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小筑
斑駁紅墻上的飛影俯身望向墻內(nèi)十里梅花林。
“是大俠喜歡的。沒想到居然在這里被種滿了。”滿含溫柔的目光倒映著朵朵血色梅花,這倒與她有冰冷外甲的夜行衣產(chǎn)生妙不可言的撕裂感。
她輕抬指尖,一朵梅花就吸在她的指尖。再一屈掌,梅花便落入掌心,她凝神注視片刻,像無聲問候多年故友。
漠然,她直起身來,揚花而去。
一襲黑衣,兩根銀釵,髻后長發(fā)盤在頭頂,干凈利落。裸露在面罩外的雙眼帶著銳利警戒的目光,右手始終扣在腰后的刀柄上,這次,她的目標不容小覷。
銀盤似的月亮上灑足了月光,映在瓦上卻無一絲回應(yīng)的亮光。
今夜,只有滿滿殺氣。
飛影四下環(huán)顧,心下不禁暗嘆“看來能到此的人確實不多,那個呆貨怎么現(xiàn)在也沒來。”
像是為了回應(yīng)她的話。幾道珠光在夜空閃過。竟把月華的光采全奪去了一般,流光溢彩,可愛非常,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啵啵?!币魂嚁鄶嗬m(xù)續(xù)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越來越近,節(jié)奏也越來越明顯。他們有自己獨特的韻律!
墻上飛影攤手一看,卻是幾顆灰塵粒大小的珍珠。粒粒渾圓勻稱竟挑不出一點瑕疵,難得!飛影看著手中的奇巧玩意,眉間間舒展開來,眼中慢慢帶上了笑意,流露出贊許的眼光。
忽然,一股香風(fēng)襲來。被白紗白珠包住的轎子從天上緩緩馳來。微風(fēng)把轎簾輕拂開。卻只有幾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珍珠飛出,它們各自落在墻根處,立燈頂。
珠與轎簾相連的細絲在月光下像月老的紅線。在下落間,它把轎子緩緩拉至身側(cè)。
一雙玉手從轎中探出,把轎簾輕掀開來。帶著醞釀已久的笑意,淺笑著開口道?!鞍碟?,你可白厭了?!?p> 帶著獨特口音的問候倒是把飛影氣笑了,立在墻上的女子俯身向轎子方向望去。
無人抬的轎子在夜里顯得無比詭異,轎內(nèi)傳來一道輕柔慵懶女聲“別看了,就只帶六個,全被扣下了。”轉(zhuǎn)頭似想到些什么,旋即又開口說道“你可別告訴我,只你一人!”話里帶著止不住的慍怒。
“罷罷罷,我早想過的?!鞭I中人冷聲說道“只你們旺仔山莊人金貴,我們郢上宮就該給人鋪路不是。”
原來飛影竟是旺仔山莊莊主夫人,金盆洗手的暗夜飛鷹韋笑韋女俠是也。看那那轎中人使得兵器和派頭應(yīng)當就是那無相山郢上宮的宮主,江湖人稱“赤珠仙子”的胡青璇。
此二人與后溪山荇草堂堂主,富可敵國,得人尊稱“金衣老三”的張之獻張少俠,傲雪山莊大護法殺人只留一點紅渾號雪中紅梅的李秋白李大俠并稱南北四絕。
相傳四人從不聚首,四人更是放出豪言,王不見王,見之歸一。
“這股梅花香…”
“是她?!彼坪跏穷A(yù)感到殺氣,轎簾不再隨風(fēng)起舞,而是緊貼窗框。
“留梅去人。她想干什么?”轎中玉人只覺腰間兩股寒風(fēng)刺來,兩顆珠子就已滾落在地,淪為風(fēng)中塵灰。
雖被來者挑釁,但轎內(nèi)姝顏仍不改其色,帶著高位者的端莊和傲氣。
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閃著亮光,舒眉淺笑著,如春日陽光般直化進人的心底。此刻端坐在轎間,似天外飛仙。
“好陰的招式,何必如此!”
“赤珠仙嗎?多年養(yǎng)尊,毫無長進。”一聲冷哼飄在轎頂上空。
“你這么說卻也沒傷我分毫,梅花六手?呵,不過一直是騙人的虛名罷了!”赤珠仙子胡青璇故作嬌嗔地揚聲斥道。
來者大怒。立時從轎后殺來與轎中人纏斗起來。
突然轎頂不知何時被人一刀劈開。劍氣把兩人彈向兩邊。
“別犯蠢!東西還沒拿到手,怎么就打了?唉,別輕敵中了那人的奸計?!?p> 場上三人,突然安靜下來。飛影露出面罩下的玉面,正是暗夜飛鷹不假。
雪中紅梅李秋白一身精致白袍,微風(fēng)拂動,裙裾飛揚。再瞧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真是妙極!
正待韋女俠上前安撫二人時,只見秋白大俠面色發(fā)白,站立不穩(wěn)。
“你你你!想不到堂堂郢上宮宮主也只是個使陰招的損人而已。”李秋白昏昏欲倒,只得將劍杵在地上支撐身體。
“我雖想勝你,但也不至于給自己下毒。此毒來得蹊蹺。勿要強加名頭給我。”胡青璇咬牙否認。
韋笑趁此時壓下體內(nèi)混亂的真氣,閉氣起來,退至墻角,再次隱于黑暗。等待幕后黑手自己出現(xiàn)。
一陣清脆金絲敲擊聲響起。暗鷹只覺真氣再次不受控起來。
一抹倩影緩緩步入她眸中。一長串金絲跳脫掛在腕上,眉間一線朱砂,眉目溫和飄茫有慈眉善目之相。這便是葕草堂堂主,千機閣三當家金衣老三了。
她把骰子置于掌間。指尖蔻丹倒于骰子顏色相映。
緩緩輕啟朱唇道?!斑@骰子,是假的?!彼┫律碣N在暗鷹耳側(cè)道“想來也只有您,旺仔山莊的莊主夫人,才有心思也有能力把三絕湊齊。如今光顧我這荒山亂地,費盡心力布下此局,究竟意欲何為。”
張之獻挺直腰板,背過身對著其他二人朗聲道。“此毒,無解”半轉(zhuǎn)頭,可惜道“或許,也只有今日你們要的玲瓏骰子可就救你們一命了!”
說罷。竟將傳說中的荇草堂秘寶骰子丟下,翩然離去。
余下三人面面相覷,今日情形之亂尚未理清,各人心中思緒交織間竟無一人起身。
“今日中下奸人奸計,我之過大也。這點兒毒我還不放在眼里,我不信這世上還有解不了的毒,二位妹妹,容我先行一步。告辭!”李大俠毫不留戀說罷便將奪云摧月收入袖中拂身而去。
赤珠和暗鷹雙雙靜坐調(diào)息,暫緩毒性。
“韋阿姊,如今只剩你我二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毒我暫且不問,那這玲瓏骰的作用,您總可細說一二吧?!焙嘀殚]目調(diào)息半晌緩緩開口。
暗鷹面上不動心下卻只暗想“方才老三隔空一掌,毒已解了大半,此處已無人,若我?若我將他滅口,是否也可破局重生!”
“既然閉著眼,為什么不永遠閉著!”他像是對著自己說似的,右手竟不自覺舉起了影月。
赤珠忽感殺氣四起,毒氣似是有靈般竟瞬時封住了經(jīng)脈一時間竟連眼也睜不開。
“該死”赤珠在心里暗罵。
生死關(guān)頭,心頭復(fù)雜情緒紛亂驟起之間,她的面上仍安詳?shù)南袼^去一樣。真不愧是夢蝶引。
莊周曉夢迷蝴蝶,誰的夢里會有我呢?
想到此處。赤珠調(diào)穩(wěn)內(nèi)息回流猛地睜開了雙眼,影月也懸在了頂上。
“天不待我,何若至此。”忽然,她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她殺的第一個人—光女。
在最初為了立威,被她當眾處以極刑。當時也是從頭頂行刑死無全尸。
“如此說來,呵,我倒也該不是。”空中懸浮的米珠緩緩落下,像散落的花瓣去掩蓋主人倦容和臉龐上滑落的淚滴。
“不!”
“不對,不對。我不能!不能像那個叛徒一樣死去,我想起來了!若不是他,若不是!”
“花瓣”霎時停在空中伸出細絲相互纏連,連成一片如流星般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