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球悚然一驚，左看右看，布靈和馬煩齊齊退后，似有警惕。
老者笑道：“老夫冷家村村長，見識多點正常，你們不必如此。”他又抽了口清煙，感慨：“說來那么靈動的御獸，加上魂之精靈，你們這御使年紀也小，定是天賦不凡。親和魂系的吧，確實厲害，老夫剛有第三只御獸的時候，都二十有五了。”
他絲毫不忌諱三獸打探的視線，自顧自續(xù)說：“北邊山林動蕩，想必又有雪暴，你們正好打從北邊飛來，巧得很吶?！?p> 魂球三獸行路匆匆，的確未顧及掩飾行蹤。
布靈就在此時發(fā)言：“還要多謝前輩收留?！?p> 老者微微張眼，笑道：“不謝。我倒看不出你和那匹馬是個什么品種，有興趣向老夫介紹嗎？年紀大了，好奇不減吶?！?p> 布靈道：“我們也不知道?！?p> 馬煩諾諾點頭。
“哈，”老者笑得往后歪了下，急忙撇回，喘氣咳嗽，打趣，“那就叫新品種吧?！?p> 魂球無語，這還不如讓裘明起。
老者不停地笑，半晌笑累了，問道：“你們來寒刺，有何貴干吶？”
布靈眨眼，沒有第一時間回復。
答什么，來打探地形機密？這怎么說得出口！
老者卻像是早有猜想，根本沒等他們回復，嗦起煙桿，美美嘆氣。
“喝茶么？”他慢慢站起身，翻柜倒騰出一組杯具。
三獸謝過，暫時沒那個心思，老者便將杯組安到桌上，瞧著三獸漸露疲憊，領他們協(xié)力打起床鋪，歇了一宿。
等到日上三竿，裘明方才退燒醒轉(zhuǎn)。
他渾渾噩噩坐起，耷拉眼皮，捂頭茫然。
一杯熱茶送到他面前，裘明感應到，出言推辭，抬頭看去。
“嘰?！毙训谜嫱恚谜娑唷?p> 尚未看個真切，某球的鄙視就如常而至。
裘明干脆挑起一滴熱茶，往聲音處一扔，果不其然聽到某只球嘰的一聲慘嚎，直言太燙，二貨沒人性等等。
“年輕，有精神?！崩险咛@然笑道。
此時，裘明大體整理好布靈在他腦海里傳送的信息，對著老者抱手：“感謝大爺收留?！?p> “舉手之勞，”老者輕輕揮手，沒做其他表現(xiàn)，倒是和布靈、馬煩和撇嘴的球一同品起茶來。
裘明跟著抿了口茶，茶水松綠，木香淡淡，韻味悠長。
“不錯吧，”老者不無炫耀，“這水是純凈的尾圈雪化開的，得是木綠色尾圈，長在松林邊上，才能嘗出這點風味?！?p> 裘明贊同道：“很好喝，您老喜歡這種飲料嗎？”
老者似有所覺：“確實，老了吃不多，倒是想喝點暖身的?！?p> 裘明掀開厚襖，一陣摸索，從懷里抽出橙紅一瓶?！帮L火果澆，時間不長，湊合著?！彼f與老者。
老者淡然接過，笑道：“好東西，近來少了?！?p> “少了？”
老者笑而不語，只是把果澆收起，直言道：“這果澆你當作酬勞，急著回去嗎？”
裘明頷首。
“打冷家村沿南小道走，有座雪峰，跨過去就是邊界，從那到東邊都是平路，沒多少人，好走，”老者指示方向，揣摩會兒說，“別騎你這頭飛馬，昨兒是北邊發(fā)火，天差，給擋住你們了，幾里外駐著營，今兒天好，別把你們打下來?！?p> 裘明這時真的動容，悄悄觀察老者情緒，卻是坦然如初。他稍動唇舌，終是無言，又抽出一瓶果澆，老者這回沒收。
一行和老者共同出門，有馬煩和布靈掩護，無人發(fā)覺，步遠綠坪草甸，徑到了叉嶺，雪聳如山，飄花揚塵，小路真是小路，狹窄仄細，裘明也只能彎腰爬過。
“偷偷走了也好，村人忘性大，當沒見過?！崩险呷缡钦f。
見面萍水相逢，臨別草草倉促，裘明忍不住回頭問：“除我們外還有來人嗎？”
老者依然是美滋滋吸口煙桿才回答：“少，但越來越多?！?p> “他們？”
“和你一樣?！?p> “我們來這可能留下痕跡……”比如裘明自己的血液。
“不妨，村外一周不會有?！?p> “您老方便留名嗎？我……”
老者笑著插嘴：“那就要另一瓶果澆的價錢咯?！?p> 裘明怔愣，取出果澆，捧給老者，老者卻揮手不收，推了回去，連同裘明的問題一起。
“其實老夫也沒多想要，”老者忽然收起笑容，雙眼黑沉沉道，“現(xiàn)在少，也許過上不久，這果酒會在寒刺泛濫吧，還不要錢……”他低目忖思少時，抬手道：“保重，小家伙。還有你們，小精靈，新品種，和你們聊得很高興。”
魂球蹦到裘明頭頂，歡快告別，一馬當先鉆進小路，裘明其次，布靈再次，馬煩殿后。
目送最后一頭馬匹入了洞穴，老者揮手使力，震落大批積雪，從外查探，肉眼滿乳白，精神隔天塹，盡是阻在雪層最表，仿佛凍結(jié)。
密道內(nèi)。
小路平順，應該是人為開鑿，比諸多山路雪地走著輕松。
“你們和大爺聊什么了？”裘明控背躬身，狐疑道。
魂球直挺飄著：“嘰?！彼麤]惡意，哥和布靈不是叮嚀好多遍了？
裘明慨然道：“那也不能多說?！?p> 魂球不屑：“嘰。”那你還探人家話，多虧人家大人大量。
“習慣……”裘明心虛移目。
布靈自從進洞后便默然思索，照理聽著球哥和主人插科打諢，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身后跟著亦步亦趨的馬煩，不知覺天光亮了，已出洞穴。
冷家村居于高地，這洞窟是下鑿的，通達一處海拔低些的冰原。但見瑩瑩冰晶塑柱，根根冰柱成林，片片白林糅碧木，面面銀鏡扎玄根，和暖頹無盡，氣涼卻生溫，宣紙點墨筆，蒼顏鬢返春，黑白交雜，魔力不純，人字缺捺雀歸林，夏季休眠蟲出遁，本有處冷木披白，擋南壁冽風突沉。
是為寒地東南無凍難，邊境趨近有黢瑾。
“怪了，”裘明環(huán)顧四方，奇道，“我們飛來的時候，怎么既沒見這山和冰原，又沒察覺什么駐營？”
“嘰。”魂球看景色正歡，無暇思慮二貨脫口廢話。
布靈攀上馬頭，平靜分析：“看不到吧。純澈的冰封印魔力，固結(jié)精神，感知大打折扣，只能淺淺探查地形?！?p> 一行人獸牢記囑咐隱匿蹤影，不見真人不驚鳥獸，低調(diào)十足，踩出冰丘，趕往雪峰。
山后大體化為邊界，山前則坐落一座盆地，從底下仰視，山峰頂直插云霄，高得離譜，縱使暉炅的塔蘭山脈也無可比擬。
不得不用腳爬上去的裘明滿心無奈。
嚴格而論，他連塔蘭山都沒有靠自己爬全，這時卻要爬個更難的。本以為被救后，該是時來運轉(zhuǎn)，看來有的是軟刀子磨人。
他邁上坡頭，一步一頓，盡量節(jié)省體力。
魂球飛得輕松，還有閑心說風涼話：“二貨放心爬，你累了有這個?！闭f著，他召出綠慘慘的魂仆，不懷好意地盯著御使。
裘明連個眼色都懶得施以，徑自往上。
布靈和馬煩默默跟從，冰巖打滑，寒氣不涼也逼人，雪峰冰山一向非善地，扼步發(fā)愣，他倆時時防護，不如魂球那般輕松。
爬青山酣暢抒懷，爬雪山就寂冷枯燥了，最累的三個且無抱怨，某頭魂球又是無聊，輕聲哼歌，讓人瞅著恨不能抽幾巴掌。
裘明瞪球，不知哪來膂力，戳他：“安靜點?！?p> 飄得毫無靈魂的魂球回神，委屈道：“怎么哪哪都是雪？哥無聊了?！?p> “噫?！濒妹髌鹆艘簧黼u皮疙瘩，搓手臂。
猝然，轟隆一聲，苦行幾人齊齊一頓，差點穩(wěn)不住身體，摔跌下去。
裘明猛地抬頭，卻見一道蒸氣白浪從雪頂襲來，氣勢滔滔，浩浩蕩蕩，橫掃怒吞一切，翻天覆地，震撼山巒。
“靠！”
不消一息，白浪就近在眼前，裘明冷得發(fā)熱，亡魂皆冒，捉住白球黃板跳上馬背。
“走！”
不必他吩咐，馬煩一感背上重量，立即展翅高飛。
那雪浪卻是洶涌，鋪天蓋地，千鈞冷力觸地而飛，剎那凍僵馬煩雙翼，使得一行半途崩殂，高空墜落，被雪崩腥口吞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