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一號監(jiān)牢,重犯羈押之地。
鐘敬睡夢中吸了一口氣,猛然驚醒,這潮濕的酸腐氣令人作嘔。
明明在家里柔軟的大床上躺著,這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家?guī)??根據這氣味濃度,怕是糞滿人間了。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扇了自己一巴掌,疼,又扇了一巴掌,真疼。
他還想再打一巴掌,再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夢,看著自己通紅的手,摸摸略微腫脹的臉,還是放下了固執(zhí)。
環(huán)視了一下四圍,三面用石頭砌成墻,唯獨斜上方有個碗口大小的窗戶,微微透點光亮,更顯得周圍很是陰暗。
他這是在哪?
迷茫地思考了一會,迷茫過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穿越了?遇到這事怕是祖墳冒青煙了,不,祖墳冒青煙還不行,這是祖墳著火了。
穿越,他懂,看了百八十本穿越小說了,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穿越,這不來了。
“系統(tǒng),快出來,金手指,快出來?!?p> 這是穿越的標配,幫助自己走上人生巔峰。
不過呼喊了幾聲,沒有一點反應,倒是引來了自己溫柔的鄰居。
“你他娘地想早點投胎你就繼續(xù)嚎!獄卒吵醒了,馬上送你去!”
由于被墻擋著,看不到人,但聽聲音,他鄰居應該是個粗狂的漢子,罵起人來倒是比打游戲隊友文明些。
“獄友,你不懂,等我連接了系統(tǒng),我?guī)阋黄鹱呱先松鷰p峰!”鐘敬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他的鄰居獄友“溫柔地”罵了幾句后,就不再搭理他了,畢竟兩人對話從來沒在一個頻道上。
鐘敬自認為也是個紳士,直到旁邊傳來呼嚕聲后,他才又小聲開始叫“系統(tǒng)”,依舊沒人答應。
不知道喊了多久,口干舌燥的,算了,系統(tǒng)沒找到,再把自己累死了,還是先找個相對干凈的地方歇一歇。
剛靜下心,一段不容反抗的記憶涌向他的腦海。
他叫鐘敬,開局父母雙亡的命,跟著二叔長大,其二叔是個廚子,這個社會的下等人。
原來的鐘敬為人唯唯諾諾,也上過幾年的私塾,花了不少銀子,為這事他二叔和二嬸沒少吵架,說什么屎殼郎窩里面怎能養(yǎng)出來秀才公。
開局就是這么悲慘,自己期望的少爺命啊!
現在處于牢房里,從記憶中也得到了答案。
他的牢獄之災源于兩天前,有個文人的詩會,原主二叔被請過去做一道拿手名菜~鯉魚過江,結果詩會上死了人,還是吏部尚書的獨子。
就是這么巧,就在那道鯉魚過江中檢查出來了毒,然后以毒害什么、什么的大長罪名進了監(jiān)牢,罪名真的很長,記不住了,沒什么意外,全家都受了連坐。
不過這個案子因殺人手法奇特,還沒宣判,若是定罪,原主的二叔肯定難逃一死,自己也要被流放。
慘,這原主真慘!
這個時代,若是流放,八九不離十就死在路上了,他才穿越,不能就這樣大結局了??!
得想想辦法,看看怎么洗冤,可是自己就在家休息,就莫名抓來了,根本不知道案件經過,不能坐以待斃,只能兵行險招了。
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使出自己吃奶的力氣嚎了出來。
“來人??!來人啊!我知道兇手了!”
旁邊的獄友呼嚕聲驟停,剛在夢里做了新郎官,正在洞房內掀蓋頭,忽然新娘傳來了一聲獅吼~來人??!
擾人美夢,如罵其父母,怒氣直線上升。
“你要找死?。≡俸耙宦曅挪恍爬献优四?!”
旁邊的獄友又用優(yōu)美的中國話贊美了一下,可是越贊美,鐘敬喊得聲音越大。
“急著投胎啊!大半夜鬼嚎?!?p> 聽到這聲呼喊,獄友趕緊翻個身子,雙眼閉上,呼嚕聲響起,銜接地完美無瑕。
不到十秒,獄卒就邁著六親不認地步子,罵罵咧咧地走來了。
......
深夜,京兆府燈火通明。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端坐在后堂,雖兩鬢斑白,但上位氣息爆棚,鷹一樣的黑瞳,仿佛看穿一切。
京兆府尹和大大小小數個官員靜靜地陪著。
“李大人,你可也認為兇手是那個廚子?”老頭放下卷宗。
“回王爺,此案疑點重重!”京兆府尹眉頭緊皺。
“李大人有話但說無妨?!崩项^將目光定在府尹身上。
“王爺應該也看到仵作檢驗記錄了,那道魚上有毒,有九人吃了,但只有一人中毒,這是其一。
其二,那名廚子上菜前鍋內留點殘余,檢驗無毒。
其三,由于這道菜比較特殊,裝盤蓋上后用酒封,底下小火依舊在煮,在桌上才打開,潑上秘制醬料,半途下藥不太可能。
其四,這名廚子平時很是維諾膽小,也與人無怨,更別說和吏部尚書的兒子了,他根本接觸不到,微臣命人也查了一下,這名廚子只是來幫工一天,就在他幫工這一天出現了問題?!?p> 府尹氣也不喘地說了四點,這詞他背的滾瓜爛熟。
“李大人所說不錯,本王來之前也派暗衛(wèi)打探,此人家中無意外之財,也沒接觸過什么奇怪的人,更接觸不到吏部尚書。”老頭補充了一句。
當聽到暗衛(wèi)時,底下官員一驚,畢竟這個王爺手下的暗衛(wèi)著實有點嚇人。
京兆府尹左看看,右看看,又抬頭看看“廉政愛民”的匾額,著實有些刺眼。
案件確實棘手,吏部尚書失獨子,在殿前痛哭流涕,皇上念其為朝廷奔波半輩子的苦勞,更為籠絡住朝臣的心,竟請了大夏朝唯一一位異姓王五日破案。
“王爺,如今兩日已過,時間太緊迫了。”京兆府尹自己是一點頭緒沒有,只能指望這位神秘的王爺了。
趙王點點頭,轉而道:“審問那名廚子可還有什么收獲?”
李府尹嘆了口氣,道:“膽小懦弱的粗人一個,審問這么這么長時間,除了喊冤枉,說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p> 這廚子多半是一個替罪羊,但現在找不到任何證據給他洗脫嫌疑。
正在幾人苦思冥想之際,一位皂衣衙役疾步走來:“王爺,大人,剛獄卒來報,廚子的侄子知道兇手是誰了?!?p> 廚子的侄子,這個受叔父連坐之人,只經過了一番簡單的審問拷打,就扔在牢里了,完全是本案的邊緣人物。
京兆府尹得到指示,眼前一亮,抱著萬一的心情說道:“將人帶過來。”
不多時,一個身上滿是血痕,帶著腳鐐手鐐標配的鐘敬走來,這一段路走得他手腳酸麻。
剛走進來,第六感就覺得自己被一個尖銳的目光鎖定,鐘敬抬頭掃視了一下,果然不止女人的第六感準確,男人的也準。
那個身穿繡孔雀官袍,看起來挺值錢,嗯,應該是從三品的京兆府尹。
呦!正中間端坐的竟還有個四爪蟒袍,更貴,這老頭兩鬢雖然白了,但精氣神不顯衰老,看起來挺嚇人,來頭估計是個皇親國戚,其余幾個應該是陪同的官員。
不過這大半夜的都不睡,鐘敬心里倒是過意不去了。
趙王看了一下鐘敬的記錄,注視了許久,沖京兆府尹點了點頭。
府尹接到示意,開口道:“鐘敬,兩日前,你一問三不知,如今卻道知道殺人兇手了,你可知知情不報的后果?!?p> 心里想要知道兇手,嘴上還死硬,先來個下馬威,玩心理戰(zhàn),還嫩點。
“回稟大人,兇手具體是誰,草民還不清楚。”
鐘敬很好地激起了府尹的怒氣,還沒等他發(fā)怒,一個但是就來了。
“但是草民隱隱有些許推測,草民二叔肯定不是兇手,不知大人可否讓草民看一下卷宗。”
聽到鐘敬的話,府尹李景徹底怒了:“大膽刁民,竟敢戲耍本官,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這官員也是個暴脾氣,上來就要打自己二十大板,依照自己現在這個體格,打完后可還有命活。
“大人,草民惶恐,就算草民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欺瞞大人,若是大人允諾,草民定拼盡全力,十二個時辰將兇手找出,否則草民愿將自己這顆人頭獻上。”
這幾句話,鐘敬說地非常順溜,因為已經模擬了好幾遍了。
反正找到兇手皆大歡喜,找不到兇手,無論怎樣都是死,取個巧,說得更加鏗鏘有力些。
趙王微微嘴一揚,有點意思,眼神給京兆府尹一個示意。
“好,若是你十二個時辰不能破案,那你這顆人頭本官要了,來人將卷宗給他拿過去一觀?!本┱赘笫忠粨]。
卷宗大意:
慶歷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由吏部尚書之子張泉州和幾位官宦之子牽頭,在景和樓舉辦詩會,出席之人共二十六人,都是世家官宦之子。
說是詩會,就是飲酒作樂,不過張泉州生來飲不了酒,宴會上準備了桃汁,以及數道名菜,其中那道鯉魚過江就在其中。
詩會是午時開始,未時張泉州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在醫(yī)者趕來前就斷氣了......
看一下卷宗以及各方供詞,好像真得只有他二叔有下毒的機會。
不行,他還想活著,一定有什么地方有疏漏,只要是犯了罪,就不可能干干凈凈。
足足半個時辰,鐘敬一直盯著卷宗,反復推敲。
卷宗中共有兩個疑點:
其一九人食了有毒的菜品,只有張泉州中毒而亡,其余八人皆無礙。
其二廚房殘渣了雖然不能排除裝盤時下毒的可能,若他二叔沒下毒,那菜品出廚房時就是無毒,那何時下得毒。
一定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導致其他八人無礙,有何處不同。
鐘敬死死地盯著卷宗,忽然靈光一現。
酒!張泉州未飲酒!
他心里有了些許猜測。
“大人,可否將詩會上的酒水,以及含毒的那道菜拿來,順道再拿兩只老鼠,一個饅頭?,老鼠牢里有很多。”鐘敬放下卷宗,向府尹提了點小小要求。
這個要求有些奇特,京兆府尹看了一眼趙王,趙王微微點頭,京兆府尹吩咐衙役去取。
衙役將鐘敬所要拿了過來,表示感謝。
將饅頭芯泡了一下酒水,讓其中一只老鼠吃了,又夾了一小塊含毒的鯉魚肉,也喂給這只老鼠,隨后再次夾了一塊含毒的鯉魚肉喂給另一只老鼠。
老鼠被伺候的明明白白,不過想到一會的結果,哎,只能給老鼠說聲抱歉了。
一炷香后,老鼠一死一活,喂酒水的那只老鼠活著。
趙王看著這只老鼠,不經意地嘴角一揚,扯動臉上的褶子倒有些嚇人。
老鼠活了一只,和自己想得一樣,看來不用死了。
“大人,這兩只老鼠,就能解釋為何只有一人中毒?!?p> 京兆府尹一頭霧水,這老鼠一死一活就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