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椿寶聽得頭頂上方惡風(fēng)不善,疾忙就地一滾,躲過一劍。他爬起身來,道:“剛起始出招便對我下此狠手,你這人好生狠毒!”史玉秀冷笑道:“此戰(zhàn)既決高下,亦決生死,有什么好客氣的?”馮椿寶道:“好,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緊握手中寶劍,道:“第二劍,我便刺你的心口!”一劍徑朝史玉秀胸膛襲來。
史玉秀心中暗暗好笑,料定他這一著必定又是故技重施,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當(dāng)下也并不急著出劍阻攔。馮椿寶長劍將要觸及他心口之際,果然變幻方向,劍尖朝上,刺向了他的左眼。
史玉秀一眼便認(rèn)得此招正是瑯琊劍法中的“雙龍戲珠”,須得兩人配合使用,同時刺向敵人的雙目,原是極難對付,然而馮椿寶使出的這招“單龍戲珠”,對付起來可就容易得很了。史玉秀微微一笑,猛地一抖手,長劍刺向了馮椿寶的劍尖。
“?!钡囊宦?,兩柄寶劍的劍尖碰在了一起,發(fā)出的聲音竟比彈奏樂器之聲還要悅耳動聽,清脆悠揚(yáng),久久不息。馮椿寶只覺一股無比強(qiáng)勁的內(nèi)力直穿劍身,攻至自己掌心,緊接著腕上吃痛,站立不穩(wěn),接連倒退了數(shù)步,險些坐倒在地。他滿擬出其不意,一劍刺瞎史玉秀的左眼,不料這一劍竟被史玉秀如此輕松地攔了下來,不禁大失所望。
青魚幫和誅仙寨眾人齊聲喝彩,叫道:“好!”瑯琊派眾師徒卻都大為驚愕。楚仙清心道:“這姓史的居然能以劍鋒直擊椿寶的劍鋒,果然了得!難怪年紀(jì)輕輕便能被委任為青魚幫中的香主。便是師父當(dāng)初在世之時,也未必有此之能。唉,只可惜他不走正道、投入了青魚幫門下,倘若我正派武林之中有這等青年高手,那豈非武林之福?”想起馮椿寶平日里浪里浪蕩不靠譜的言行和作風(fēng),不由得憂慮叢生。
史玉秀一招未老,一招又至,趁著馮椿寶倒退之時,一劍刺向了他的小腹。這一招使的正是他生平得意之作“火龍十三絕”中的“通天式”。那火龍十三絕共有十三個招式,分別為通天式、吞風(fēng)式、屠龍式、縛虎式、斬仙式、驅(qū)魔式、伏僧式、滅道式、捆俠式、緝盜式、弒君式、誅臣式、摧花式,每一式都暗藏殺機(jī)、狠辣無比,是以取名為“十三絕”,既有“絕招”之概,又含“絕命”之意。這火龍十三絕乃是他接任火龍?zhí)孟阒髦灰院蟾鶕?jù)自己平生所學(xué)而創(chuàng),和鄭三娘相好之后,便毫無保留地盡數(shù)傳給了她。因此這世上會這套火龍十三絕的便只有他和鄭三娘兩人。
凌嫣兒眼見這一劍其勢甚猛,以馮椿寶的微末道行,只怕要遭殃,當(dāng)即便欲沖上前去,卻被鄭元英笑著橫劍攔道:“這位姑娘且慢!咱們說好了要單打獨斗來著,你該不會是想上前相幫罷?堂堂瑯琊派弟子,公然不講武德,難道這也是楚掌門教給你的么?”
凌嫣兒心中大急,正待硬闖,忽聽“錚”的一聲,史玉秀手中長劍已刺上了馮椿寶的小腹。馮椿寶面不改色,笑道:“哎喲,好癢!”
史玉秀只覺自己的寶劍被一件無比堅硬之物阻擋了下來,不禁好生奇怪,驚道:“你、你……”馮椿寶得意洋洋地道:“沒想到罷?小爺我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別說你這把小小的破劍,便是天兵天將的神兵仙器,也奈何不了我!”原來他于今晚大戰(zhàn)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早就在外衣之內(nèi)穿上了一件護(hù)身寶甲。那寶甲名叫“避鋒鱗”,是他十五歲生日之時楚仙清送給他的,一直未曾啟用,沒想到如今終于派上了用場。
史玉秀知道他是在信口胡吹,身上必定套了護(hù)身之物,卻也并不揭穿,冷笑著譏諷道:“哦?原來如此,佩服,佩服!”馮椿寶笑道:“想不想學(xué)?想學(xué)的話立刻拋劍投降、拜我為師,我便傳授給了你。我?guī)煾杆先思业昧四氵@么個好徒孫,必當(dāng)歡……”
他話猶未畢,史玉秀驀地腳尖一點地,躍起身來,使了個“屠龍式”,手中寶劍不住翻動旋轉(zhuǎn),寒光閃爍,虎虎生風(fēng)。馮椿寶只瞧得眼花繚亂,正做沒理會處,忽聽“唰”的一聲,史玉秀一劍自空中直劈而下,向他頭頂?shù)陌贂ü怼?p> 那避鋒鱗只可護(hù)身,不能護(hù)頭。馮椿寶大驚失色,心道:“難道我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么?”想到自己這一生連媳婦兒也沒娶上,非但沒娶上媳婦兒,甚至連女孩子的手也沒牽過,便要駕鶴西去、命染黃泉,可說悲慘遺憾至極,不由得心中大慟。雖然史玉秀剛起始與他打斗之時也曾一劍刺向他的頭頂,不過那一劍遠(yuǎn)不及這一劍來得迅捷無倫、又猛又狠,要想再次就地躲過,殊非易事。
情急之下,忽然憶起了一樁往事。原來三年之前,楚仙清率花醫(yī)麟、馮椿寶和陳修遠(yuǎn)下山,去誅殺江湖上一個惡名昭著的采花大盜——“登徒浪蝶”曹萬昆。那曹萬昆與楚仙清斗了六十來個回合,忽地躍身揮刀,使出了一記極為厲害的殺招,那一刀也是朝楚仙清頭頂劈來的。
其時楚仙清身子向后一仰,曹萬昆刀刃順勢一偏,向他上腹部的中脘穴砍來。楚仙清右手橫劍攔在腹前,左手凝氣發(fā)力,狠狠拍出一掌,擊向了他左邊心口。曹萬昆吃了一驚,大刀轉(zhuǎn)了個方向,砍向楚仙清的手掌。與此同時,楚仙清疾速撤掌,一腳踢中了曹萬昆的小腹。曹萬昆“啊”的叫了一聲,大刀脫手,跌翻在地。楚仙清鋤奸心切,不等他站起身來,便已縱步上前,一劍刺入了他的心窩。曹萬昆厲聲慘叫,口中狂嘔鮮血,腦袋一歪,就此斃命。
當(dāng)日的諸般情景,至今仍是歷歷在目。馮椿寶心念及此,更不猶豫,當(dāng)即依樣畫葫蘆,身子后仰。史玉秀知道他身上穿著護(hù)身甲,刺之無用,于是劍尖微微顫動,直刺他的哽嗓咽喉。馮椿寶挺劍護(hù)住哽嗓,左手向上一推,徑奔史玉秀左胸襲來。
史玉秀全然不知馮椿寶拳腳功夫平平,內(nèi)力也毫無驚人之處,生怕這一掌將自己心脈震傷,疾忙出劍如閃電,向馮椿寶左掌刺去。馮椿寶心中大喜,這便要撤掌伸足,想趁史玉秀一劍刺空之際,一腳將他踢翻。
哪知馮椿寶心中盤算得甚好,卻畢竟履歷殊淺、實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撤掌之時還是稍稍慢了一步。只聽“噗”的一聲,史玉秀手中寶劍刺中了他的掌心,白刃進(jìn),紅刃出,頓時鮮血如注,不斷噴涌。馮椿寶直痛得齜牙咧嘴,失聲慘叫,險些雙眼一閉,當(dāng)場昏厥過去。
史玉秀森然冷笑,一劍攻向了他的心口。馮椿寶意欲揮劍相迎,卻已為時過晚,剎那間萬念俱灰,心道:“我命休矣!”閉目待死。
便在此時,忽聽“嘡”的一聲,斜刺里殺出來一把“飛鴻劍”,擋住了史玉秀手中劍鋒,護(hù)在馮椿寶胸前。那持劍的少女向史玉秀拱了拱手,道:“這一局我們認(rèn)輸便是,請史香主手下留情!”馮椿寶大難不死,不由得又驚又喜,笑道:“多謝師姐救命之恩!”
這少女正是凌嫣兒,她見馮椿寶手掌負(fù)傷,登時心疼不已,心知史玉秀這第二劍若是再刺到,馮椿寶非一命嗚呼不可,于是快步奔前,出手將這一劍攔了下來。
史玉秀心憤鄭三娘傷于羅豐之手,本擬一劍結(jié)果了馮椿寶這個浮滑少年的性命,替鄭三娘出一口氣,然則對方既已認(rèn)輸,自己若是仍然不依不饒,未免有傷氣度。他正待出言譏嘲幾句,說瑯琊派弟子狂妄自大、不堪一擊,忽然一眼瞥見了凌嫣兒手中的寶劍,但見那寶劍細(xì)長鋒利,通體晶瑩,光芒勝雪,隱隱透出一絲肅殺的寒意,劍柄上雕著一條伸爪張口、飛于九天的蒼龍,放眼瞧去,煞是威嚴(yán)無比,不禁心中一動,問道:“姑娘手中拿的劍可是名為‘飛鴻’么?”凌嫣兒道:“正是?!?p> 那飛鴻劍有一把姐妹劍,名叫“騰鵠”。這兩把劍均是出自春秋之時著名的鑄劍大師歐冶子之手,與七星龍淵劍、泰阿劍、工布劍、湛盧劍、純鈞劍、勝邪劍、魚腸劍、巨闕劍并稱為“十大名劍”?!秳ζ贰吩u其曰:“‘飛鴻’與‘騰鵠’,稀世珍寶也。此二者共出,凜然有蕩天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