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五爺
“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倭國海域與大明外海的交界處,東洋最東邊的邊緣,輿圖上從未記載過的無風地帶?!?p> 陳慶默不作聲,他已經(jīng)從水手口中知道這件事了。
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船上的伙計,伙計必然知道這件事,他也一定要表現(xiàn)出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樣子。
所以他眼神很困惑,表情也語氣都很自然:“我知道啊……”
阿笙的眼神并沒有晃動,繼續(xù)說。
“我們從倭國返航,誤入了這片無風的海域?!?p> “紅月降臨,很多人變成了怪物?!?p> “船上的食物越來越少,死難者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
阿笙注視著陳慶的眼睛。
“阿慶哥,你想活下去嗎?”
陳慶點了點頭。
他當然想活。
但他暫時并不打算相信阿笙的話。
因為他不能確定阿笙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就比如,阿笙告訴他,船上出現(xiàn)怪物,是因為紅月的詛咒。
而按照柳生蒼介信封里的敘述,船上出現(xiàn)怪物,是因為金子中的怨靈。
陳慶沒有更多信息,暫時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更不想暴露自己得到了柳生蒼介信件的事情,暫時打算聽阿笙繼續(xù)說下去。
所以他點了點頭。
阿笙眼神里出現(xiàn)一絲喜色,低聲說:
“當初我們從泉州啟航的時候,在船艙底部藏了三艘逃生用的小船,那三艘小船就在某個被隱藏起來的船艙里?!?p> 陳慶若有所思的問:“咱們現(xiàn)在在海上,即便有船,怎么可能依靠自己的力氣回到大陸呢?”
阿笙兩眼放光:“倭國海域一路南下到瓊州,有順風的海流!只要我們離開這片無風的海域,乘上海流,就能一路南下,到達陸地!”
陳慶呆了一呆。
‘海流?海流是什么……’
下一刻他忽然頓悟一般。
‘臥槽!她說的是洋流!’
可惜陳慶高中學的理科,對地理一無所知,別說什么洋流了,就連大陸沿岸有幾片海域都說不清楚。
‘沒文化真可怕……’
陳慶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從常識上判斷阿笙所言是真是假。
阿笙也明顯看到了陳慶眼神里的茫然,她眼睛里似乎散發(fā)出一些光來,也不等陳慶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說:
“阿慶哥,只要你能拿到開啟船艙的鑰匙,我們就能離開這艘詭異的船只!就能回到大明了!”
陳慶看著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鑰匙怕是不好拿?!?p> 阿笙點了點頭,正色道:“鑰匙在梁五爺手里?!?p> 陳慶不明所以,梁五爺又是哪個?
她語氣里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梁五爺……是我們花了大價錢聘請的船長?!?p> 陳慶恍然,梁五爺就是梁船長!
阿笙一臉認真的看著陳慶。
“我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為人仗義,處事公正,在瓊州一帶名聲不錯?!?p> 陳慶心中若有所思:‘瓊州……似乎是海南?’
阿笙繼續(xù)說:
“梁五爺今年快30歲了,不知是哪里的人,只知道他在瓊州一帶混了很多年,在那片海域頗受尊敬。”
“早些年的時候,梁五爺在瓊州一帶做絲綢和茶葉的倒賣生意,他能說會道,會交朋友,沒幾年就賺了些錢,買了自己的船?!?p> “江湖上都說他去過很多地方,近一點的蘇祿國和婆羅洲,遠一點的爪哇國和身毒,甚至傳說中的弗朗機國……”
“他到底去沒去過這些地方,我們無從得知?!?p> “我們當時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梁五爺是個可靠的老船長。”
陳慶聽著阿笙的話,腦袋里不停閃過“瓊州”二字。
‘梁五爺是從瓊州混出來的……瓊州……’
他腦袋里忍不住泛起一些奇怪的想法。
‘阿笙和鄒正陽他們一群泉州人,為什么要去瓊州雇人?這個時候的泉州港很大吧?我記得泉州是海上絲綢之路起點來著……連泉州都沒有的人才,去瓊州能招來?’
‘這個說法……有點說不過去啊?!?p> 陳慶腦袋里靈光一閃,忽然想起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那幅圖。
他至今還能記得那些繁體字。
《瓊州府海輿圖》
‘【瓊】這個奇怪的繁體字,感覺好像就是瓊的繁體字啊?’
陳慶越想越覺得靠譜,感覺自己八成猜對了。
‘鄒正陽的房間里有瓊州海圖,因為他們曾經(jīng)為了招募梁五爺而到過瓊州?!?p> ‘那封信是誰留下的呢?留下那封信的人被倭國武士帶走了,我現(xiàn)在只能推斷出,他是和鄒正陽一伙的人?!?p> ‘既然和鄒正陽是一伙,也一定和阿笙是同一陣營,是從泉州招來的伙計?!?p> 只聽阿笙繼續(xù)說:
“直到到達倭國之后,梁五爺才顯露本性。”
陳慶敏銳的察覺到,她說到這里時有所停頓,明顯在斟酌著接下來的話。
“伙計們跟他上岸的不多,更聽不懂倭國語言,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p> 陳慶用一個煞有其事的表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阿笙接著說:
“他十分貪財,在賣出船上的貨物,獲得了大量銀子之后,還不知足,跟倭人走的越來越近……他會倭國的語言。”
“但在我們的眼里,他只是在和倭人正常交流貿(mào)易事項而已?!?p> “在我們登陸近畿的第三天,不知他從哪里得知,倭人正在開采一座金礦?!?p> “那金礦所在的礦山距離我們停靠的地方不遠,只需一日的車程。”
“阿慶哥知道前艙有金子,但阿慶哥必定不知道,那些金子,是他用船上隱藏起來的貨物換來的?!?p> 阿笙依然注視著陳慶的眼睛,仿佛想從他眼神里看出他內(nèi)心的想法。
陳慶瞳孔略微增大:“隱藏的貨物?”
阿笙輕輕點頭:“是一批火筒……連帶著一批配套的毒火噴筒藥,數(shù)量不少,但竟然瞞過了我們,真是不可思議?!?p> 陳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閃電般反應(yīng)過來,所謂“火筒”,就是火槍的一種。
陳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通倭】了……這是資敵賣國??!比通倭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