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變，陳平這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樊噲臨終時一定要保他子嗣的囑托。
時局成了這樣，陳平也是極其為難的。
呂雉還在時，劉氏皇族還可能看在她是劉家人而且地位和手段都尊崇的份上暫時對呂氏一族隱忍一二。
要是呂雉哪天不在了，那么這些年來劉家人所受的一切，都會統(tǒng)統(tǒng)算到呂家人頭上。
到那時，呂媭必會受到牽連，她跟樊噲的子嗣也不會例外。
可是陳平已經(jīng)跟呂媭明里暗里說了好些次，她就是不聽。陳平也沒辦法。
現(xiàn)在呂雉受了算計，她的生死就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有被吹滅的可能，陳平?jīng)Q定不再耽擱了，馬上就采取對策。
而且陳平可以判定，呂媭不松口，自己要是強行帶樊噲的后人走，定然會是還沒到城門口，就會被抓個正著。
陳平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把呂雉當成是突破口，就沖著她作為長姐對呂媭的愛，還有她也曾默認劉如意用同樣的辦法送走過劉盈的孩子。
可是事情并不順利。
陳平發(fā)現(xiàn)，自從送別周灶回宮后，呂雉在朝堂上開口說的話是越來越少，而且好像聲音也越來越倦怠。
好些次，陳平都打算通過審食其或者劉澤拜見呂雉，無奈他們都避而不見。
直到第二年立春那天，陳平才得到了呂雉的召見。
陳平見她在不長的幾個月里已經(jīng)消瘦了一大圈，黑眼袋尤其明顯，蒼老了不只十歲。
“丞相長話短說。
這些時日非哀家不想見你，而是自從從青綺門那回來后，哀家就一直失眠，食欲消退得厲害，精神頭也大不如前。
實在是連說話都覺得費勁，不是哀家不想見你?！?p> 陳平躬身揖手，等到呂雉把周圍的人都遣走了后，才簡明地說了來意。
呂雉打盹，沉默了好久之后，才睜開了眼，有些傷感地問到，
“哀家被野狗所傷的那天，你就料到了一切，對嗎？”
陳平不言。
呂雉強撐著精神，
“哀家不懷疑你，到現(xiàn)在你還能關心著樊噲的子息，也是難為你了。
你的心意哀家代呂媭謝謝你。她的事，哀家來處理。
莫讓你為難才好?！?p> 陳平的眼中有驚異。
呂雉卻疲憊地合上了眼，陳平只得悄悄地退下，再暗中觀測舞陽侯府的動靜。
果然沒過多久，樊噲的幾個兒女單獨被呂雉召進了長樂宮，然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而且呂媭的神色一直都平靜異常，陳平就知道那幾個孩子都已經(jīng)平安了。
富貴固然好，如果沒得選擇的情況下，陳平覺得能得平安也不錯，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著他們。
宮里的情勢越來越緊張。
一向散漫的劉澤現(xiàn)在也全天候不停歇地守在宮里，他手下的那些個在宮中擔職的衛(wèi)尉們出宮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就沖這一點，稍微細心觀察一下的人都不難得出“宮里出事了”的結(jié)論。
然而朝廷依舊有條不紊地運轉(zhuǎn)著。
呂產(chǎn)雖身為相國，他因為要成天介地呆在軍中，無暇分身，所以就只能把朝政都下放到陳平手里。
聽陳買媳婦說過，呂?還去找過她父親王陵，可王陵以老邁多病為由拒絕了。
陳平聽到這，就知道呂?想借用王陵之手與自己互相牽制。而陳平的那個老親家，有可能是因為顧及到自家女兒，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想卷進紛亂的朝局里，讓呂家的如意算盤落了個空。
后來王陵送省親的陳買媳婦回陳家后，還專門跟陳平提到過，如果有變，不要有所顧忌。呂雉是呂雉，她是劉家媳婦兒，跟呂家人沒有關系。
他還罵那呂家人個個有豺狼之心，即使他們一朝得勢，跟隨他們的人也都不太會有好下場。
陳平早就看出了這一點，雖然王陵給他建議的時候他沒有吭聲，可在骨子里他更堅定了自己兌現(xiàn)當初給劉邦的承諾的心。
之后的每天，朝廷也都在陳平的斡旋下正常地運行著，即使呂雉偶爾不在朝堂上。
這讓呂家和劉家人對他都無甚不好的意見。
然則呂劉兩家的矛盾卻因著呂雉身體的枯敗下去而不斷地在暗中升級著。陳平能感覺到這種矛盾給呂家人帶來的壓力。
隨著呂雉不再上朝，劉呂兩家更是加大了各自拉攏著朝臣的步伐，甚至呂家連宮里的內(nèi)侍也不放過。
中謁者張釋卿被封為列侯，諸中官、宦者令丞皆賜爵關內(nèi)侯，這最上等的兩種爵位，都是帶著食邑的。
這些個內(nèi)侍無一不是為侍候皇室中人而設的。每兩三年宮里都會消失一批，又召進一批。連戚腮都半開玩笑地感嘆說這是“鐵打的皇室流水的內(nèi)侍”。
當陣腳亂到如此地步時，陳平仿佛看到了呂氏必敗的結(jié)果。
然而，這種情況一直到呂雉崩殂于未央宮都沒有變過。皆因兩者實力相差不甚懸殊，誰兩邊都以為兩家相爭到最后誰都不會是贏家。
但是，還是有人想打破這種平衡，就好比說是呂家掌兵的那兩個人。他們原先仰仗著呂雉的身份和實力，現(xiàn)在靠不了呂雉時，他們那種對時機的把握和對內(nèi)政處理欠缺的缺點就顯現(xiàn)出來了。
這和擁有大多數(shù)朝中實力派支持的劉氏皇族形成了鮮明對比。
數(shù)次爭取未果后，他們甚至有了劍走偏鋒的想法。
可是天公不作美，到了夏天時，南方的降水猛增，江水、漢水沿岸的受災面積和人數(shù)都遠超大漢建立以來的任何一年。
據(jù)底下官吏上報，受災竟有上萬家。
每次大災時，官吏對災情的處理都會成為大漢官吏官職升遷的極重要的參考。
然后劉呂兩家又把目光投向了災區(qū)的官吏，給投效各自陣營的官吏以最大程度的在物力財力上的支持。
這反而讓當年的賑災事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進展順利，處于“中立”地位的陳平心中暗自慶幸。
最后等到洪水退去災民的生活重新回復到正常時，劉呂在兩水流域角逐的結(jié)果出來了，差不多是平手，或者說是劉氏這邊有微弱的優(yōu)勢。
雖說朝政把控在呂家人的手上，他們掌握著官吏任免還有升遷的權力?？墒浅⒌臈l規(guī)卻在那，他們不得不遵守。
最后只能是以物力財力更勝一籌的劉氏皇族這邊占了微弱的優(yōu)勢。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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