，致使城破？”
“大人，下官不知其是否通風報信，但棄城而逃確實不爭的事實。”
“率騎出城就能說明判官棄城而逃嗎？”
黃晃適時地說出了他知曉的細節(jié)，來佐證鄒判官就是棄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