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在沒有劉恒授意的情況下,陳平不能直接說出來。
他,在等著對面那人的誠意。
那誠意,非金非銀,更非權勢土地。
那人等了半晌,見陳平毫不為威逼所動,這才松了口,
“鄙人知丞相對大漢對劉氏的忠心。
于天子而言,最大的利益莫過于土地,莫過于皇權。
丞相你是知道的,劉長一直打心眼里對天子不恭。他后代的態(tài)度也絕不會比他的更好?!?p> 說到點子上了。
只可惜,沒有提半點他們可以做些什么。
陳平不動如山。
嘆了口氣后,那人說了陳平最想聽的一句話,
“如果失了我家的后援,劉長他走不遠,光是心里的壓力,就足以讓他漏洞百出,別說是在當今陛下手里,就算是在少帝劉恭手上,他也過不了半招。
不動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如若陛下肯寬赦我一家,我全家上下愿為陛下讓劉長心緒大亂?!?p> 陳平的面色平靜,可是心里卻極滿意。
談判猶如做大宗的生意,要極力爭取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但是作為大漢的相國,陳平不能把這宣之于口。
陳平還是作再考慮一下的神情。
對方的左腮抽了兩抽,有些強壓不住的憤怒溢了出來。但那憤怒很快地就消失無蹤了,換來的是一張平和無害的忠厚笑容,
“經(jīng)歷過貴夫人的事后,劉長吃一塹長一智,慮事行動都成熟了不少。
他上次經(jīng)歷過奪位之事,現(xiàn)在又妄圖阻止立劉啟為皇太子。兩樁都是皇權的大忌。
即使他再蠢,也該知道萬死不足以償他之過。
丞相大人可曾想過,當一個人抱著必死之志時,他會甘心只身赴黃泉嗎?”
陳平倒是漏考慮了這一點。
最要命的是,宮人都是從大漢各處選拔而來,她們的家人還在各自的故里生活著。一般情況下諸侯王不敢擅作小動作,可是偶爾做一個兩個的,要找到那著手點在哪,一時半會之內(nèi)恐怕是難上加難。
有一種被脅迫的感覺,陳平雖然對劉啟還有劉恒的安危很是關切,但是必須要把對方的氣焰打下去,不然這樣的大家族以后很難節(jié)制。
陳平說道,“這些個宮人、內(nèi)侍,在入宮前都經(jīng)過層層甄別選拔。他們的來歷,家人,一一都登錄在案。
能進宮的都是聰明人。
若有所犯,九族皆滅,還落不得個好名聲。還不如一開始就忠于職守,落得個心安呢?!?p> 對方笑了,笑容很是譏誚。
陳平也笑了,雖然他知道自己剛說的話里漏洞是一定有的。
對方雖然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但終于安靜下來了。
“小狐貍?!边@是陳平對眼前這人的評價。
陳平笑著說道,
“說了這半天,茶都快涼了。喝茶,武都道來的。
有吃有喝就是大福氣,惜福方能福無窮,不能平白把這茶給辜負了?!?p> 對面那人會心一笑。
而后陳平親自滿上之后,才慢慢地推了個三成的心,置了四成的腹,說道,
“就憑你今天把話說到這種程度,要是劉長有什么動作,你以為你身后的那個家族就能置之事外了嗎?”
那人笑而不語。
剛才那句算是敲邊鼓,接下來陳平才給了承諾,
“大漢律現(xiàn)在還有些軍中的味道,有戴罪立功之說。如果功勞夠大,完全可以抵罪?!?p> 那人這才說道,“淮南王劉長,野心不小,人也不傻,他不完全在我家的掌控之下。
早在他剛即淮南王位時,就已經(jīng)目標明確地在往皇宮還有各處諸侯王王宮里安插死士了。
雖然掌控不了他,但是我家還是盡力地在摸清著他的底細。
那些個死士,有的打著的是別的諸侯王的旗號。他們替劉長做的事,就算是查錯了也查不到淮南國方向。
只要他劉長想,把劉氏諸王滅個七八成都不成問題?!?p> 陳平掩飾不住地大駭。
事情緊急,他的承諾不夠份量,這一點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想要的東西已經(jīng)問得差不多了,情勢也再容不得他有半點猶疑,
“不知智者家系出何門?老夫該怎么稱呼你?”
那人笑得更燦爛了,“河內(nèi)郡郭家,本是秦代以前的仕林中的翹楚。后受高祖指派,分支遷到了淮南地界,一直守護著淮南王。
就跟當年的趙國丞相周昌一樣。
聽說宮里蘭臺處有密檔,如此重要之事,大概是有卷宗可查的?!?p> 陳平心里有了數(shù),河內(nèi)郡郭家,是個超級家族不假,可是要在秦代以前的仕林中排個翹楚,還差得遠。
但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郭家求的是平安,可是陳平要保的是大漢江山和劉恒還有慎夫人母子的平安。
事情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
陳平迅速地寫好了呈請,然后不帶丁點禮物地就帶著眼前這個自稱是“郭賢人”的男子進宮拜見了薄太后。
薄太后聽完陳平的陳述后驚得當即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就要帶著倆人往未央宮方向走。
這時一直在一旁靜默不語的竇皇后開了口,
“母后,陛下他一直都是自己拿主意?!?p> 陳平還記得上一次跟薄太后打交道時的情形,就知道劉恒是個不喜歡后宮插手政事之人,但是事急從權,由不得尋常規(guī)矩約束,陳平正色道,
“稟皇后娘娘,賊人已經(jīng)把屠刀架在陛下和皇太子兄弟倆的脖子上了。
陛下和皇太子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存身之本,規(guī)矩是皮毛。
平早就聽說皇后娘娘是個智慧超群的果斷之人,還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早做決斷。
事不宜遲,就怕遲則生變吶?!?p> 竇皇后卻說道,“讓眼前這位郭賢人把淮南王安插在宮內(nèi)的死士說出來,我即刻把人處置了就是,還用得著那么麻煩嗎?”
陳平面有難色,只得看向了郭賢人。
但是他說得比竇皇后更為直接,“事關我河內(nèi)郭氏滿門的性命。某但求皇后娘娘賜臣一死!”
竇皇后仍然沒有松口的跡象。
陳平大概也猜出了她至少打心眼里就跟慎夫人不和,心里火急火燎地望向了薄太后。
薄太后滿臉焦急加怒容,一腳踢在竇氏的面門上,嘴里怒罵道,
“好個不曉事的東西!哀家當初就不看好你,你果然是眼盲心瞎,要是害死了哀家的孫兒,哀家把你全家烹了!”
羽書金蘭
謝謝親們的支持。 今天中午實在對不住,早把章節(jié)準備好了,但是把時間設置錯了。 剛剛才發(fā)現(xiàn),請親們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