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溫美人手上那柄繡工絕倫的孔雀團(tuán)扇,江寶林忽的笑了,“崔妹妹的手藝愈發(fā)精湛了,這孔雀栩栩如生,又貴氣不凡,想必崔妹妹廢了不少心力吧?”
崔選侍見江寶林竟?jié)M口夸贊,心下詫異之余,略略松了口氣,她甜美一笑,嬌滴滴道:“妹妹別無長處,又比不得姐姐母家富庶,也就這繡活還能拿得出了?!?p> 花花轎子人抬人,崔選侍也立刻恭維了江寶林的娘家。
江寶林抿唇一笑,“這樣的雙面繡,必定頗費(fèi)時間。而溫姐姐是今日才晉封美人,不曉得崔妹妹這柄孔雀團(tuán)扇一早繡了,原是打算送給誰的。”
一語出,崔選侍小臉頃刻間白了,還能送給誰,這樣貴氣又華美的團(tuán)扇,她原是預(yù)備著拿去討好賢妃的。林選侍雖是賢妃的族妹,但賢妃對林選侍不冷不熱的,崔選侍才有了這份心思,只是來沒得及行動,溫美人便異軍突起了。
所以崔選侍當(dāng)機(jī)立斷,便把這柄繡了大半個月的孔雀團(tuán)扇獻(xiàn)給了溫美人。
文曉荼此時此刻也猜得到,崔選侍十有八九是想巴結(jié)賢妃,畢竟六宮之中,賢妃位份最高,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她并不生氣,只淡淡一笑,“不管原本打算送給誰,總歸如今是送給了我。又是廢了心力繡出來的,還要什么可挑剔的?”
江寶林暗自一驚,溫美人竟有這般心胸?同時心底也松了一口氣,那她先前背后說溫美人閑話,想必溫美人也不會往心里去。
同時松了一口氣的還有崔選侍,崔選侍福了福身子,“美人姐姐心胸寬廣,妹妹敬服?!贝捱x侍一顆心也跟著落回了肚子里。
這時候,太監(jiān)小元寶又快步進(jìn)來稟報:“主子,陸婕妤來了!”
文曉荼一怔,江寶林、崔選侍會來她并不稀奇,沒想到陸婕妤也會親來賀喜,二話不說,連忙起身相迎。
陸婕妤穿著件七成新的煙青色貢緞長襖,步履徐徐,一把攙扶起行禮的文曉荼:“溫美人不必多禮,聽說你晉封了美人,恭喜恭喜?!?p> 文曉荼含笑道:“陸婕妤竟親自駕臨,實(shí)在是折煞了?!?p> 江寶林也崔選侍也連忙福了福身子,齊聲道:“給陸婕妤請安。”
陸婕妤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她掃了一眼江、崔二人,打趣道:“喲,你這里倒是熱鬧?!?p> 文曉荼淡淡道:“的確許久不曾這般熱鬧了,嬪妾都有些不適應(yīng)呢。”
陸婕妤暗道,嘴上說著不適應(yīng),卻是寵辱不驚的模樣,這位溫美人心性倒是不俗。
文曉荼連忙請了陸婕妤入花廳上座,又叫紅果沏了一盞辛昭容之前所賜的九曲紅梅茶,陸婕妤徐徐飲了一口,不禁微微頷首。
陸婕妤掃了一眼一旁如意幾上的碧玉如意,以及溫美人手上的孔雀團(tuán)扇,立刻便知道是誰送的禮,擱下茶盞,才緩緩開口:“我此來,除了賀喜溫美人,還帶來了昭容娘娘的賜禮?!?p> 說著,便叫太監(jiān)將一只碩大的錦盒和兩只扎了紅綢緞的罐子搬了上來。
文曉荼看得疑惑,“這是……”
陸婕妤溫和一笑:“比不得崔選侍和江寶林用心,都是娘娘的母家之前送進(jìn)宮的東北土特產(chǎn),一盒鹿筋和兩罐蜂蜜罷了?!?p> 文曉荼摸了摸下巴,鹿筋啊,她雖然沒吃過,但知道蹄筋類的食物都是勁道鮮美,蜂蜜更不消說多說,在這個糖分稀缺的年代,產(chǎn)自東北的上等蜜蜂,自然也是值錢的好東西。最要緊,都很好吃。
文曉荼笑得眉眼彎彎,“多謝昭容娘娘厚賜,嬪妾回頭自當(dāng)前去好生謝恩。”
江寶林與崔選侍四目相對,俱是明白,她們輸給了辛昭容,輸?shù)脹]脾氣。
辛昭容的一位叔父在東北任封疆大吏,每年都會送特產(chǎn)入京,一份送到京中的永定侯府,給永定侯辛武安,一份送入宮,給寶貝侄女、昭容娘娘辛若芝。
自賀蘭氏被休遣,在這后宮,論家世,還真沒人比得過辛昭容。
雖然辛昭容的父親、前永定侯辛武義已經(jīng)去世,唯一的親生兄長也戰(zhàn)死沙場,但誰也不敢瞧不起這個喪父喪兄的孤女。
辛昭容絕對算得上忠烈之后,且性情容貌實(shí)屬上佳,怎么皇帝竟一點(diǎn)都不喜歡?
文曉荼很費(fèi)解,她放下手中宛若綠云罩頂?shù)目兹笀F(tuán)扇,又掃了一眼映得人臉發(fā)綠的碧玉如意,看向江寶林和崔選侍,“二位要留下來用晚膳嗎?”
江寶林與崔選侍互視一眼,忙齊齊福了福身子,江寶林道:“多謝美人姐姐美意,嬪妾正想著去清心堂拜訪洛姐姐呢?!?p> 崔選侍也甜甜道:“嬪妾還要回去做些針線活,就不叨擾溫姐姐和陸姐姐了。”
兩人都識趣地麻溜離開了衍慶堂。
陸婕妤笑了笑,忽的道:“洛才人和林選侍不曾來賀你?”
文曉荼輕輕搖頭:“本就素不相熟?!?p> 陸婕妤“嗯”了一聲,她曉得洛才人性子冷清,至于林選侍……正忙著巴結(jié)景宜宮呢。
文曉荼又道:“況且,我不過就是由才人晉為美人,還是世婦之位,算不得什么大喜事?!?p> 陸婕妤莞爾一笑,“自辛昭容入宮以后,皇上已經(jīng)有三年不曾下旨晉封嬪妃了,你可是三年來頭一遭,怎不算大喜事?”
文曉荼尷尬一笑,她這個異軍突起的新寵,其實(shí)根本就沒跟皇帝好過。
見溫美人神情不似方才那般落落大方,陸婕妤頓時心知肚明,溫美人果然沒有侍寢。皇帝晉封,不過就是憐憫和補(bǔ)償罷了。
陸婕妤輕輕拍了拍文曉荼的柔夷,輕聲細(xì)語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p> 這話,倒是在安慰她了。
文曉荼投以一笑,“我明白,我有今日位份恩賞,還有什么不滿呢?”
陸婕妤松了一口氣,雖說溫美人曾經(jīng)想不開,但如今……似乎倒是格外想得開了。
陸婕妤忽的道:“其實(shí),我先前瞧著你處境艱難,原本還央了昭容娘娘設(shè)法邀你去昭華宮同住呢。如今看來,倒是沒必要了。”
文曉荼眼前一亮:怎么沒必要,這很有必要啊??!
她就算如今貌似成了新寵,但想也知道,這種日子不可能長久!
雖說北宮各處被皇帝整治了一通,倒是不敢怠慢失寵嬪妃了!
但這只是一時的,長久之后,焉知不會死灰復(fù)燃?
如今有一根大腿伸了過來,傻子才不抱!
文曉荼急忙道:“辛昭容真的愿意讓嬪妾搬去昭華宮?。俊?p> 陸婕妤一怔,怎么溫美人看上去很迫不及待?她頷首,“昭容娘娘對你倒是有幾分喜愛,原想著找個機(jī)會求太后允準(zhǔn)??墒牵缃衲阋咽切聦?,無人敢怠慢你?!?p> 文曉荼苦笑:“我這個新寵,又能又幾日光景?”——哪怕是后宮嬪妃中年級最大的陸婕妤也比她貌美多了!
“皇上不過就是看我可憐罷了?!蔽臅暂眹@息,她急忙道,“還請婕妤替我向昭容娘娘轉(zhuǎn)達(dá)心意,若能搬去昭華宮偏殿,嬪妾愿為昭容娘娘效犬馬之勞!”
陸婕妤:溫美人沒有真的承寵,皇上如今賜予的恩寵,不過就是水中月、鏡中花,說說就沒了。于溫美人而言,仰賴君恩,還不如仰賴辛昭容靠譜些。
陸婕妤心有戚戚然,她忙點(diǎn)頭,“放心,我自會好生稟報昭容娘娘?!?