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剪爛他的衣服
安寧郡主的反應(yīng),張之南兄妹都看在眼里。于有心算無心,對方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最真實的。安寧郡主的眼中有震驚、有不可置信、有哀慟,還有其他。張之南知道,她不會不認這個孫兒。那么,長樂侯本人呢?他畢竟才是長樂侯真正的掌權(quán)者。
這是張家在京城度過的第一個春節(jié)。與往常無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年飯。張之舟十天半個月也不到正房露面,張之南用手指彈著弟弟的額頭取笑他讀書怕不是要讀傻了,張之舟摸著額頭向娘親投訴:“娘,你也不管管姐姐,姑娘家家這般無狀,以后許不上人家可如何是好?”
張昌和看不得人家說他女兒不好,眼睛一瞪反駁到:“許不上人家有什么關(guān)系,多在家留幾年,陪陪爹娘多好,咱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女兒?!?p> 張夫人嗔怪道:“把女兒留成了老姑娘,還不是耽誤了她一輩子?!?p> 張之起老老老實實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母親,南兒今年還不到十六,可以再多留些日子的。有我們兄弟在,如何也委屈不了妹妹?!币患胰司蛷堉系娜チ魡栴}爭論了半天,張之南本人扶額:問過我意見了嗎?
張家的氣氛向來如此,只要一家人湊在一起,定然是熱熱鬧鬧的。吃過團圓飯,領(lǐng)過壓歲錢,一家人守歲到接近子時,燒了鞭炮才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自己的院子,洗漱完畢的張之南躺進暖暖的被窩里正打算會會周公,卻聽見窗欞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她頓時警惕起來。
正打算喊人,窗口處有個聲音小聲說了一句“是我?!彼抉R辰?張之南有點兒懵,這大過年的晚上,他打哪兒冒出來的。難不成有什么急事?
張之南也不敢點燈,怕驚動下人。起身披著外衣摸索著把窗打開,司馬辰利索地跳了進來。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司馬辰披著一件黑色大氅,跳進來的瞬間抖落不少雪花。
大氅煽動的空氣鉆進張之南的鼻子,她鼻尖地嗅到一絲血腥味,問到:“你受傷了?”
司馬辰低沉地“嗯”了一句。
“可嚴重?是否已經(jīng)包扎?”
司馬辰的傷口是兩天前弄的,自然已經(jīng)包扎過,但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導(dǎo)致傷口又裂開。他倒是不客氣:“騎馬太久,傷口裂開了,你給我包扎。你院子里的人,一個時辰內(nèi)不會醒,可以點燈。”
張之南白了他一眼,把她院子里的人都迷暈了還敢大剌剌說出來,好生氣啊,可還是要幫他包扎!
張之南自己就常??目呐雠觯块g里外傷藥物是常備的。點上燈,張之南才看到司馬辰的傷在左手后肩處,血水已經(jīng)滲過了外衣,絕不是什么小傷。張之南也不矯情,什么男女大防都沒有性命來得重要。她剪開司馬辰肩膀處的衣服,拆除舊繃帶,消毒、敷藥粉、纏繃帶,一氣呵成。
司馬辰嘴角上揚,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绻鸢仓浪抉R辰此刻內(nèi)心的想法,一定會嗷嗷叫喊委屈:我?guī)湍闾幚韨诙嗌俅瘟耍嘀x都不見你說過一句好吧!
處理好傷口,司馬辰被剪爛的衣服卻是沒法復(fù)原的。司馬辰歪頭看著自己的破衣服說到:“賠我一套衣服,不能買成衣,一個月后給我?!睆堉系纱笱劬粗骸澳阒v不講道理??!來來來,繃帶我給你拆了,當(dāng)我沒包過,真是白眼狼!”
司馬辰側(cè)身躲開張之南的手,變魔法般掏出了一根簪子,遞給張之南:“我用簪子換,你不吃虧。”說罷也不管張之南答不答應(yīng),把簪子丟給她,張之南雙手接住拋過來的簪子,很無語。不過,簪子倒真的十分精巧,這是一根紅玉簪。簪柄用白玉打造,通體雪亮剔透,簪頭做成鏤空梅花狀,每一個花瓣上都鑲嵌著一顆晶瑩潤澤的紅寶石,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男人送女人簪子是什么意思,張之南懂的,她不能要。她把簪子塞回到司馬辰手中,說到:“簪子太貴重,我做的只是舉手之勞當(dāng)不起重謝,你收著。衣服可以賠給你,你就好好等著吧。”
司馬辰看著又回到手中的玉簪,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她,為什么不愿收下!
他抬頭認真地看著她,似乎想得到一個答案。張之南回避著他的眼神,轉(zhuǎn)身走到化妝臺前,取出一個紅包,轉(zhuǎn)移話題般塞給司馬辰說:“給,壓歲錢。新春快樂!”
司馬辰悶悶地回道:“同輩豈有贈壓歲錢的道理!”
張之南說:“哎,這可不是我占你便宜啊。這是我娘給的壓歲錢,每年過年,我爹和我娘都會各給我們兄妹一封壓歲錢,我分你一個,就當(dāng)給你壓歲了,來年一定會好運連連的?!?p> 司馬辰接過紅封,默默塞進懷里。
回京路上,他曾與張家人相處過不短的時日,張家那種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是他從未見過的,也是渴望至極的,連帶著這個被轉(zhuǎn)贈的壓歲錢也能讓他覺得溫暖。
他靜靜開口,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這十幾年來,我從未收到過母妃給的壓歲錢。我也不喜歡守歲,皇祖母年紀(jì)大了,熬不得夜,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宮殿,小時候覺得害怕,長大了則覺得太過寂寥。每個除夕夜,宮中晚宴之后我便回去睡下,可每年都要直到天擦亮才能睡著。”
張之南心中悶悶的,她喜歡熱鬧,也一直生活在熱鬧中,她無法想象如果是自己單獨在空蕩的宮殿里過一夜會是什么感覺,司馬辰的話讓她覺得有點兒心疼。他今日的冷漠和強大,就是一年一年熬出來的吧。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有點兒憨憨地,把另一個紅封也塞給了他:“那個,再給你一個,嗯,沒關(guān)系的,以后除夕,我把大哥和之舟的壓歲錢都搶過來給你,你不就有很多很多的壓歲錢了嗎?”司馬辰本來落寞的表情,被她的舉動逗得哭笑不得,憋得肩頭直顫動。兩人之間之前微妙的感覺,又莫名和諧起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了,張之南催促司馬辰趕快離開,司馬辰披上大氅,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張之南記得賠他衣服,否則他就換一個厲害的教養(yǎng)嬤嬤送上門。張之南關(guān)上窗戶氣得牙癢癢,躺回被窩,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得厲害,她說不上來具體因為什么,因為拒絕了司馬辰的白玉簪?還是因為生氣要賠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