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抗旨不論罪
翌日天還未亮，母女二人便出發(fā)進宮了。
在秦悠然的記憶里，母親極少參加宮里的宴會，今日見她官服加身，頭戴冠釵，恍然間讓她想起了兒時有一次父親沙場凱旋歸來，皇帝要論功行賞，母親也是這副著裝打扮陪著父親一起進宮領賞的。
只是這次，再次見到母親這般盛裝，卻是為著陪她一起去負荊請罪。
思及此，秦悠然心頭莫名浮起一絲酸楚。
回想上一世，她嫁入東宮不久后，有一次邊國動蕩，敵軍突然來犯。原本上陣殺敵乃是兵家男兒的份內之事，然那次邊關戰(zhàn)事卻連連告急，朝中文武大臣舉足無措之際，有位大臣在議政時嘆了聲氣，說：“倘若秦將軍還在，敵軍定不敢如此囂張?！?p> 因著他那句話，母親竟義無反顧披甲上馬，自請旨意，帶兵上場殺敵。
雖是上輩子的事情，然于秦悠然而言，不過也就幾年前的事。
至今，她依然記得那日母親出發(fā)前跟將士們說的幾句話：“秦家的男兒是好男兒，秦家的女兒亦是好女兒，大將軍不在，我們亦可上陣殺敵。此戰(zhàn)，不勝不歸！”
到最后，那場戰(zhàn)爭是勝利了，然，母親卻再也未能從戰(zhàn)場上下來。
秦家戰(zhàn)功赫赫，可最終，又換來了什么？
因著那場勝仗，太子蕭駱在朝中穩(wěn)住了跟基，卻也因此引來了宣帝的不滿，于是暗地里卻對太子陣營的幾個京中要員進行大換血。
將軍府因著秦夫人的去世，也徹底失了主心骨，不日之后，將軍府落敗，府兵秦影衛(wèi)解散，成員四處被人暗殺……
思緒游離之際，馬車外邊傳來車夫的聲音：“夫人，到了?！?p> 馬車不能進宮，母女二人只能下車徒步進入皇宮城門。
秦夫人已過六旬，然今日步伐卻堅定沉穩(wěn)。
秦悠然雖不知此次進宮將要面臨著什么，看不到母親臉上的表情，不免心疼。
腳下不由加快，追上母親的同時，她伸手扶住母親。
秦夫人察覺到她的動作，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無事，有母親在，不必害怕?！?p> 因著今日有早朝，等早朝結束，直到巳時，宣帝方才接見。
昨日秦悠然抗旨拒婚，大抵是怕丟了皇家的顏面，這件事情竟然被瞞了下來。今日早朝，竟還有官員因著這場姻親跟宣帝表達慶賀。
宣帝雖表面波瀾不驚，可心里早就氣急敗壞，就等著秦家母女主動來跟他解釋原因了。
“秦悠然，朕念你自小與太子相識，又是功臣之后，且不先論你昨天抗旨拒婚之罪，你且告訴朕，為何又不愿嫁太子了？”宣帝問。
秦悠然跪于殿內，朝上方宣帝鄭重其事行了個大禮，道：“皇上恕罪，臣女是念及父親兄長長眠地下，尸骨未寒，不忍丟下母親獨自一人?！?p> 這個借口是前一晚母女兩人便商量好的。
畢竟這門親事幾年前就定下的，先頭秦悠然一直追著太子跑，全平京的人都知道她愛慕太子，甚至連“此生非蕭駱不嫁”這樣的話她都說過。倘若要悔婚，沒個上得住腳的理由還真說不過去。
偏偏皇家的婚事不好退，如此一來，母女二人也只能劍走偏鋒，捏些莫須有的事情來搪塞了。
話落，秦夫人也向宣帝行了大禮，補充道：“皇上，這都要怪臣婦，是臣婦的錯?！?p> 秦悠然的借口過于牽強，宣帝臉上不滿：“噢？秦夫人罪從何來？”
秦夫人道：“皇上，臣婦前晚夢到了亡夫，亡夫在夢境中告訴臣婦，小女悠然十八歲之前萬萬不可嫁入夫家?！?p> 秦悠然現在十六歲，在宣國十五便可出嫁。
宣帝一怔：“為何？”
秦夫人淡定：“臣婦不知，臣婦只知要尊亡夫之愿。”
她這理由一聽就是瞎編亂造的，宣帝聞言登時勃然大怒，奈何死者為大，宣帝縱然心里不滿，也只能暗暗腹誹：“荒唐之言，夢境里的話怎可作數？”
朝下二人依舊俯首跪在原地。
秦夫人頷首：“皇上，悠然乃是先夫心頭寶，對悠然的終身大事，他生前便一直心有定數，此番他既然泉下有知托夢給臣婦，臣婦斗膽求皇上成全。”
多的原因，秦夫人不說了。
總而言之：秦將軍托夢，說不嫁就不嫁。
宣帝右手重重朝龍椅一拍：“太子與悠然的婚約乃是朕三年前便賜下的，事到如今都到了大婚當日方說不嫁，秦夫人，你口口聲聲一句是秦大將軍托夢就想把這婚約給棄了？你這是要將朕的臉面置于何地，將太子的臉面置于何地，又將我宣國皇室的臉面置于何的？”
“皇上恕罪?！鼻胤蛉诉凳状蠛?，身后，秦悠然連忙跟著一叩。
宣帝目光在兩個女人身上來回掃了一眼，憤憤不平問：“好，既然要論罪，你二人可知，抗旨要論何罪？”
宣國抗旨之罪可小可大，小則判刑入獄，大則滿門操斬，甚至株連九族。
先頭秦悠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倘若退婚，她和蕭府將要面臨著什么？
然卻因為遲遲無法下定決心退婚而沒有定數，直到昨天大婚之時，她看到蕭駱恍然想起前世自己與家族的悲慘遭遇，終于堅定了自己要退婚的信念。
事后，她回想起自己的決定，不免也捏過冷汗。好在母親竟然沒有問太多，反而尊重她的決定，也沒有和上一世一樣，勸說她一定要嫁給太子，給下半輩子找個依靠。
想來，母親大約也并不是完全認為她嫁給太子，這輩子就會一定有一個好的歸宿吧？
“抗旨自是大罪，臣婦和悠然愿意領罪，按罪論處?！鼻胤蛉诉盗讼骂^。
言下之意，不管皇帝給她們定什么樣的罪，她們都愿意認罪。
然而，不等朝上宣帝發(fā)話，秦夫人已直起腰，義正言辭接著道：“不過，在皇上給我母女二人定罪之前，臣婦斗膽要向皇上先邀個功?！?p> 抗旨不論罪，倒先邀起功。
皇帝頓時一怔：“你倒是說說，有何功可邀？”
秦夫人：“謝皇上，那就恕臣婦直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