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曉荼回到衍慶堂已經(jīng)是二更天了,晚飯早就涼透了,而北膳房早在半個時辰前就關(guān)門歇業(yè)了——這可不是高位嬪妃宮殿里的專屬小廚房,不會十二個時辰營業(yè)。
看著桌子上的冷菜冷飯,生活不易,阿荼嘆氣:“有熱水嗎?”
太監(jiān)小元寶忙點(diǎn)頭道:“有有有,奴婢這就去茶水房?。 ?p> 好在茶水房各宮各院都有,畢竟位份低的嬪妃也總不至于起夜連口熱水都沒有。只不過茶水房也只能燒點(diǎn)熱水,并無配備鍋碗瓢盆和灶臺,只是在炭盆里燃炭燒水。
后宮嬪妃無論位份高低、無論春夏秋冬,都有份例炭,夏天用來燒水,冬天用來取暖。其中燒水用的炭是尋常黑炭,取暖的則是價比白銀的銀炭。
一會功夫,小元寶就從西側(cè)耳房拎了一大壺?zé)崴畞恚臅暂庇脽崴葸@冷飯和冷菜,溫乎乎填飽了自己的肚子。這米飯用熱水泡倒也無妨,可菜這么一泡味道就實(shí)在寡淡。
但文曉荼早就餓了,也顧不得挑剔,足足干了兩大碗熱水泡飯。
唉,好想要個小廚房啊。
起碼能吃上一口熱飯……
然鵝,想要有小廚房,除非搬出北宮區(qū)域,搬進(jìn)離著皇帝更近的東六宮或者西六宮。雖說未必得是九嬪以上,也可以以偏位的身份跟著某位主位娘娘混。就像陸婕妤,住在辛昭容的昭華宮偏殿,不也蹭上了辛昭容的小廚房么。
這偌大的后宮,也就只有林賢妃和辛昭容兩位主位娘娘住在東西六宮,她們這一批新晉宮妃都被安置在北宮大大小小的院落,她住衍慶堂是太后恩賜,其余新人則都是賢妃一手安排。
文曉荼嚴(yán)重懷疑,林賢妃是故意的。讓新人都離得皇帝的寢宮遠(yuǎn)遠(yuǎn)的。
摸了摸肚子,文曉荼這會子倒想抱個大腿,但是以她現(xiàn)在的臉蛋,林賢妃自是不屑一顧了,另外一位辛昭容,雖說性子不錯——要不然也不會接納陸婕妤,但是原主溫才人跟人家辛昭容又沒什么交情,她有什么資格開這個口?
再加上,她的衍慶堂還是當(dāng)初太后指派的,若想挪宮,還得去求太后。誰會愿意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人,特特去太后面前開這個口?人家辛昭容雖然位高,但畢竟不得寵,一不小心惹了太后不悅,以后日子怕是也會不好過。
唉,雖說已經(jīng)幫原主報了仇,但自己的未來,還是令人堪憂啊。
夜色沉寂,文曉荼懷著苦悶的心情入睡了,而頤年殿還燈火通明。
偌大的內(nèi)殿中,只剩下太后和皇帝明昭母子二人。
太后嘆息著道:“這個溫氏,也著實(shí)可惜,若皇帝實(shí)在不喜宮里一下子添了這么多人,便把溫氏放歸母家吧?!薄艋实巯訔壛鶄€新人還是太多,便舍了溫氏吧。
皇帝明昭眉頭狠狠一皺,“溫氏雖也不曾侍寢,但她容顏盡毀,歸家之后焉有出路?!只怕是一個想不開,尋死的心都有了!”——嬪妃不敢輕易自戕,但若返還母家,便不再是嬪妃,自戕亦不會連累家人。
皇帝明昭面有慍色:“她雖然出身小門小戶,但也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進(jìn)宮之前好端端的,進(jìn)宮之后卻成了如今的模樣!母后竟還要趕她出宮?”
太后不禁有些心虛,“皇帝既有仁心,留下她也無妨,后宮里也不缺她一口飯吃。”
說罷,太后又連忙找補(bǔ):“這些新人里頭,哀家原本最喜歡的就是她。她母親徐氏很有生養(yǎng)之福,這個溫氏有兩對雙胞胎兄弟呢!”
皇帝明昭:朕總算明白,方氏心聲所言的“母豬般的親娘”是什么意思了……
太后再一次遺憾地嘆了口氣:“真是太可惜了……”
皇帝明昭一臉黑線,“天色不早了,請母后早些歇息吧,兒子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太后頷首,目送皇帝離去之后,便立刻喚了管領(lǐng)太監(jiān)朱四常進(jìn)來,“快去吩咐敬事房,立刻去乾安宮。”
“是,奴婢明白!”
一旁的大嬤嬤白檀忍不住道:“太后,今兒料理了這么多事兒,只怕皇上沒這份心情?!?p> 太后微微不悅:“皇帝都大半年沒近女色了,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哀家就不信,看著那些綠頭牌他能無動于衷?!?p> 皇帝明昭前腳回到自己的寢宮,后腳敬事房便巴巴湊上來了,也不管是否熱臉貼了皇帝陛下的冷屁股。這敬事房大半年沒開張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皇上給盼回來了,雖說皇上沒有傳召敬事房,但太后娘娘那是發(fā)了懿旨的!
乾安宮的宮殿監(jiān),也就是御前大總管梁琨玉弓著腰,訕笑道:“皇爺,敬事房總管太監(jiān)孫安祿跪在殿外,說是太后的吩咐……”
皇帝明昭黑著臉眉毛一擰,又是母后!
梁琨玉小聲懇勸道:“太后娘娘也是關(guān)心您……要不,叫敬事房進(jìn)來,您隨便翻一張,就當(dāng)是哄太后開心了?!?p> “罷了,讓他滾進(jìn)來!”皇帝明昭壓著怒火道。
孫安祿年約五十,先帝在世的時候,便在敬事房供職了,彼時他還只是個副領(lǐng)事太監(jiān),但如今做大總管,倒是不如當(dāng)初做小領(lǐng)事油水多了!唉,皇上嬪妃少,還總不翻牌子!
皇帝不愛翻牌子,最愁的自然是太后,其次便是這位孫大總管了。
皇上嬪妃少,加上前陣子太后選的新人,這會子也只有八張綠頭牌而已,正是賢妃林氏、昭容辛氏、婕妤陸氏、美人余氏、才人洛氏、寶林江氏、選侍林氏、選侍崔氏。
賀蘭氏不消多說,方氏新被禁足,自然不能侍寢,還有那位溫才人……雖然無過亦無病,但孫安祿連溫才人的牌子都沒制。
“請皇爺翻牌子!”孫安祿舔著笑臉捧著一盤子綠頭牌奉到皇帝陛下身側(cè),這八個綠頭牌,其中離皇帝最近的,卻不是位份最高的賢妃,而是位份最低的林選侍。
誰讓這林選侍賞的銀子最多呢。
皇帝明昭的黑臉更黑了,他冷冷吩咐:“以后這綠頭牌的排次,按照位份高低從右到左排列!”
孫安祿笑容凝固,下一秒,這位敬事房大總管都快哭了!若是如此,以后嬪妃綠頭牌的位置固定,那他以后豈不是連這點(diǎn)油水都沒有了?
皇帝再掃了一眼綠頭牌,目光在林賢妃、辛昭容和陸婕妤這三個舊人之間徘徊,賢妃……前陣子蓄意散播流言蜚語,惹了太后不喜,還是算了,辛昭容……滿后宮屬她聒噪!還是陸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