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機(jī)緣（完）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妲己不再扮虛弱，數(shù)著日子好了起來，能下床走路了。
看到妲己氣色好轉(zhuǎn)，能下床走路，紂王與壽仙宮的眾多宮女都是喜氣洋洋。
治療的第七天，妲己氣色已然恢復(fù)的七七八八，再沒有一點病態(tài)。
妲己的百般催促下，紂王讓人放出袁洪，帶到九間殿內(nèi)論功行賞。
費仲一張白胖的圓臉上，眼睛笑的瞇成兩條縫。
“陛下，臣不敢居功，為陛下和娘娘分憂是臣應(yīng)當(dāng)做的，楊大夫當(dāng)居首功?！?p> 紂王笑著轉(zhuǎn)頭問楊顯。
“楊大夫，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賞賜？”
楊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高冷神情，淡淡說道：“陛下，我給人看病從不收酬勞。我是受深海道長感化，這才常駐女媧宮，才有緣為陛下與娘娘效勞，陛下要謝，就謝深海道長吧?！?p> 紂王點頭贊嘆道：“楊大夫果然是高人風(fēng)范，也罷，深海道長，你想要什么賞賜？”
袁洪沉吟一陣，面現(xiàn)疾苦之色，猶豫再三才說道：“陛下，臣為戴罪之身，本不該要賞賜，只是臣兒時曾經(jīng)苦練武藝，也想著長大后從軍報效朝廷，只是后來因緣際會進(jìn)了女媧宮，決定終身服侍女媧娘娘。陛下若是要給我賞賜，不如就賞賜我一個武將官職，虛職即可，圓了我兒時的夢想，了卻我一段執(zhí)念?！?p> “原來深海道長也是個有心為國的，陛下，不如就賞他個虛職吧，總不能讓他和楊大夫白白出力?！辨Ъ赫f道。
紂王道：“就依愛妃的意思。來人，擬旨，封深海道長為龍禁尉一職，領(lǐng)下大夫俸祿，不必參加軍中點卯?！?p> 袁洪見潛伏計劃又完成一步，急忙謝恩。
紂王傳完旨意，對費仲說道：“費愛卿，你舉薦楊大夫有功，寡人也要賞你?！?p> 費仲聞言，急忙抱拳躬身說道：“陛下，為陛下效力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臣也不要賞賜，只要陛下能夠領(lǐng)會到臣的一片忠心，臣就心滿意足了。”
紂王很是被費仲一番漂亮話出動。
“費愛卿，你不愧是寡人的股肱之臣，寡人會記得你的一片赤膽忠心的?！?p> “費大人，本宮也會感激你的?！辨Ъ盒σ庥卣f道。
費仲陪著笑臉，又說了一陣熱乎乎的客氣話，便與袁洪、楊顯告辭出來。
妲己陪著紂王回到壽仙宮，先是請紂王坐下，自己站到下首，對著紂王大禮參拜。
紂王急忙起身扶起妲己。
“你今日為何如此客氣？”
妲己擠出幾滴眼淚，嬌滴滴一副梨花帶雨的悲戚模樣，帶著哭聲說道：“這幾日臣妾臥床不起，陛下為了臣妾茶飯不思，寢食俱廢，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故此才行大禮感謝陛下?！?p> 紂王拉著妲己的手坐回到榻上，攬著妲己的蠻腰說道：“你我夫妻本為一體，寡人愛護(hù)你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以后不必如此客套，反倒顯得生分?！?p> 妲己順勢靠到紂王肩頭，吹氣如蘭。
“這幾日，臣妾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又感激陛下，思來想去，總是惦記著要為陛下分憂解難。有一日半夢半醒之時，臣妾心頭忽然冒出一個治國之策，想要說給陛下聽，又怕陛下笑話臣妾胡說，這才拖到今日?！?p> 紂王笑道：“你也懂治國之策？但說無妨，寡人絕不笑話你?！?p> 妲己嘟著小嘴，嬌聲說道：“陛下，說好了，真的不準(zhǔn)笑話臣妾?！?p> “放心，朕絕不笑話你?！?p> “那臣妾就說了，臣妾當(dāng)初從冀州來到朝歌，一路走來，看到沿途百姓真的是至窮者沒有立錐之地，至富者廣廈千萬間，最為讓人不忍心的是，至窮者也要和大富之人一樣，交同等數(shù)量的人丁稅。即使是這樣，多有富戶想方設(shè)法藏匿人口，變著法的想要少繳稅。長此以往，富的更富，窮的更窮，朝廷也會財源枯竭，入不敷出?！?p> 紂王收斂笑容，沉聲說道：“這事寡人也有所耳聞，妲己，你有辦法？”
妲己說道：“臣妾想到的這個法子叫攤丁入畝，就是不再按人丁數(shù)量收稅，改為按照地畝之多少，定納稅之?dāng)?shù)目。地多者多納，地少者少納，無地者不納。這樣做一來可以給國庫多納入不少稅收，也可以給無數(shù)窮人減輕負(fù)擔(dān)。人可以跑，地總是跑不了的，那些奸猾之徒，就是想要逃稅，也是逃無可逃?！?p> 紂王沉思片刻后說道：“愛妃這個法子是好，只是一旦施行，你必然會被天下的富戶辱罵?！?p> 妲己不以為意地說道：“臣妾會被天下的富戶辱罵，也必定會被天下的窮人贊頌，臣妾何懼只有？更何況，臣妾的意思是，先在北伯候與東伯侯的治下，各選一塊地方試行，如果順利，再慢慢推行到天下?！?p> 紂王不解問道：“為何是北伯候與東伯侯的治下各選一地？”
妲己收斂笑容，正色說道：“臣妾是要為陛下分憂，自然是要以身作則。臣妾家鄉(xiāng)冀州在北伯候治下，陛下可以在冀州先行推廣，家父一向忠心為國，臣妾再寫一封家書給他，必定能夠在冀州順利改制成功。如今正是秋收納稅季節(jié)，陛下可以挑選一個忠直之臣前往冀州試行新政，收上來的國稅也不必送到朝歌，直接送到北海聞太師的大軍中，以供軍用?！?p> 紂王聞言大為感動，握著妲己的一雙柔荑說道：“妲己，你真是想到寡人的心中了?！?p> 妲己沒有說話，只是又?jǐn)D出幾滴眼淚。
此時無聲勝有聲。
妲己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嘲諷道。
不是老娘想到你心里，是袁大哥想到你心里了。
要不是袁大哥教我，老娘哪里懂得這些？
紂王聽不到妲己心聲，依舊是自我感動不已，柔聲說道：“妲己，你說要在東伯侯的治下也選擇一地試行，可是因為皇后？”
妲己贊嘆道：“陛下真是睿智，正是因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向賢良淑德，臣妾一向以為榜樣，陛下可以請皇后娘娘也寫一封家書給國丈東伯侯，讓他配合朝廷的欽差，在其治下選擇一塊富庶之地試行新政，必定能夠少生風(fēng)波?！?p> 紂王連連點頭。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寡人明天上朝就辦理此事?！?p> 妲己說道：“陛下，臣妾還有一事想請陛下應(yīng)允?！?p> “講?！?p> “關(guān)于欽差的人選，臣妾有一些小心思。臣妾的病好的這么快，多虧費仲大人舉薦楊大夫。臣妾建議讓費大人擔(dān)任欽差前往東伯侯治下，等費大人辦成此事立下功勞，請陛下順勢給他些賞賜，就當(dāng)是替臣妾謝過他了?！?p> 紂王道：“論功行賞是應(yīng)有之意，只是東伯侯治下，哪里適合先一步推行新政？”
妲己裝模作樣思考一陣，這才說道：“臣妾聽說東海邊有一地，名曰陳塘關(guān)，那里物產(chǎn)豐富，民風(fēng)淳樸，或許可以試試，陛下以為如何？”
紂王點頭贊嘆道：“寡人知道陳塘關(guān)，那里的確是個好地方，就依愛妃的意思辦理。”
······
翌日早朝，議政大殿內(nèi)。
費仲聽紂王說要試行攤丁入畝新政，還要派自己擔(dān)任欽差前往陳塘關(guān)推行新政，頓時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后跟升起，灌注全身，止不住的全身發(fā)抖，遍體冷汗，手腳發(fā)涼，感覺世界充滿了惡意。
昨日里不是還好好的嗎？妲己娘娘還說會感激我的。
怎么會是這種結(jié)局？
去向地主富戶收稅，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陛下和妲己娘娘分明是要我死啊！
妲己娘娘就是這么感激人的？
費仲頭腦一片空白，耳邊卻是傳來丞相商容的聲音。
“陛下，中大夫梅伯一向忠心，又頗具才干，臣以為可以派往冀州推行此法。”
“準(zhǔn)?！?p> 費仲聞言心中更是拔涼拔涼的，老丞相，你家里地也不少，這就同意了？
就不怕有朝一日，收稅收到你身上？
此時，武成王黃飛虎說道：“陛下，陳塘關(guān)與冀州不同，陳塘關(guān)雖是富庶之地，卻是東夷地界，民風(fēng)彪悍，野性難馴，臣以為應(yīng)當(dāng)派一員武將擔(dān)任欽差副使，帥兵沿途保護(hù)費大人。陛下以為如何？”
紂王笑道：“東夷，哼哼，東夷。武成王也是老成謀國，確實是應(yīng)當(dāng)安排一員武將去陳塘關(guān)，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黃飛虎說道：“陛下新委任的龍禁尉深海道長，臣以為他可堪大任。”
“他那是虛職，你換個人選?！奔q王說道。
“陛下，昨日深海道長領(lǐng)了圣旨上任，來臣府中拜會過臣，與臣的家將較量過武藝，還談了些兵書戰(zhàn)策。此人武藝出眾，不在臣之下，兵書戰(zhàn)策也是對答如流，實屬難得的人才。他言語間提起過，他兒時夢想也曾想要過為國征戰(zhàn)東夷，只是因為年少，沒能趕上平定東夷之戰(zhàn)，一直深以為遺憾，說是如果將來東方有事，一定要臣想著派他為國效力，臣這才保舉的他。”
紂王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既然龍禁尉有報國之心，寡人自然是要成全他，傳旨，宣他上殿?！?p> 紂王與商容、黃飛虎為首的一干大臣細(xì)細(xì)商議新政細(xì)節(jié)，過了近一個時辰，才等到袁洪到來。
禮畢，袁洪聽說紂王要任命自己為欽差副使前往陳塘關(guān)，推行攤丁入畝新政，大喜說道：“陛下，臣愿往陳塘關(guān)一行。只是，臣雖有心報國，卻自知沒有統(tǒng)兵經(jīng)驗，為了不辜負(fù)陛下洪恩，臣希望陛下能夠派一個副手給臣，以保萬全?！?p> “你想要何人？”紂王問道。
袁洪說道：“陛下，臣老家在南方三山關(guān)，后來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失了親人，才逃難到朝歌的。臣早就聽說三山關(guān)有一高人，名叫孔宣，是個有大本事的，奈何他性子孤僻，不太會做官，故此本事雖大，卻總是升不上來。臣想的是，把這個孔宣調(diào)來，隨臣一同前往陳塘關(guān)，也借此機(jī)會試試他的才干，說不定能為國發(fā)掘出一個大將之才?！?p> 紂王問道：“武成王，你聽說過孔宣此人嗎？”
武成王為難說道：“臣依稀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不熟，想必這人官職不高，名聲不顯?！?p> “既然官職不高，就調(diào)孔宣來給深海道長做副將吧，再調(diào)撥一萬兵馬給他們。傳旨，任命龍禁尉深海道長為東路欽差副使，隨費愛卿一同前往陳塘關(guān)施行新政。兩位愛卿，此行你們責(zé)任重大，事成之后，寡人必定重重有賞?！?p> 費仲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推辭掉欽差的差事，聽說袁洪要與自己一起去，心里立時有了主意，慷慨激昂說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不負(fù)圣恩。”
······
散朝之后，丞相商容叫上亞相比干，武成王黃飛虎，和新任的北路欽差梅伯，一同回到丞相府后宅書房中坐下。
商容道：“諸位都是國之忠臣，我也不藏著掖著，妲己娘娘慫恿陛下實行的攤丁入畝之事，表面看起來是為國為民，內(nèi)里卻是大有玄機(jī)。老夫敢保證，費仲與深海道長這一路，必然辦不成此事?！?p> 黃飛虎問道：“老丞相，你為何如此篤定？”
商容道：“你想啊，冀州與陳塘關(guān)兩地同時試行新政，若是妲己娘娘的家鄉(xiāng)辦成了，東伯侯治下的陳塘關(guān)沒辦成，陛下會怎么想？此為其一。其二，陳塘關(guān)試行新政失敗，以費仲的手段，他必然會說成是東伯侯之過，東伯侯有過，即是皇后娘娘有過，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亞相比干悚然說道：“丞相，你的意思是，妲己是沖著皇后之位來的？”
商容道：“十有八九是這樣，她入宮已久，何時辦過正事？為何忽然給陛下獻(xiàn)策，變得憂國憂民起來？事出反常即為妖。唉，皇后娘娘位子不保，則太子之位不穩(wěn)，太子之位不穩(wěn)，則國本動搖，我等需要早做準(zhǔn)備。武成王，你為何推舉龍禁尉隨費仲一起去？”
黃飛虎道：“此人乃是幸進(jìn)之臣，不過確實是有些本事。而且，他在女媧宮開辦免費醫(yī)館，收攏百姓之心，所謀甚大，如果與費仲相互勾結(jié)，則費仲必然實力大漲。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二人推行新政失利，我們便以辦事不利為由，到大王那里參上他們一本，將他們一同免官，絕不能叫他們牽扯東伯侯與皇后娘娘?！?p> 商容道：“嗯，就這么辦。梅伯，你去冀州，務(wù)必要盡心辦成此事。你放心，以老夫推斷，冀州候蘇護(hù)必然會全力配合你，你的事好做。聞太師北海戰(zhàn)事吃緊，正急需軍需，你務(wù)必多發(fā)糧草銀錢，供應(yīng)聞太師，力爭讓聞太師早日凱旋。有聞太師在，事情便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