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送走了嚴大帥,湛霆渾渾噩噩地來到家中祠堂,面對祖宗靈位,愁緒滿懷,愧疚難當,“爹,你說,我該不該娶馨兒呢?”
他心中自嘲,“如果您還在,應該會斃了我吧。第一次冒出這樣的念頭,連我自己都想斃了自己??墒牵也幌朐偬颖芰恕N以俨徽f,馨兒就要被迫嫁給別人了?!?p> 他恭敬地給先祖上一柱清香,“我不知道馨兒知道后會有什么反應??墒牵疫@一生都不想跟她再分開了,我想用生命保護她一生一世。爹,希望您能諒解?!?p> 他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硬幣,捧在手邊默念許久,拋向空中,雙手和穩(wěn),“爹,您如果答應,就讓這塊大洋人面朝上吧?!?p>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祠堂背后的馨兒聽到了。
馨兒原本只是聽說嚴大帥上門求親,擔心湛霆會為了秦家把自己嫁給那個老??心鄄莸募一?,這才惴惴不安地來到祠堂求助。
不想意外得知了兄長不為人知的心思,她自然嚇得夠嗆,也緊張擔心的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她也不敢久留,一路小跑,逃回自己的小院,抱著水杯連灌了好幾口,才稍稍平息。
一個與自己相依相親了而多年的大哥忽然想娶自己,馨兒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有這樣的念頭的,也不知道旁人遇見會有什么反應,而此時的她是絕對矛盾而又恐慌的。
捫心自問,馨兒依賴這個男人替自己遮風擋雨,也明白這些年他對自己付出的一切。
可是,他們之間畢竟隔著十幾年的兄妹情,還有那個死去的孩子帶來的紛亂的愛恨。能夠在同一屋檐下老死不相往來已經(jīng)是大幸,嫁給他做夫妻,簡直是天方夜譚。
白旭東在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馨兒,“嫁給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歡,就這樣盲婚啞嫁地過完一生,你真的愿意嗎?”
她當時覺得無所謂,因為根本不知道情為何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道。
而今,她依然不知道情為何物,卻似乎已經(jīng)理解了弟弟的疑問。
夜晚時分,湛霆醉醺醺地敲響了馨兒的房門,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狀著膽子來敲門。
馨兒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下意識抓緊了水果刀。
可是,湛霆不知是害怕了,還是心里別扭,卻忽然一拍腦袋道,“馨兒,對不起,我喝多走錯地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改天來看你?!?p> 湛霆走了,馨兒才微微松了口氣,“老天,你要我怎么辦?”
湛霆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臥室,卻意外發(fā)現(xiàn)柳姨正悠閑地坐在房里喝茶,自是又驚又喜,“娘,你怎么來了?”
柳姨繼續(xù)喝茶,并不搭理他。
湛霆只能失落地改口上前,“柳姨,你是來看我的嗎?”
柳姨輕嘆一口氣,“你喜歡上自己的妹妹了,我就不得不來了?!?p> “你是想打我嗎?”湛霆破罐子破摔地將一旁的馬鞭捧給她,“你打吧,下手狠一點,興許我就能清醒了?!?p> 柳姨握著馬鞭盯著他灰頭頭臉的頹廢樣,恨鐵不成鋼地甩了他一鞭子,“想去找她,為什么又回來了?你怎么這么沒用!”
湛霆驚異地睜開眼睛,“您不怪我?”
柳姨被他氣笑,“我為什么要怪你,她又不是你親妹妹。要是的話,我會親手閹了你!”
湛霆面上一喜,卻很快自卑起來,“可是,她不會愿意嫁給我的?!?p> “你連說都不敢說,怎么知道她不愿意?是為那個孩子的死嗎?”柳姨撐著腦袋想了下,“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喜歡了就去爭取,別讓你的人生有什么遺憾。要知道,她如果離開了你,很可能會過得更慘,你是在幫她,也幫你自己?!?p> 湛霆怯生生地望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柳姨,您真是個奇怪的人。之前覺得您深明大義,幾句話就點醒被仇恨蒙蔽的我??涩F(xiàn)在,怎么又說出這么仗勢欺人的話來?”
柳姨難得抿嘴一笑,“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整天被倫理道德束縛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損人利己,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有什么錯。比如我,就算做了秦成武的二姨太,就算生了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我想走,照樣一走了之。誰都沒資格管我?!?p> 柳姨咽下幾塊糕點,伸了個懶腰,“說實話,在外漂泊這么多年,頭一次想作為一個長輩,看著自己孩子結(jié)婚成家了。你要是真的結(jié)婚了,我也能了卻一樁心事了。”
“您想看我結(jié)婚?”湛霆驚喜地站起來,“那您是不是暫時不會走了?”
柳姨敲他一個爆栗,“你說呢,還不快給我打掃一間房出來!”
“是是是,”
“是什么是,你自己也要爭氣。”柳姨甩著馬鞭走出門,“要不是不爭氣,我可就再也不見你了!”
湛霆喜得眉開眼笑,連夜忙活收拾了幾個小時,才讓她滿意安頓下來。
次日,柳姨主動去探望馨兒,歡歡喜喜送了一堆玩物不說,還硬拉著她去湖邊散心,“你啊,不要一天到晚不出門,多出來走走,心情才會變好。”
馨兒拗不過如此熱情的年輕長輩,只能跟著出來走兩步,望著身邊的湖光山色,倒也難得的怡然清幽,賞心悅目。
見柳姨的心態(tài)與她容貌一樣年輕動人,馨兒忍不住問她,“柳姨,您當初為什么會離開秦家?聽說,您當初剛剛生下大哥,作為一個母親,你怎么會狠心離開自己的孩子?”
“又不是我想生的,只是不得不生下他罷了?!绷桃贿吘捉栏魃牢叮贿厸_馨兒發(fā)牢騷,“你別說,這些年,他可真把我害苦了?!?p> “那,你當年也是被秦家搶進門的嗎?”
柳姨無所謂一笑,“也不算吧,怪我自己眼瞎。至于秦湛霆,也純屬他命大。我不瞞你,我當初好幾次都想弄死他。可每次一心狠,他似乎就有預感一般,在肚子里不停地踢我,弄得我也下不了手了。”
馨兒觸景生情,微微低下頭,“我也想殺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