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廷形勢有些好轉(zhuǎn),新任督師丁啟睿居中調(diào)度,解開封之圍,又派諸將四下圍追堵截,直接將張獻忠揍的鼻青臉腫,惶惶如喪家之犬。
對陣天底下最大個兩號反賊,官軍連戰(zhàn)連捷,形勢可謂一片大好,這也給了朝廷上眾臣一個錯誤的信號,認為剿滅流寇已經(jīng)取得重大進展,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肅清內(nèi)患,專心對付北疆外賊。
然而外賊兇悍,官軍這些年與之對陣幾乎難有勝績,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蜀王!
之所以會想到蜀王其實也不奇怪,馮愷以蜀王名義募集十萬大軍,而且據(jù)說整日操練,戰(zhàn)力是否彪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烏合之眾的農(nóng)民軍所能比擬,勉強也算是一支精銳。
最重要的是武銳軍是馮愷以蜀王自保,是為防范農(nóng)民軍進犯成都的名義所建,那么現(xiàn)在農(nóng)民軍都快完蛋了,蜀王也好,馮愷也罷,還用什么名頭保留這支軍隊。
沒有名義,還不解散就是想要擁兵自重是有不臣之心!
那么朝廷大軍殺進四川兵臨成都就是平叛,馮愷擋之,立成齏粉!
如果不想引來平叛大軍,那么就該接受朝廷的‘好意’將武銳軍拉出去和建奴廝殺,反正這算盤不管怎么打,朝廷都不會虧上分毫也就是了。
只是可惜,馮愷知道這不過勉強算得上是大明的回光返照罷了。
官軍如今確實賣力,尤其是左良玉,這家伙覺得楊嗣昌是被他給陰死的,朝廷又下旨申飭他,讓其戴罪立功,這時候他哪敢不賣命,要知道大明現(xiàn)在還沒亡,崇禎也還沒死呢。
李自成被打退,張獻忠被殺慘,羅汝才倒是沒太大損失,如今張獻忠應該去投奔李自成,然而李自成打算吞了張獻忠的兵馬,也就是讓張獻忠當闖軍的部將,當了半輩子梟雄的張獻忠自然不愿意,所以很快就會在羅汝才的資助下離開李自成,然后四處逃竄,和官軍打起游擊……
等到今年底李自成二圍開封,等到崇禎十五年到來,那個時候的崇禎就該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絕望,就連天下人也都該知道大明王朝真?zhèn)€要亡了……
馮愷走入大營專門辟置的待客室,只見一名面白無須,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太監(jiān)端坐,身邊的案幾上放著一杯正冒著熱氣卻未動的香茗,而其雙膝之上則是一只錦盒。
錦盒里面的自然是圣旨,不過對于馮愷而言,所謂圣旨,那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不舒服那種。
曹錦蓬看見馮愷進來,這凳子上就仿佛有釘子似的,呼的一下站起,滿臉堆笑道:“可是馮帥當面?!?p> 馮愷抱拳道:“曹公公遠道而來,馮某有失遠迎,勿怪勿怪?!?p> 都是場面話,誰也不會當真,曹錦蓬可不敢拿大,要知道眼前這位可是一等的兇神。
潛入成都,控制蜀王,招募兵勇,編練強軍,炮轟王府,還軟禁成都眾臣,甚至連陛下派來傳旨的隨堂大太監(jiān)陳大金都被一起軟禁了……
這些事隨便拿出一件都是滅九族的大罪,他敢拿大?最輕都是和陳大金去做伴的下場。
“曹公公此來可是帶了陛下旨意?”馮愷目光落在錦盒上面似笑非笑道。
曹錦蓬不由自主的點頭。
“既是宣旨,當備下香案,沐浴而接?!瘪T愷慎重道:“老五,去準備下?!?p> 曹錦蓬連忙擺手道:“無須無須,此乃密旨,無需當眾宣讀,馮帥自顧拿去一覽便是?!?p> 馮愷有些詫異,密旨?密旨需要用這么長的錦盒裝著?
曹錦蓬有些尷尬,現(xiàn)在皇帝志得意滿,正是意氣風發(fā)的時候,所以就頒了圣旨來成都,無法是要馮愷老老實實聽朝廷的話接受朝廷的擺布。
措辭談不上嚴厲,但是卻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馮愷看完圣旨將之放回錦盒笑道:“陛下讓蜀王提兵出川,先去剿滅了陜西、河南等地的流賊,然后北上前往北疆,歸洪督師統(tǒng)一調(diào)遣?那這圣旨該給蜀王才是,公公似乎走錯了地方?!?p> 曹錦蓬尬笑道:“圣旨需要備檔,代表的是天家的體面,有些話不方便明言,陛下讓咱家來成都宣的密旨也不是這個……”
“公公說說看,本帥洗耳恭聽?!?p> 曹錦蓬心里暗罵馮愷果然跋扈,他要說的可是皇帝密旨,看看馮愷可有半點恭敬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沒把皇帝放在眼里,更沒把朝廷放在眼里。
“陛下說了,馮帥協(xié)助蜀王招兵買馬,保衛(wèi)四川有功,但功不足以封爵,馮帥若是能率兵平賊,立下功勛,那么來日封侯乃至封公爵都是等閑之事。”
果然是空頭支票,畫的好一手大餅!
真是可憐吶,現(xiàn)在馮愷已經(jīng)有些同情崇禎了。
大明重文抑武,雖然沒有宋朝做的那么過份,可武人地位低下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可到了崇禎朝呢?
崇禎殺大臣,換首輔跟走馬燈似的,顯然覺得自己身為皇帝可以隨意拿捏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可對于武將,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武將,卻不敢輕易斥責,畢竟天下大亂,他還要靠武將去平亂。
以至于到了崇禎后期乃至南明的時候,天底下手握重兵的大將諸如左良玉、高杰、劉澤清這一類的大將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聽調(diào)不聽宣都已經(jīng)算是給皇帝面子了……
朝廷發(fā)不出軍餉控制不了軍隊,以至于官軍也成了匪,甚至比匪還要兇殘的多,畢竟土匪打家劫舍,一般而言也就草草搶掠過后就逃之夭夭,可官軍不一樣。
官軍光明正大的搶,刮地皮似的搶,土匪搶沒準還能留點,官軍搶了之后……那是屁都不帶給你留的。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說的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馮愷在成都做大,要是換做太平年月,別說馮愷,就是蜀王……那也是一道圣旨就能把蜀王的藩給削了,要是不甘心被削,那就看看有沒有朱棣的本事玩一出靖難。
可現(xiàn)在呢?又是封侯又是封公的許愿,明顯是打算把馮愷先給忽悠出川以后再說,只要馮愷的兵馬落在朝廷手里,那以后對馮愷是捏扁還是捏圓,那可就是崇禎的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