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殘情往事知不知(中)
“王鉞啊王鉞,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王鉞快步疾行,轉(zhuǎn)眼間已回到先前探查過的那兩處院落附近,但心里卻在自苦:“他們都是死人啊,死人!都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你凈他媽做多余的事!”
實際上,王鉞現(xiàn)在記憶力極佳,他清楚記得自己剛?cè)牍适陆鐣r,曾聽阿七放過的那段錄音。
錄音中管軼對衛(wèi)承靖予以疏導(dǎo),重點提到在故事界要“隨波逐流、隨遇而安”,切不可動妄念,做自以為是的事。如今他正犯了大忌。
“去你大爺?shù)模 ?p> 上葉山莊中的氣氛太過于詭異沉重,再加上他裝了一天啞巴,此刻心中的邪火已經(jīng)有點壓不住了,只想發(fā)泄。
“瞅瞅你的慫樣子~”
王鉞此刻緊咬牙關(guān),橫眉怒目,面色的確猙獰。冷不防聽到阿七的聲音傳來,不禁腳下一滯,臉上的神色卻慢慢緩和下來。
“阿七……你……這個地方……”
“安啦安啦,這個地方嘛,是有點怪?!?p> 阿七牽著五三的手,絲毫不帶煙火氣地飄了過來,停在了王鉞面前?!斑@個故事界讓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我想不起來,我沒權(quán)限想起來?!?p> 她輕輕摸了摸五三的頭:“但衛(wèi)承靖說的沒錯,那個瘦子得的不是病。他體內(nèi)靈子濃度異常的高,他沒這本事?!?p> “那我們現(xiàn)在……”
王鉞今天實在經(jīng)歷了太多——先是莫名其妙地靈控師考核、然后又做了一個關(guān)于前世詭異的夢,最后不知道怎么就進了這個故事界,還在這個破山莊里和一群早已死了半年多的人打交道。
無數(shù)紛亂的思緒將他腦子塞得滿滿的,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只感覺自己似乎到了極限。
“王鉞,我不是許愿機?!?p> 阿七一反常態(tài),輕輕嘆了一聲,“我更不是萬能的。我只是一個權(quán)限小到可憐教育培訓(xùn)系統(tǒng),我甚至連我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p> “可是,我不想看你這么喪?!?p> “王鉞,你以為你是普通人嗎,普通人會帶著系統(tǒng)穿越嗎?”
“你以后還會遇到比這復(fù)雜一百倍、絕望一千倍的困難,你難道要被現(xiàn)在這么點屁大的事情搞到崩潰?”
“阿七……謝謝你?!蓖蹉X感受到阿七語言中鼓勵的力量,能讓這么一個刻薄的姑娘說這些好話,實在太不容易了。
“不客氣,撲街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p> “……”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他一聽,吵吵鬧鬧繼續(xù)朝綠焰處趕去。如此一來,王鉞此前心中的塊壘倒是消化了不少,而他和阿七日間那些莫名其妙的不愉快,也化作無形,在夜空中飄散。
待又轉(zhuǎn)過了幾個拐角,正來到那發(fā)著碧焰綠光的院落。
王鉞認(rèn)得此處,是葉修武的“三元堂”。而發(fā)出綠焰屋子,正是先前幾人查看葉修武病情的那間。
此時管、衛(wèi)、海三人均已趕到,葉彥明和葉修文也帶了管家護院在邊上站著。
王鉞走上前去,見崔玉嬌喘著氣從東邊小門轉(zhuǎn)了出來,卻是人齊了。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神情嚴(yán)肅,沒人說話。此時碧焰已不似初時那么猛烈,火焰堪堪燃過屋頂。
詭異的是,這間廂房看上去竟絲毫無損,仿佛這火焰是墳地中的狐光、鬼火一般,只發(fā)亮,沒有溫度。
“嘻……咦……呀……啊……??!”屋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葉修武的叫聲,似是極度痛苦的嘶吼,又像極樂歡愉的呻吟。
整個院子的無論是人是物,都被幽碧焰光照的鬼影森森,似幻似真。突然,碧焰以極快的速度收進屋中,衛(wèi)承靖見狀,立時低喝一聲:“管叔!”
不須衛(wèi)承靖再喊,管軼見機極快,他早已暗掐法訣,瞬間一道強風(fēng)自他指尖處飆射而出,直接將房門窗戶全部吹飛,屋內(nèi)的一切都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只見先前那些綠焰縮回屋中,此時卻正如幾條幽綠巨蟒在葉修武身上兀自滑動,看上去像是他的血肉在燃燒一般。
葉修武身處火焰之中,卻仿佛無知無覺。他原本平躺于床上,此時上半身卻突然如僵尸般彈了起來,隨后雙腿盤叉而坐。
他雙掌放于膝上,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臉上雖然一兩肉也沒了,嘴角卻向兩邊耳根咧得老高,似乎在邪邪地淫笑,但除此之外臉上的表情又顯得圣潔。
他口中也不再有嘶吼、呻吟發(fā)出,而是以他如今骷髏般的身軀不可能有的清晰聲音,反復(fù)吟唱:
“觸目動心,”
“地獄即現(xiàn),”
“既悟真詮,”
“性天朗徹,”
“一念湛然,”
“火翳皆化清凈?!?p> 葉修武每念一遍,他身上的綠焰就弱上一分。十余遍過后,身上的火竟沒了。
“修武……修武!”葉彥明見葉修武身上綠焰散去,以為是兒子好了,幾步便竄到屋里,伸手就去抓葉修武的手。
但他的手還未觸及,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微風(fēng),葉修武便如一個肥皂泡一樣,噗的一聲破了。
原來他此時只剩表皮極薄的一層灰燼,外力微微一擾動,就化作了飛灰。
“?。?!呃啊啊?。?!”
葉彥明見兒子突然從眼前消失,只變成了錦被上的一層淺淺的灰燼,驚怒之下,口中發(fā)出的聲音如地獄惡鬼般凄厲,雙手更抓得臉上皮破肉爛,鮮血汩汩而出。
“爹!你們幾個,快把老太爺扶……架回去!”
葉修文朝身邊的幾個護院喊道,卻遲遲不見他們動。又推搡了片刻,才有幾個在莊里時日較長的護院不情不愿地進屋,好不容易架住了葉彥明,拖著回前院去了。
院中只剩下王鉞五人。此刻,連葉修文也顧不上再與泊南廳來的“仙師們”行什么虛禮,只陰著臉匆匆離去。
幾人各自盤算了半晌,管軼道:“上次未曾聽清,葉修武念的是……”
“是太上說救苦妙經(jīng)注?!?p> 衛(wèi)承靖一手支頤,似乎是在思索。
“此處全文應(yīng)是‘眾生常為欲火焚心而色翳目,故曰火翳。觸目動心,地獄即現(xiàn),既悟真詮,性天朗徹,一念湛然,所謂火翳者皆化為清凈之域也?!?p> “但我也不解此與這綠焰有何關(guān)聯(lián)?!?p> 幾人又相顧無言,顯然是沒人能理出個頭緒,見此處已無其他線索,便也回了前廳。
管軼見廳中只站得葉修文一人,問道:“葉翁他……”
“父親睡下了?!?p> 葉修文臉色肅穆,竟沒有半點之前的油滑模樣。他走到管軼面前,突然向地面上伏去,卻是施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仙師!草民以我們?nèi)~家?guī)资陻€下的家業(yè),請托仙師出手一次!”
葉修文先重重地磕了一下頭,隨后抬起臉來,額頭上磕出的鮮血襯得他面色猙獰如厲鬼,“我要看那個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