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道同行
指尖觸去的感覺,是冰涼、膩滑的感覺。
陳鳶兩輩子都沒摸過蛇,尤其是眼下還是這么大一條成精了的,看到這條大蛇能聽懂他的話,心里就已經(jīng)沒將對(duì)方當(dāng)做野獸,而是當(dāng)做人來對(duì)待了。
“你生于自然,長于自然,藏匿山中草木,忽有一日有了靈識(shí),這便是天地賜予你的?!?p> 陳鳶摸著銀白晶瑩的鱗片,收回手負(fù)去身后,“入道之修行,不在于修,而在于行,行千里路,才能有所悟,心有感悟,方能看出腳下之道,通往何方?!?p> 白蛇此時(shí)蛇信也不吐了,歪歪腦袋,冰冷冷的眸子隨著簡單易懂的話,隱約流露些許思考的情緒。
‘嘶~嘶~’
“山中生靈,亦可比作凡間常人,耕作田間的農(nóng)人揮了不知多少鋤頭,或有一日,鋤頭落下的剎那,心有所悟,得成倍收成;行俠仗義的游俠,秉持心中正義行幾萬里,說不得哪天劍法超然,踏入修道之門;寒窗苦讀的書生,長年累月,書寫心中那股浩然。這就是所謂大道無形,大道也無所不在!”
后世之人,訊息通達(dá),想要說出這番話不難,陳鳶腦中飛速組織言辭,陡然也想到那日同路的胡姓書生,所言之妖。
不由笑了笑,繼續(xù)道:“山中精魅多有向往人者,人乃天生靈智之生靈,若化出人身,劈開修行桎梏,修行之途便能更進(jìn)一步,今我施點(diǎn)化之術(shù),可要接好?!?p> 言罷,陳鳶后退兩步,面向白蛇,掐出的法訣間,一縷青光飛入對(duì)方頭頂,此法能讓石頭開花、能讓枯樹逢春,自然也能助野獸生智。
加上陳鳶剛才一襲話,大蛇腦中一時(shí)間無數(shù)思緒翻飛,像還未曾有靈識(shí)前,做為尋常蛇類的看到的記憶,也都一一浮現(xiàn)出來,有好有壞,有善有惡,異?;靵y。
大蛇只覺心中狂躁不寧,迅速盤起來,瘋狂的吐著信子,冰冷的雙眸呆呆的看著前方。
“你豈在洞中修行,待到瓶頸,可到凡間洛都去靈顯廟向我討封!”
大蛇已陷入困頓迷茫,只要劈開這團(tuán)迷茫,修道之途,便暢通無阻,若再遇上瓶頸,那就需要向人討封破開桎梏。
陳鳶不再理會(huì)身后白蛇,將目光放在這無古柱上,書中言山崩木出,可見是生長于山體之中,其根莖不知有多深。
‘連根拔起不可能做到,切去柱身,那就是強(qiáng)盜行徑?!?p> 望著這根無古柱,陳鳶思緒良久,灑開雙袖拱手躬身:“凡間修士陳鳶,特來求緣,可愿意隨我一起看那世間繁華,你我大道同行?!?p> 話音一落。
柱身微微抖動(dòng)起來,下方連接山體的位置,拔地而起,大大小小的根莖迅速收縮,竟收回了柱身。
“萬物皆有靈性,看來你也在山中待的煩悶了。”
靈木有意,陳鳶自然樂得其成,言語間無古柱脫離了山體恍如一根擎天之木立在了面前,可惜木柱本身不會(huì)像孫大圣那根如意金箍棒那樣自行大小,而陳鳶也沒有這類的術(shù)法,只得丈量了甬道口徑,靠著柱身表面的柔軟,才勉強(qiáng)從洞里通過。
好不容易到的外面,天色已漸漸青冥,一絲晨陽正從東面云隙照來,無古柱沐著陽光,好似激動(dòng)的微微顫抖,表面泛起一層金色的紋絡(luò)。
這古木通靈,其身更具水火不侵、天雷不裂的特質(zhì),若能取其部分,不傷它身軀的情況下,做出的木雕自身,該是強(qiáng)了不知多少。
陳鳶壓抑心中激動(dòng),雙手合抱柱身,法力攜裹著重量,直接沖去了斷崖下方,然后……嘭的巨響,陳鳶抱著無古柱,砸倒了七八顆大樹,激動(dòng)之下,他忘了柱身重量了。
好在無古柱表面柔軟,重重摔去下方,陳鳶也沒受什么傷勢,只覺得五臟六腑顛簸的厲害。片刻間,破廟那邊的師父聽到動(dòng)靜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
看到徒弟抱著一根柱子爬在地上,臉上露出嚴(yán)肅:“徒弟哎,咱們可不興這樣啊,要是實(shí)在想,為師給你說上一房媳婦……”
“沒有的事……師父莫要亂想?!?p> 陳鳶從地上起來,整理下衣袍,將地上的柱身籍著法力搬起,邊走邊給師父說起上面的事,至于老人如何去想,他就管不了了。
回到破廟,老牛還在張望主人身后,那條大蛇有沒有跟來,或主人手中可有妖珠一類的東西,除了一根大木棒子,什么也沒有,令它有些失望。
‘如此大蛇,斬之得珠,可謂大補(bǔ)之物,可惜可惜……’
隨后就被走來的陳鳶,一手敲在腦門上,似乎看出了老牛心里所想,扛著巨木走去一邊,口中也說道:“修行一途,可殺生,但不是亂殺、妄殺、貪殺,否則那就不是修行了,那是為禍一方?!?p> 剛才洞里說教的習(xí)慣還沒改回來,一開口就是這般語調(diào),老牛反而喜出望外,以為能聽什么大道之言,興奮的甩著尾巴,豎起耳朵準(zhǔn)備傾聽,得來的卻是一聲:“還愣著做什么,趕緊離開,等會(huì)兒又有人來打擾?!?p> 老牛頓時(shí)頹靡下來,‘哞’的叫了一聲緩緩跟著離開。
天光漸漸發(fā)亮,雄雞三唱,響徹山下村落。
浩浩蕩蕩一撥漢子,肩扛扁擔(dān)、手握柴刀,叫叫嚷嚷的去往山上。
其中幾人,便是昨晚逃下山的采藥人,當(dāng)中一個(gè)手臂包扎吊在胸前,臉上不少淤青、破開的口子。
“山中真有一條大蛇,看看這傷,就是與大蛇奮力相搏時(shí)留下?!?p> “當(dāng)時(shí)天太黑,看不太清,可那蛇應(yīng)該有七八丈,對(duì)了,還有一個(gè)借宿的漢子也在廟里,咱們趕緊過去,若還能趕上,總得給他挖個(gè)坑埋了?!?p> 大蛇嚇人,可眼下已是白晝,又有這么多青壯一路,倒是不那么怕的。
“快到了,快到了,大伙小心些!”
沿著山林往上,眾人摸到了昨日的破廟前,破舊的建筑荒草叢生,可廟前哪里還有昨晚那人以及牛車的痕跡,廟里廟外,更沒有絲毫的打斗跡象。
令得一幫村人既遺憾,又鄙視的看著幾個(gè)采藥郎,總覺對(duì)方膽小,怕是夜里看錯(cuò)了,嘮叨幾句,眾人在周圍巡視一圈,便掃興的下去山腳。
至于之前停靠廟前的牛車,此時(shí)出現(xiàn)在兩里外的一座小山后面,山背向陽,難有野獸成妖成怪,倒是安心雕琢、煉法寶之地。
陳鳶掃去地上一片片落葉,樹枝、巖石飛來,搭出簡陋草廬,以車廂為龕,立無古柱在中,循著飛鶴傳授的煉寶之術(shù),置下法陣,布出五行陰陽。
惱人的蟬鳴聲里,師父懨懨的哈欠,老牛咀嚼青草,陳鳶盤坐陣前,好生端詳起靈木,一幫木偶也都站在周圍呈出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