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足夠
“去吧?！?p> “嗯?！?p> 伊答應了，我很高興，我不高興，然而我很高興。
“固法學姐，親船最中真得是個好人嗎？”
“不是，但至少不會傷害我們。怎么突然問這個？”
“因為，我們學校有個?！?p> “你說那兩位啊，這是那個姐姐自己要求的。
不要施舍，所以董事長允許她在學校內進行不違反規(guī)則的有償幫助?！?p> “是這樣啊。”
看來，她既然這樣堅強，生活雖然辛苦，但應該還不錯吧。美琴拿住筷子，突然上挑的眼神掃到那對姐妹。
在這里竟然還能遇到。
“想吃什么？”
“素的。”
“來道葷菜吧。”
“葷菜吃不下去，現(xiàn)在?！?p> 尷尬，僅僅是尷尬嗎？
“來條魚，好嗎？”
“不要！”
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吃不下去，痛還在延續(xù)，從皮膚到身體，從那里到這里。
為什么不告訴舍監(jiān)。為什么不去懲罰她們。因為她們用的，做的，都是無形的，正確的事。
哪里正確了！
因為，無用的人尚且沒死吧。
發(fā)脾氣了，妹妹，可如何安慰你呢，我的可愛的小妹。
“真的很不愉快呢?！?p> 固法說，“聽說她們姐妹的關系不好，一直以為是謠言?！?p> “總覺得不是這樣?！?p> 美琴的話固法點點頭。
固法說：“的確不是表面這樣?！?p> 真假參半的話，真假參半的關系，固法起身，走過去拍拍伊的頭，伊的眼睛那樣美，固法也陶醉在其中。
“伊，不要鬧別扭?！?p> “知道了?！?p> “固法怎么和她們這么熟悉？”
柳迫問黑子，黑子好想把柳迫前輩鎖在風紀委員177支部辦公室。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固法學姐說過，她處理了一件家庭糾紛之前?！?p> 伊坐下，若依也坐下，笑容很燦爛，笑意直達眼底，仿佛剛才的沒發(fā)生過一樣。
“葷菜你真吃不了？”
“一吃就吐現(xiàn)在?！?p> “那就要素的吧，若依你，隨意吧。”
理解伊眼底那刺骨的寒意，固法沒有對若依說什么建議，離開。
“伊，固法學姐是好人?！?p> “嗯，知道?！?p> 為什么不能毀滅世界呢？因為毀滅了世界，本身就是個笑話，是一種逃避，苦難前的無意義的逃避，而自身確確實實無能為力，或許，毀滅世界這念想的背后，是殘忍的毀滅自我。
“毀滅自己，解放別人，也會讓別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而擁有麻木的，痛苦溢出的，能像正常人擁有的生活。從這個方面上，自我毀滅之后，就是自殺，反而是高貴的犧牲了?！?p> “這是被逼的。既然不是主動，便是退縮，犧牲也只是將自己的痛苦延續(xù)到身邊人的身上?！?p> 固法靠住伊，對伊的耳朵說，對這個剛才說出那般話的人說，還是說，是對自己辜負，辜負自己的那個人說。
“活著，就是對嗎？”
“死了，你姐會傷心?！?p> 固法看到了伊衣服下的傷痕，是直接刻在心靈上的傷痕，它不像生活的刁難，而是人對人自身的背叛，鎖骨上還有紅印。
“誰欺負你了?！?p> “不要姐姐之外的人做那種事?！?p> 若依點菜回來，看到固法那暴虐的眼神，上前把伊擋住。
“固法學姐，伊就那樣?！?p> “世界還是毀滅了好嗎？”
伊在低聲說，而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如今連那也不行，果真沒辦法脫離這漩渦。要么有天人般的力量，要么努力地抗住。
“可以了?！?p> 固法說：
“你真的讓人無聊啊?！?p> “的確是這樣?！?p> “我來照顧你。”
“這在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p> 固法抓住伊的手，摸到手腕下深深的傷痕，如果自己迷信的話，能摸到手心那短短的生命線。
“不用麻煩?！?p> “若依，你覺得讓伊跟著你真的好嗎，你沒有辦法照顧她，也很難一直保護她。
說到底，還是要看伊的想法?！?p> 固法把抉擇權扔給伊，伊的想法是？伊會拒絕嗎？
伊覺得，長痛不如短痛，還是，離別？
離開，其實無異于對姐姐的背叛。
不，不僅僅是這樣，是，姐姐真正的死亡。
伊拒絕了，拒絕的瞬間，生活仿佛又有了希望，如此突兀，卻無人拆穿。
黃昏，陽光打濕了公園那邊的樹冠，打開我們上方的樹冠，而我們仍然走在沒有水泊的灰色街道，提前走向我們必須要回的地方。
太陽落入西邊的彷徨的天際，固法仿佛在那常見的慘烈橙黃中看到了絲恩西，笑笑，自嘲而已。
美琴牽著黑子離開。
柳迫，一個人去赴約。
星河熄滅，學園都市下大雨，噼里啪啦的雨聲，呼哈呼哈的風聲，唰！
轟??！
大家都靜靜地承受這窗外的殘暴的無法抓住的抗拒不了的世界的不規(guī)則永恒運動的齒輪轉動。清早醒來，依舊是圍上圍裙，依舊是往日的問候。
“怎么還不起來？”
“我懶，不想起?！?p> “快滾起來?！?p> 若依掀起伊的被子，光潔，筆直的小腿耷拉著，頭枕著床單，鼻子嗅著殘留的洗發(fā)水香味。
意識逐漸清晰，眼前逐漸清醒，我覺得還是繼續(xù)睡下去的好，如果真得到那地步，難道醒來就真得好嗎？
伊坐在桌子旁，小小的桌子上是小小的碗，吃飯，若依離開，伊吃完，坐在陽光下，熾熱的光淹沒單薄的睡裙，搖曳的裙邊在熱浪中吐納潔凈的白光，等，燈開了，若依回來了。
“不會一整天都坐在那吧。”
若依只是開個玩笑，今晚的菜有肉絲…
“是。”
吸~呼。
“今晚的菜有肉絲，青椒，還有…過來坐了。”
伊撐起自己的身子，身體哪里都不舒服，背僵硬，腿酸痛，臀麻木，脖子咯咯響。
眼神落到晚餐，伊說：
“很好吃?！?p> “嗯…快來吃吧，一會，想玩什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p> 伊說，逐漸坐下，揉揉手背手指銜起筷子，牙齒開始靜靜地咬合，手腕轉動筷子向前伸向右放，落下的筷子夾起，肉絲或者青椒，放進，自己或自己的碗里。
被擋住了，我的手擋住了我的碗。
我說話，等著房間里那個人回話，然后自己說話，再是她說話，緊接著是一種聲音，然后會是另一種的模樣。
“生活是看不到盡頭的有止境的未來和現(xiàn)在?！?p> 睡前讀物，只是書，從哪里得到的不知道，似乎是這間宿舍的前一任主人遺留的，里面的句子都那樣讓人沮喪，然而，又那樣符合自己的心情。
讀后，自己反而更輕松地，面對生活了。
“你還在看這種書嗎？”
“嗯。我覺得挺好的，姐姐。”
“真好奇之前是誰在這住，之前我大掃除時，從角落里掃除一頭發(fā)球，白色的，還以為是你的?！?p> “說得好像我不參加大掃除似的?！?p> “是是是。”
若依摸摸伊的頭發(fā)，伊的頭發(fā)是白色的，而自己的頭發(fā)是黑色的。
說到底，也只是伊的身體不好，頭發(fā)這樣軟，又這樣細，幸而密，最終也沒辜負這絕世的美。
醒來，昨晚睡得很晚，醒來已經(jīng)是中午，要吃飯，一般都是在宿舍解決，畢竟姐姐會留下午飯。
伊突然想出去了，深深知曉自己出去的命運，知曉這樣的自己如果沒有人保護，會死得多慘。自己究竟有什么能力，自己怎么會一點能力都沒有。
可這抱怨是沒用的，伊起身找午飯，沒有，看來今早姐姐也起的很急。
只能出去吃了。
要出去了。
不可能的。
沒吃午飯餓到下午姐姐回來，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道歉，最后吃晚飯，睡覺。
難道我真的要出去嗎？
邁出門，拿著姐姐的手機，在舍監(jiān)的注視下靜靜地走，舍監(jiān)的目光從我凌亂的領子到凌亂的裙子，我并不是常盤臺中學的學生，因此沒有校服，因此穿著打扮很吸引人，我小心翼翼地走，邁著差不多一步的距離。
應該沒顯出自己的緊張。
走到門口被門衛(wèi)攔住，讓門衛(wèi)呼叫姐姐，卻被一群女生圍住。
“好可愛?！?p> 握緊裙邊，不安地站著，等著門衛(wèi)的消息。
“小妹妹，拍張照片好嗎？”
“小妹妹，來，吃蛋糕?！?p> “小妹妹…”
一陣混亂后，得到了人想要的，周圍進冷清，烈**迫著我看那微笑的門衛(wèi)。
說：“再等一會。”
等吧。站累了。
“進來坐會？”
“可以嗎，謝謝?！?p> 進去你會后悔的。千萬不要進去。
哎。
原來殺死了自己，自己依然會這樣痛，受不了的痛，無盡的痛苦，仿佛這磅礴的生命之海，原來這海洋，藏著的不是美麗，而是偽裝成藍色的透明下的殘酷的自然法則。
“你夠了。”
門衛(wèi)愣了一下。
“根本沒有通知吧。”
臉色一狠，抓住我的手腕。
“收起你的針管吧?！?p> 驚人的欲望，抓捕無力的少女，掙扎，想擰斷我自己的脖子，做不到。
原來最后的想法，是把自己，和自己最親近的人一起，拖入死亡，來躲避這，生命的真實。
伊死了，若依后來也死了，其余人后來才聽到這個消息。
問題被解決了，連人都進了地獄，也都脫離了人間。
人沒有靈魂，死亡就是死亡，沒有第二種可能，不存在可見的地方能容納任何人的意識，或者說，難道你覺得就人類這種生物，值得擁有容納意識的靈魂從而輪回嗎？
“善良，看完這些，你真的覺得自己善良嗎？或者說，你仍停留在沒有人是完全善良的，人無完人這個境界，而不能向前走一步？”
黑色和白色的靈魂融合在一起，形成原來的模樣，比之前更大的痛苦這次打碎了盤旋在靈魂上的龐大陰影，絲恩西醒來，或者說，繼承原來的死去而現(xiàn)在誕生。
伊，你，若依，未免過于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好了，足夠了，等以后再說吧，至少，這般的痛苦，讓我知道以前的痛苦并不是最高度的。
從培養(yǎng)罐里出來，廢棄的培養(yǎng)罐，這片廢墟中唯一一個個還能正常運行的。
“找鏡子?！?p> 自己也習慣說著短小的句子了。
地上碎裂的玻璃映出分裂的鏡像，白發(fā)紅眸，纖細的身體，注入計算力，充滿暴力美學的能力瞬間擊碎世界本源。
永無恢復的可能。
不過，以這具身體的強度，就算不停止地使用能力，毀滅世界恐怕還要一百年。
不過，是加速了世界的毀滅。
這是何等的怨恨，連接生命兩端的鐵橋，爭相會沉入這湍急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