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嫣在一旁為呂雉奉茶倒水。
呂雉笑看著陳平,沒有言語。
陳平看情形不對,知道出了紕漏。
細想之下,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自己出的這個主意沒問題,可是為何到現(xiàn)在才說出來?這么些年,朝廷因為陳平家的生意,給了他家那么大的便利,還予以了他人臣之權。
那呂雉完全就可以認為,陳平這是把劉氏幾代帝王還有她都當猴給耍了。這可是天大的罪過啊。
陳平自知百密一疏,趁著呂雉給了他解釋的機會,恭敬地稟奏道,
“臣啟太皇太后。臣以為,現(xiàn)在正是實施此種方略的最佳時期。
首先,代地苦寒,不像是我大漢腹地,一年兩熟甚至是南粵和東海那頭,一年能達到三熟。
代地在沒有天災人禍的情況下一年能收成一次。天災自不必說,風災凍災不一而足;人禍嘛,就是匈奴的襲擾。
大漢初立,匈奴襲擾頻頻,地里的種子剛下,就被鐵蹄踐踏得顆粒無收。
后現(xiàn)任代王到了那,雖然安定了一些。但是代地人口嚴重不足,能遷到塞上的人更是稀少,或者無從談起。
要讓戍邊將士邊打仗邊戍邊,得有足夠的人手,所以也很難達成。
至于說到了現(xiàn)在,自從大漢安穩(wěn)下來后,從高祖皇帝到先帝再到現(xiàn)在,我大漢實行的休養(yǎng)生息之策,著實讓大漢的實力恢復了許多,而前兩年太皇太后頒布的女子出嫁年齡實行以后,據治粟內史上呈的人口統(tǒng)計來看,相對于現(xiàn)有的土地數量來說,腹地人口已趨飽和。
現(xiàn)在正是開始實施此策的最佳時期?!?p> 呂雉這才開了口,“相國有幾成把握?”
陳平不能因為自己一家之私把這話說定。因為在平常年間治理百姓,和戰(zhàn)爭時期不一樣。戰(zhàn)爭時期,講究的是時機的把握還有勇氣;可是平常年間,朝廷把事情做了以后,還得觀察后效,得做好失利之后對百姓的安置,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他遂回道,“回太皇太后,得有一個過程?,F(xiàn)在非戰(zhàn)時,邊關是非常之地,需得忠貞之士,不能像戰(zhàn)時征招兵丁那樣地遷移百姓去塞上。
所以臣以為,先許以土地等優(yōu)厚的待遇吸引一些在腹地無法生存的百姓過去,然后再遷一些非常之士。
至于說將士中一些愿意舉家留在邊地的,給予更加的厚待即可。
臣當年和舞陽侯戍邊時,秦人也實施過此策,但是因著種種原因,最后不了了之。我大漢和前朝不一樣,國運昌隆長久,還請?zhí)侍笠允愕哪托娜ネ菩写瞬摺!?p> 陳平漏說了大漢朝皇室讓宗室女和親之事。對于大漢的男子來說,靠女人換和平,那是一種恥辱,雖然呂雉是女子,但陳平估計此事于她而言也是一種痛。
呂雉笑著說道,“相國言之有理。哀家聽高祖皇帝提起過,關中以北地區(qū),土地松軟貧瘠居多,經常是一百畝還不及關中一畝的收成好。
以后在推行此策的時候,要細致入微才行。
至于說輸送到代國那頭的物資,還是按往年的給,給他們以一段適應的時間,不能寒了戍邊將士的心才好。”
呂雉以前都是聽了陳平怎樣說之后,再決定做還是不做,然后再交由朝廷全權負責,不定時地詳盡上報情況。
陳平從來不知道,原來呂雉對于底下政事的功課做得如此之足,心里慶幸自己以前做事從來沒有摻過半點馬虎,不然早就不知埋骨何處了。
得了呂雉的同意,陳平的心里剛安穩(wěn)下來,就聽審食其又催開了,
“我說陳平,宮門快要落鑰了,我們都是外臣,你跟我快點出去好不好?”
審食其年齡不小,可是步履卻快得很,他邊跑邊對陳平說道,
“我覺得你那主意出得不咋樣。”
陳平詫異。
審食其道,“朝廷對于各諸侯國的威信,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對諸侯國的控制上的。就好比代國,他們雖然能打仗,對于平定邊事有些能耐。
但是再厲害的將士,在飽腹和饑餓狀態(tài)下的戰(zhàn)力是不一樣的。這就是朝廷對代國的牽制之道。
對于朝廷而言,選一個眼皮底下為朝廷賺取銀錢的商人可比控制一個已經完全自立的諸侯國容易多了。
相國,你精明一世,糊涂一時啊?!?p> 陳平恍然。
自那以后,呂雉在朝堂上沒有只言片語提及過屯墾的事,陳平也再沒有不識時務地上奏過。
最重要的是,陳平回家跟張麗提到審食其的話時,張麗的眼睛是濕潤的,她對陳平說道,
“我寧愿自己辛苦一點。你是知道我的來歷的,如果不是這些年不斷地向朝廷展示我是有用的,就憑著我曾經的過往,朝廷也不會容我的。
女人又怎么樣?大漢的女子還少嗎?你陳平沒了我,宮里頭也會給你安排其他的世家大姓的女子嫁你為妻。
再說了,我這頭多努力一點,團子在代宮中就會多受重視一點。
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講,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這種糊涂事了?!?p> 陳平的考慮的確是百密一疏了。
自那以后,陳平在艱難中維持著朝廷,執(zhí)行著呂雉的旨意。
至于說那個叫劉弘的皇帝,他繼續(xù)著他當皇帝的優(yōu)渥生活,好像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跟呂隱娘打打鬧鬧,倒也相安無事。
有可能是陷害陳平不成吃了虧,得了呂雉的訓斥,呂隱娘后來在面上沒有主動找過陳平的麻煩。聽戚腮說,這是因為她侍奉新帝都自顧不暇,更無暇分身去做任何事。
不過對于南粵國而言,他們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
劉盈在時,他還能勸動呂雉對南粵懷柔一些,可是等到他大行之后,呂雉的喪子之痛讓她失去了對南粵國的最后一點仁慈。
南粵國的鐵器、種子等對長安這頭的依賴很大,國力也不甚厚,劉恒跟他們的生意往來數目不大。
劉恭登基后,呂雉先是掐了大漢向南粵輸送鐵器的通道。鐵器是耐用品,南粵靠與劉恒暗中貿易往來還能對付一下。
可是,呂雉對南粵卡得越來越緊,她緊接著又斷了朝廷這頭對南粵國種子的輸出。
這讓南粵王尉佗很是憤怒,到了第二年春天他再三請求朝廷派發(fā)種子未果后,憤怒地宣布南粵脫離大漢自立為帝,自封為“南武帝”。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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