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門熟路在街道間穿梭，裘明杵在象牙白的小塔門外，這時吃得樂不思蜀的魂球才覺得不對：“嘰？”來這干嘛？
裘明果斷出手，一把抓緊球，抓得球肉擠出手指，而后腰背運(yùn)力，帶動臂膀朝里面一撂，白球就嘰嘰大叫的同時進(jìn)了門。
果不其然，嗅覺靈敏、頭戴白藍(lán)小帽的夢貘首領(lǐng)聞著味就跑出來，見了球就兩眼發(fā)光，向上一跳，長鼻卷起懵逼的白球，自認(rèn)瀟灑地落地，嗓音充滿磁性，貼球低語：“嘿，花花，一段時間不見，你變了許多?！?p> 被象鼻捆住的魂球兩眼一瞪，裘明對布靈道一聲“拜托了”，趕忙在球發(fā)飆前把黃方塊扔去，精準(zhǔn)落到白球臉上，驚得魂球匆匆接住布靈，怒氣全消。
粹朗很是嫌棄：“這方塊誰呀，別打攪我們?！?p> “首領(lǐng)？”其他相對遲鈍的夢貘趕來，疑惑發(fā)問。
裘明無視情緒上頭的某只貘，和狀態(tài)稍微正常的夢貘談幾句，對方很爽快地答應(yīng)，領(lǐng)裘明經(jīng)過放置低矮辦公桌的白塔第一層，走入第二層，那里陳列一排排書架。和學(xué)院秘境內(nèi)研究室的不同，這些書架整齊地飄在空中，要拿某本書時，只需動一動念頭，那本書就順應(yīng)所想飛入手心，自動翻開。
書籍體積固定，就一本大小，內(nèi)容卻不限于此，頁數(shù)好似無窮盡，正如同夢境本身，彈丸之地綿延萬里，將無限濃縮至觸目所及。
裘明掀開扉頁，尋找有關(guān)玉兔和夢神的消息，那帶他來的夢貘忽然開口：“那個，你是那位白球的御使嗎？”
不出他所料，裘明把書放到一邊，承認(rèn)。
夢貘打起勇氣：“咳，我發(fā)現(xiàn)那只白球情緒不穩(wěn)，可能有潛在風(fēng)險，需要跟他接觸，但你這位御使又有事的樣子……”
“那就把他踢出夢市吧，我想他不會介意。”裘明冷淡地說。
“不不不，”夢貘連忙否認(rèn)，“不問青紅皂白就驅(qū)逐旅者實(shí)在太失禮了，您不必困擾，盡情交予我處理便可，敢問那位白球有何愛好，方便我與其溝通?！?p> “這樣啊，”裘明沉思中朝樓道投去一瞥，發(fā)覺另有一支白色的鼻尖，他視若無睹，淡然回答，“他挺喜歡剃毛的，你們皮膚那么光滑，也知道身上毛太厚會不舒服，對吧？”
夢貘一瞅自己精心保養(yǎng)的皮膚，深感有理，連連點(diǎn)頭。
裘明抬眼作思考貌：“還有，他口中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特喜歡喊別人哥，你見他后就擺出要罩他的樣子，他肯定喜歡。另外，你們也瞧見了，他只是一尺不到的小球，胃口也小，常常剩飯，因?yàn)槌圆煌赀€不想浪費(fèi)，貼身帶著食物，沉得慌，假如你們幫忙解決，他一定很輕松?！?p> 越聽這個人類闡述，夢貘就越心動，只感覺那位白球真是個可愛的小天使，他迫不及待要去幫他排憂解難了。
這么想不打緊，他意欲知會偷聽的同伴，扭頭去尋，卻瞠目結(jié)舌地發(fā)現(xiàn)樓道無影，那夢貘居然偷跑！于是這只頭腦靈活的夢貘著急地和裘明告辭，退過樓梯，和夢貘同伴們爭去了。
二樓，裘明毫無愧疚地捧起書翻看，不久后腳底一晃，整座白塔似有震動，很快就平息了，他全不在意，繼續(xù)解讀，換過不知幾本書，總算有頭緒。
“月為神之遺留，引月之光，行悅月之禮，可招攬行月使者，其形為兔……
“悅月之禮無范式，以神秘導(dǎo)，心之所向，身之奠祭，招引月目……”
裘明合上書，不快地低喃：“什么鬼東西，到頭來根本不能復(fù)制？”
忙活半天只得寥寥數(shù)語，可惜肖雅不能得償所愿了，嗯，心里怎么有些暗爽。
說到底，她這么一個學(xué)者在這方面都研究不透，他頂多提供些線索。
裘明在書房蹉跎片刻，終是步下樓梯，穿過辦公桌，抵達(dá)門外，然后就見到一摞粹夢之貘堆疊的“尸體”，比兩個裘明加起來都高，不時引來行人注目，卻無猜忌，多半是猜測夢貘們在玩有趣的游戲。
“……”擔(dān)心不尊重隱私的某球竊聽傳念，裘明向布靈打手勢，“怎么回事？這球發(fā)火時竟然沒被踢出去？”
剛還聽說夢境世界近來風(fēng)聲緊，魂球搞成這樣還能被寬容，不會吧？
布靈金黃有棱角的身體正被魂球緊緊靠住，只給裘明一個“他盡力了”的疲憊眼神。
裘明輕輕走近，輕咳，引得某只依偎布靈的白球一顫，縮得更嚴(yán)乎。
“你怎么了？”裘明伸手按住兩小只，在布靈的內(nèi)應(yīng)下把他倆掰開，就在白球圓鼓鼓的球身上看到坑坑洼洼的光裸表皮和羞憤惱火的表情。
魂球?qū)ι萧妹縻等坏纳袂?，癟了，蔫巴巴地嘰嘰叫：“這群白胖的蠢象跟發(fā)瘋一樣突過來刮哥的毛，還搶哥的瓜，他們、他們還霸凌哥的尊嚴(yán)，嗚嗚嗚……”說著，魂球又貼回布靈，不斷用力，像要在布靈身上挖個洞鉆進(jìn)去似的。
想不到這球居然會吃虧，裘明這才覺得玩過了，他覷魂球的表情，看不見，想著目前要緊的還是先回去放松心情，便提議返回特夢層。
魂球立馬同意，這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多待。無奈的布靈聽他們的。
不料就在下一刻，從“尸堆”中爬出一個轱轆狀的物體，悠悠滾到他們腳邊，再伸展開，赫然是粹朗，他的小帽子不翼而飛，褂子也皺巴巴的，強(qiáng)提精神插話：“別急啊，花花，我說什么來著，你根本不喜歡那些有的沒的，他們就不聽，還是我了解你吧！”
魂球把五官扭出來，瞪著這個拔他毛的主力：“嘰！”滾！
那些夢貘他能一個打三十個，要不是這家伙攪混水，他會這么慘嗎？
“我也是為你好嘛，你的毛很厚實(shí)，在夢境世界很熱的?！?p> “外面冷?！濒妹魈嵝?。
“哦，”粹朗恍然，失落地說，“我忘記我們還是異地戀?！?p> “把‘們’去掉?！濒妹髟俅尾逶?。
粹朗對裘明毫不客氣：“人類，你話太多了，哦！”他盯住裘明上下打量，訝然道：“你是上回刁難我后又闖禍的人類！”
合著這家伙根本沒注意到我是吧……裘明也不廢話：“我們要走了，你別糾纏，再見?！?p> “等等，”粹朗的眼睛亮起幻彩，裘明三者模糊的身形清晰起來，他先面對裘明，“我仔細(xì)思考過你上回的問題，覺得有理，如果我連對象的性別都搞不清楚，那我的愛確實(shí)毫無根據(jù)?！比缓笏虿荒蜔┑幕昵颍骸暗铱梢詾槟愀淖?，夢貘本無性別，遇見你，我才有了性別。”
他深情款款地問道：“親愛的，能告訴我你的性別嗎？我不想從別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皮毛之慘讓人不忍直視的魂球切了一聲，對他豎起一根觸手，再瞪不可靠的御使一眼，當(dāng)機(jī)立斷凝聚念頭，下一刻帶著二者突破粹朗的封鎖，消失得無影無蹤。
守衛(wèi)處門外，除卻越發(fā)稀少的人流，只剩雕像似的粹朗和一堆面面相覷的夢貘。
良久，首領(lǐng)仍然跟石頭一樣佇立，夢貘群里頂出來一個倒霉蛋，它帶著任務(wù)靠近粹朗，用象鼻點(diǎn)他，呼喚著：“首領(lǐng)，首領(lǐng)？”
粹朗忽然回神，死板得眼珠咬著那夢貘。
“首領(lǐng)，白球球走了。”夢貘受到驚嚇，忙不迭告知。
“哼，球球是你能叫的嗎？”粹朗用鼻子捅他，發(fā)號施令，把夢貘們趕回一層，趾高氣揚(yáng)地掩飾貘生中初次告白被心上人無視的尷尬，自己則窩在二層，擱地上畫圈圈。
他整理好褂子，找到帽子，從內(nèi)眺望，大紅米黃的屋頂鱗次櫛比，居民安閑。伏下身子，思念之余，他在夢中的氛圍里添了份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