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牧仁和王山子從孔雀屏帶回的種公羊,見到的人沒有不夸贊的,這些養(yǎng)羊戶齊夸包牧仁有眼光、辦事妥當(dāng)。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說話。
其實(shí),包牧仁從牧區(qū)回來后,烏蘭圖雅的氣早就消了,并沒有責(zé)怪他。到是阿爾斯楞問著姥爺、姥姥家的情況,惹得包牧仁很煩心。簡單敷衍幾句,阿爾斯楞很知趣,便不再問。
日子就這樣在平淡中度過。
而袁野的內(nèi)心卻是并不平靜的。暑假里嘗到了甜頭兒,沒事兒就往老舅家跑,學(xué)習(xí)上更不用心了。
袁振富有些擔(dān)憂,便對其其格說:袁野一放學(xué)就往阿來夫那兒跑,都不尋思學(xué)習(xí)了,總這樣下去,不好吧?
其其格直起腰,用圍裙擦了擦手,說:有啥不好的?那是他親舅,還能像那個該死的朝魯那樣坑他???
袁振富:你這人?我說阿來夫給咱兒子虧兒吃了?我的意思是——他不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研究收廢品那套,那能行嗎?
“我看收破爛兒挺好的,阿來夫說挺掙錢呢?!逼淦涓裥χf。
袁振富無語,扭身就走。
其其格樂了。她當(dāng)然聽明白了袁振富話的意思,只是不愿意順著他說,畢竟阿來夫那是自己的親弟弟。說自己弟弟干的活兒不好,哪個當(dāng)姐姐的愛聽???
…………
其其格家套種豆角的那部分地,種植的是白玉米,即傳統(tǒng)的農(nóng)家品種。雖然產(chǎn)量低,但質(zhì)量高,磨出的碴子煮飯?zhí)厥獾南悖小帮埼秲骸?,而且成熟早。前兩天,其其格在摘最后一批豆角時,挑成熟最好的玉米掰回幾穗,回家后搓下籽粒晾干,她要炒些“苞米花兒”給袁月亮和孟靜捎去。新鮮的玉米,炒出來的更香甜、更酥脆。
袁野回來了,一進(jìn)院兒就聞到了苞米香,就呼呼跑著沖進(jìn)了屋。
“媽,你是不是炒苞米花兒了?真香!”
“鼻子怪好使的啊,是不是聞著味兒才回來的???”
袁野:沒有,要不也該回家了。我爸呢?
其其格:在里屋看書呢。塔拉,媽問你一件事兒,行嗎?
袁野心里一驚,故作鎮(zhèn)定地說:媽,啥事兒???
“你說,像你老舅那樣,一輩子收破爛兒,好不好?”其其格拿著鐵笊籬在翻炒苞米,輕輕地說。
袁野又是一愣,他觀察著媽媽的表情,看不出來是喜是憂。心想:真是深藏不露啊。怎么回答呢?要是說不好,那不等于瞧不起我老舅了嘛。要是說好呢——可我真不想干那一行啊。
“媽,你說呢?”
“啥?”其其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手里的攪動,盯著袁野,沒想到他會把皮球踢回來。
袁野指著鍋里喊:媽,快糊了!
“你這孩崽子,和你正經(jīng)嘮嗑兒時候就沒個正經(jīng)的!”其其格加快了攪動,說,“我不和你磨嘰了,就直說了——以后少往你老舅那兒跑,跟啥人兒學(xué)啥人兒,你長大了和他一樣?。亢煤媒o我學(xué)習(xí),將來有出息,爸媽都跟你借光。在村子里一走,臉都能揚(yáng)起來……”
“我知道了?!痹稗D(zhuǎn)身又跑了出去。
“塔拉——你不想吃苞米花兒了?馬上好了!”其其格喊。
袁野:我上趟廁所,就回來!
其其格笑了,嘀咕道:沒出息,吃苞米花還要提前給腸子倒出地方來,隨誰呢?
…………
袁野沒有去廁所,而坐在院墻上,拿起一根樹枝隨意舞動,他在想事兒呢。
看似吊兒郎當(dāng),其實(shí)袁野的心思很重的。
如果不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會怎樣?是不是連新鮮的苞米花兒都吃不到???不能總過這種苦日子吧?
袁野想到姐姐袁月亮剛上初中時的情景——
2004年九月份,袁月亮上初中了,去的是紅樓市區(qū)里的學(xué)校,因?yàn)闆]錢住宿,只好走讀,中午帶飯?jiān)趯W(xué)校吃。
月牙河村有幾個走讀的初中生,都是男生,而且來回都是騎自行車,十多里路就不算遠(yuǎn)了,很快就到。袁月亮不同,雖然劉萍把自行車給了她,卻騎得很慢,一是技術(shù)不行,二是力氣不足。往返學(xué)校至少比別人多花出一倍的時間。所以,袁月亮每天起得特別早,天剛蒙蒙亮就要出發(fā)了。其實(shí),比袁月亮早的是媽媽其其格,要提前給好做好早飯,并用白鋁飯盒帶好午飯,有時為了保溫,還專門用毛巾縫了個“外罩”套在飯盒的外邊。
因?yàn)槌踔械膶W(xué)習(xí)科目比小學(xué)時的《語文》《數(shù)學(xué)》兩科一下子多出許多,學(xué)習(xí)壓力更大了、更累了,加之平時營養(yǎng)跟不上,袁月亮總是感覺餓。家里沒有什么零食可帶,其其格就給女兒炒些苞米或黃豆裝在兜里,當(dāng)作零食。
炒黃豆很香,袁月亮愛吃,可是豆類吃多了還有個“排氣”的問題,對于女孩子來說太難以啟齒了。于是,吃了一段時間,袁月亮不太敢吃了。其其格知道閨女的“顧慮”后,笑了。袁野不管那個,搶過來都倒進(jìn)自己的書包里,說:我不怕放屁,只要吃著香就行,放屁臭也臭不著我自己。
袁月亮氣得直跺腳,對其其格說:媽,你看他瞎說啥呢?
其其格呵呵笑著說:塔拉就是一個臭小蛋子,滿嘴胡說,別管她。薩仁,媽給你炒苞米兒,那玩意兒吃多了不放屁……
“媽,你還說——”
其其格:不說了,不說了。我去炒……
袁月亮:媽,炒苞米硬,嚼得腮幫子都痛。
其其格:沒事兒,這回媽有絕招兒,讓它們都開花兒,成為真正在“苞米花兒”,不再是過去的“苞米粒兒”。
說完,其其格讓袁月亮趕緊去學(xué)習(xí),自己拿著篩子和簸箕就往月牙河邊兒走去。不一會兒的工夫,就端回一簸箕篩精心選過的小沙粒。只見她找了個盆兒,仔細(xì)把沙粒洗凈,又放到蓋簾上控了一會兒水,才把沙粒放進(jìn)鍋里翻炒起來。
袁月亮知道媽媽在廚房忙活著,并沒在意她會使出什么“絕招”。這時,袁野從外面回來了,以為媽媽在炒黃豆,看都沒看,抻手就從鍋里抓起一把就往嘴里送,其其格一把將他手抓住,訓(xùn)斥道:
“你是餓死鬼托生的?逮啥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